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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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笑的話,頓時讓靈慧道長變了臉色。他眉心擰出了一個小疙瘩,捋著下巴上的山羊胡上下掃視著她,眼中漸漸露出驚疑和警惕。
    “道長。”秦穆這時候開了口,“本王的婢女可是所言非虛?”
    靈慧抿唇不語。可麵上神色卻已說明一切。
    秦穆眉梢微挑,不容置疑道:“既然如此,道長今夜便隨本王回去歇息。至於這凶陣……還是從長計議吧!”說完寬大的袍袖一甩,直接轉身離開。
    殷笑昏睡的時候,烏衣衛已經將這地宮裏裏外外大致搜尋了一遍。近段失蹤的人口幾乎都在下麵找到。地麵上的機括大約是在頻繁的地動中有所鬆懈,所以才會發生有人掉落的事情。那機關設計的十分巧妙,自動閉合後竟看不出一點痕跡。至於細節……因為青鋒直接用火藥將地麵炸開,已經無從探索了。他今天帶著殷笑來這裏,原本是想去地宮中再確定一件事情的。不過現在……顯然已經不太合適,而且他也沒了那個心情。
    “王爺留步!王爺,王爺!”靈慧道長心有不甘,衝著秦穆的背影叫了幾聲,均沒得到回應。他頓足捶胸,抬眼見殷笑還站在自己麵前,忍不住瞪了她兩眼。然後冷哼一聲,也一甩袖子抬腳走人。
    兩人擦身而過時,他突然停下步子,又驚疑不定地將她打量了一遍,語氣不善道:“小姑娘長得秀秀氣氣,沒想到這般多話礙事!”
    殷笑一直抻著脖子往地宮那邊看,聽見他擠兌自己轉過臉來白了他一眼,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牛鼻子不識好歹!憑你現在的本事,跟個認真修行的小道士沒什麽分別,逞什麽能啊!”
    “你……”靈慧道長氣的胡子崩了崩,隨即重重地歎息一聲,“貧道也是一時情急。”
    “你急也沒用啊!”殷笑攤了攤手,“出家人不是講究隨緣麽。若此一切都是定數,那你此刻靈力受損無以為繼,也是該著。”
    靈慧道長驀地一愣,又是一聲歎息溢出,“想不到我修行半世,竟還不如一個小丫頭通透!你是如何知曉貧道靈力有異的?”
    殷笑並未做出太多解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句話概括,“我能看見很多不同尋常的東西。”
    靈慧道長沒有再問什麽,搖著腦袋,唉聲歎氣地追著秦穆離開的方向而去。
    方才聚在一起的阻攔靈慧道長兵丁們早已散開,各回各位。一時間,此處隻剩下殷笑獨自一人。冰冷的夜風襲來,吹得她連打了好幾個寒顫。
    殷笑忍不住又往地宮看了眼,這才拔腿離開。那地方明明讓她很抵觸,可不知為何,心底總有某個地方蠢蠢欲動,想要再去一次。
    秦穆此刻已經佇立在馬車邊上。他並沒有進去,像是特意在等待她。夜幕昏暗,隔著一段距離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莫名感覺到他的薄唇應該是微微抿緊的,唇角還帶著一絲不耐。
    殷笑急忙加快腳步,與此同時耳邊忽然響起“叮鈴”一聲。是她的鈴鐺在響!
    她以為是秦穆所為,可仔細一看,卻見他雙臂垂在身側,兩隻掩在錦袍的廣袖之下,未曾有其它動作。
    “叮鈴……”又是一聲,比方才更加悠揚綿長。
    殷笑心頭一顫,停頓在了原地。這一次她聽清楚了,這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
    她轉過身,怔怔地抬眼望去。那地宮塌陷的入口在山坡另一邊,站在這裏是看不到的。然而她腦海中還是浮現出一副畫麵……漆黑的夜幕中,山坡上露出一個大洞,裏麵幽藍的光亮隱隱外泄,像是怪物長大的口。
    殷笑不受控製的一陣瑟縮。緊接著,她想起昨日在地宮大殿的燈盞下見到的那隻鈴鐺。
    難道發出聲音的,是那一隻?秦穆將它留在了地宮,沒有帶出來麽。還是他那日根本沒有發現?
