第八十九章 完璧歸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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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笑這一睡,就是將近十二個時辰。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黃昏。她躺在床、上,迷茫地轉頭四顧。發現此處既不是秦穆臥室屏風後的小塌,也不是青鋒安排她在行轅住的那間屋子。而是白冉在青州臨時落腳地那間小院。
    自己怎麽會在這裏?!
    殷笑疑惑著,“撲棱”一下坐了起來。結果因為用力過猛,頓時腦袋眩暈,眼前發黑。
    “叩叩……”房門在這時被人敲響,緊接著熟悉的男聲隔著門板傳進室內,“殷姑娘,你可睡醒了?”
    “哦……我醒了!”殷笑開口應聲,卻發覺自己喉嚨幹澀,發聲很是勉強。
    “我帶了點清淡的吃食,現在可方便給你送進去?”
    聽見有吃的,殷笑反射性地肚子“咕嚕”了一聲。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見身上雪白的中衣嚴嚴實實整整齊齊,連忙嘶啞著嗓子喊道:“方便方便!”說完不等對方做出反應,便掀開被子跳到地上,鞋也沒穿地跑去開門。
    她生龍活虎的模樣讓白冉十分意外。但隨即他便鬆了口氣,一陣釋然。他越來越覺得殷笑是朵百年不遇的奇葩,在她身上發生什麽事情都是合理的。
    “你感覺如何?”他衝她笑笑,然後將托盤裏的碗碟一樣一樣擺放在桌上。
    “還好吧。就是餓,身上還有點無力。”殷笑迫不及待地從盤子裏撚了塊鹵肉進嘴,往凳子上一坐,口齒不清地問道:“我怎麽會在這兒?”
    白冉在她對麵坐下,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昨天你和暉王一起掉進地下,然後你昏了過去。我就把你帶了回來。”
    昨天?!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殷笑有些詫異,而後眨眨眼,“那個……我昏倒了,你就把我帶了回來,對嗎?”
    “嗯。”白冉點頭。
    “那我昏倒的時候,是一個人,還是和秦王……秦王殿下在一起?”
    秦王殿下?!白冉聽著她稱呼忍不住笑了出來,“什麽秦王殿下。暉是先皇禦賜的封號。”
    殷笑吐了吐舌頭,抓起筷子開始往嘴裏猛塞。她這睡得太久,思維僵滯,剛剛險些就將“秦王八”三個字脫口而出。那個可是她心中對他獨有的隱秘稱呼,怎能隨意對外人道。
    白冉並不知她心中所想,隻當口誤。他一邊掏出一方帕子遞給她,一邊昨日的情形大致給講述了一遍。從兩人掉下去後,上麵的人如何營救炸開地麵,到自己在下去後見到的情形,如何從秦穆的侍衛手中接過她,又將人帶回。
    殷笑聽罷長籲口氣,不可思議地感歎道:“沒想到暉王殿下竟然會讓你帶我回來!你說他會不會是打算就這麽放過我了!”話音剛落,門外院中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阿順敲了敲門,沒有進來。隻隔著門板說道:“公子,暉王殿下的烏衣衛剛才傳話過來。說是不管殷姑娘是睡是醒,是死是活,戌時過半前都必須回行轅。”
    白冉聞言皺眉,低應了一聲“知道了。”然後就看見桌對麵地人哭喪著臉一頭栽倒在桌上,發出一聲悲慟的哀嚎。
    …………
    這世界上最叫人痛苦的,從來不是絕望。而是在注定要來臨的絕望前,先讓你感受到一點希望。
    殷笑此刻便如是悲傷……前一瞬以為自己能夠脫離苦海,結果還沒來得及笑一笑,後一瞬就又得回去奮力掙紮。怎能不叫人肝腸寸斷。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她將所有的苦悶都寫在臉上。就連一旁白冉都被她影響的情緒低落,開始覺得人生無望。
    原本香噴噴地一頓飯,卻吃的味同嚼蠟。
    飯後,殷笑舔著臉又管白冉借了二十兩紋銀。然後謝絕他的相送,獨自起身離開。
    就算秦穆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事無巨細全都知曉。所以上次青鋒讓她上繳銀子,應該是詐的成分居多,順遍還有幾分警告的意味。不過這種方法通常人隻會用一次,不會再用第二次。
    此刻外麵天色已經漆黑。
    寬闊的長街上燈火通明,熙熙攘攘。殷笑這才猛地記起,明日便是上元節了。
    眼前這繁華熱鬧的景象,不自覺地便讓人一掃煩悶,起了玩心。她抿著唇暗自計算了一下時辰,隨後笑逐顏開地往人多的地方鑽了去。
    這青州城要比安陽繁華許多。隻可惜她自打來了後,除了遇見秦穆的那個倒黴夜晚逛了次燈會外,還逛過別的地方。
    想到那晚,殷笑不自覺地就記起了那個丟玉佩的姑娘。她腳步一頓,將手伸進懷裏,摸了摸那塊帶著自己體溫的玉佩。自從在藍羽那裏拿回它之後,她就一直隨身帶著。如果這隻是普通的物件,她也許早就賣了還錢。可她能夠感覺到,這玉中暗藏著綿綿不斷的情意,想必是那姑娘十分珍視之物。這樣的東西,她沒辦法占為己有任意處置。可到底什麽時歡才能能夠在遇見玉佩的主人呢?要不……她幹脆去問問那個釀酒的相公?
    殷笑忽然覺得這一年到頭實在有操不完的心。明明眼下自己都活的艱難,竟然還有心思惦記著怎麽拾金不昧物歸原主。她長歎一聲,正準備轉身拐去旁邊的糖果攤子,前方視線中便闖進一個略微熟悉的身影。竟然就是那個丟了玉佩的姑娘。
    她今日披了件亮藍色的錦緞毛領鬥篷,發飾簡單,妝容淡雅。可仍舊儀態出眾,站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讓人捕捉到。除了那晚跟隨的丫鬟外,她身邊多了一個婆子和兩名小廝。
    殷笑怔了怔,隨後拔腿朝她那邊追了過去,“姑娘!姑娘!”
    她的呼喚被淹沒在熙攘的人聲中,隻引來身旁人的側目。其實也就二十幾步的距離,可因為路上有個雜耍班子,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堵了去處。想要通過,格外費事。殷笑心頭焦急,踮著腳尖在人群裏奮力的擠著。她眼見那姑娘將兩名小廝留在外麵,帶著丫鬟婆子進了一間店鋪,抬頭望了眼牌匾,上麵龍飛鳳舞地寫了四個大字……六合當鋪。
    既然進來當鋪,總要耽誤片刻才能出來。殷笑不再焦急,逮著人群中的一處縫隙,一貓腰便鑽了進去很快順利突圍。
    也幸虧她動作麻利。因為對方耽擱的時間比她想象中短了太多,似乎隻在當鋪中打個站便出來了。
    兩人在當鋪門口來了個碰頭。殷笑出現的太突然,守在門口的兩名小廝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那姑娘和她的丫鬟嚇了一跳,愣在了原地。倒是她身邊的婆子能耐非凡,一個橫步跨過來攔在殷笑前麵,抬手就往她肩上推搡了一下,口中嗬斥道:“哪裏來的野丫頭!衝撞了我家姑娘,你十個腦袋也擔待不起!”
    殷笑被她推了個踉蹌,退後幾步才站穩腳跟。她頓時滿肚子火氣,衝那婆子白了一眼,“十個腦袋那麽沉,我又沒有大嬸兒你的虎背熊腰,當然擔不起!”
    那婆子沒想到她會回嘴,當即瞪圓了眼睛,揮手就要使喚那兩名小廝上前。
    “嬤嬤不得無禮!”女子的嗬斥響起,嬌柔婉轉卻又自帶了一分威儀。
    那婆子被喝止明顯不甘,但最後還是低眉順目地應了聲“是”,躬身退到了一旁。
    女子明豔姣好的麵容重新出現在殷笑眼前。她步履輕盈地走下當鋪門前的台階,笑意盈盈地衝著殷笑福了福身,“姑娘,別來無恙。”
    殷笑不由意外,抬手指向自己鼻子,“你竟然還記得我?!”
    “我家小姐自幼冰雪聰明,過目不忘!”不等女子開口,她身邊的丫鬟便搶了話,語氣不無自得。
    “珠兒!”女子嗬斥了婢女一句,衝殷笑點點頭,“下人無禮,姑娘莫要見怪。”
    “放心放心!”殷笑毫不在乎的擺擺手,“我這個人一向大度的很!”
    “噗嗤”一聲,女子掩唇笑了出來。笑容明媚,豔若桃花,竟一時晃瞎了殷笑的眼。她朱唇輕啟,輕聲細語道:“姑娘意外我記得你,可是你不也記得我麽。”
    “我記得你是因為你長得美啊!”殷笑一副理所當然地語氣,“而且,我一直在……一直對美人過目不忘!”她想說“我一直在找你還玉佩”,可話到嘴邊又急忙改了口。因為對方極其快速地衝她眨了下眼。
    殷笑目光掃過那婆子和小廝,瞬間了然。同時佩服起這姑娘的聰慧。自己都還還沒把話說完,她竟然已經猜到下文。
    “嬤嬤。”女子側頭看了眼身旁的婆子,“那邊攤子上的芝麻糕不錯,勞煩你去給我稱二斤來。”
    “這……”婆子明顯遲疑。
    “快去。”女主冷聲催促,“有珠兒和吉祥四喜在,還能出什麽事?!”
    “是。”那婆子不情不願地挪動了腳步,臨走時還不忘冷冷地剜了殷笑一眼。
    兩人都沒再言語,直到她沒入人群,女子忽然上前一步靠近殷笑,壓低聲音道:“姑娘可是撿到了我的東西?”雖是疑問句,話裏卻帶了分肯定。
    殷笑“嗯”了聲,以不可思議地速度從懷中掏出玉佩塞進她手裏,“完璧歸趙。”說完往後稍退了一步,同她拉開距離。
    女子沒有立刻低頭查看,而是將玉佩籠進袖中。她似乎有些緊張,眸光閃爍間又帶著失而複得的喜悅,“多謝姑娘。我……”
    “不用太感激我!”殷笑低聲打斷她,目光不著痕跡地瞥向當鋪牌匾,“其實你以為我把這玉佩賣了吧。”她的穿戴皆不出眾,實在不像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而且大部分人撿到值錢的東西,都會選擇典當掉換成銀錢。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其實不肯定一定是姑娘撿到的。畢竟那日街上龍蛇混雜。”
    殷笑勾了勾唇,餘光裏瞥見那婆子已經買好東西準備返回。沒再多說什麽,便轉身離開了。
    當鋪北邊便有一條長街,她徑直拐上那裏,然後剛走了幾步,便再次遇上熟人。
    寬敞的馬車停在街邊,烏衣衛們各自牽著馬侍立一旁。唯有青鋒站在街道中央,像是正在等她。
    殷笑意外地頓住步伐,看著他呲牙一笑,“青大人,真巧啊!哈哈哈……”
    “我姓林!”青鋒皺眉糾正她,而後不耐煩地衝馬車一偏頭,“王爺在車上等你!”說完轉身走向自己的坐騎。
    真是大街上遇見鬼啊!
    殷笑在心中做了個痛苦哀嚎的表情,慢吞吞走了過去。
    馬車框架很高,又沒有墊腳的東西。她幾乎是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然後剛一開車門,就被一隻寬厚的大手攥住腕子直接扯了進去。
    低沉地男聲緩緩響起,語氣淡漠並未有何不悅,但劃過耳膜時莫名地讓人想打寒戰,“下次再有人動你,你不加倍討回來,就兩頓別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