    毫無緣由地,殷笑心底升起一股涼意。
    她狠狠的做了個深呼吸。寒夜凜冽的氣息立刻灌進肺中,嗆得不住咳嗽。心緒倒是鎮定了許多。這裏這麽多人,又都是煞氣極重的士兵,能有什麽事!她自我安慰了一句,正要轉身繼續前行,耳中突然又有了動靜……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竟是一名男子的歌聲!
    “誰?!”殷笑下意識地問了一聲,卻無人回答。她眯起眼睛,左右四顧。並沒有看見周圍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而附近的兵丁也神色如故巋然不動,顯然這歌聲隻有她聽見了。
    “今日……何日兮……”
    “得與王子……同舟。”
    低沉的歌聲再起,帶著哽咽之音,訴說著愛而不得的悲痛絕望,難以形容的淒涼哀怨。
    殷笑隻覺得頭皮發麻。“是誰?”她又問了一遍,頗有些語無倫次,“到底是哪路孤魂野鬼?有冤有仇,你痛快說出來!”
    依舊沒人回答。隻有斷斷續續地歌聲,悲悲戚戚。
    “蒙羞被好兮……”
    “…………”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君不知。”
    最後一聲落下的時候,她渾身的寒毛乍起。而後“啊”地驚叫了一聲,掉過頭撒腿就朝著馬車那邊狂奔了去。
    秦穆此刻正和靈慧道長說著昨日掉落地宮之後發生的事,話才說了一少半,就聽見一聲慘叫。轉眸往聲源處一看,便看到一個人影風一樣朝自己衝了過來。
    即便不去看臉,他也知道那是殷笑。
    秦穆眉頭微皺,準備閃身躲開。可他等看清楚她神色間的驚恐和惶然時,剛挪動一下的腳步就那麽頓在了原地。緊接著,她整個人飛撲而至,結結實實地撞上他的胸膛。
    高大的身軀被她撞的微微搖晃。他下意識抬手攏住她的腰身,立刻感覺到掌下消瘦的身體在不斷發抖。
    站在秦穆對麵的靈慧道長是被突然間衝出來的人給驚嚇到,本能地跳著腳往後退了兩步。
    而一旁的青鋒則當場傻了眼。他早就看見殷笑衝過來。但因為瞧出他家王爺有躲閃之意,便沒有多此一舉出手阻攔。可誰知道暉王殿下最後竟然沒動,就那麽讓人撲進了懷裏。
    更讓他驚悚的還在後麵,因為他家王爺不但沒將人摔出去,一隻手給懷裏的人拍了拍背。雖然那動作實在像拍一隻大型動物,也足夠讓他有種被雷劈中的通透感。
    “殷笑。”秦穆對外人的想法向來毫不關心,他生澀地拍著她的後背,低聲安撫詢問,“發生了什麽事?你剛才是看見了什麽東西,還是什麽人?”
    他身上的煞氣向來令人畏懼,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殷笑隻緊緊揪著他衣襟,貪婪地從他身上汲取著安全感。
    秦穆也不再催促詢問。隻站在那裏任由她抱著,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她後背上輕拍著。
    過了一會兒,她總算平靜下來。長籲口氣從他懷中退了出來,絲毫沒有意識到方才兩人的姿勢有何不妥。
    “你們……”殷笑猶猶豫豫地開了口,邊說著視線邊從周圍其他人臉上掃過,“你們是不是都沒聽見?”
    秦穆抿唇不語,倒是青鋒一臉迷惑地問了句,“聽見什麽?”
    “歌聲。”殷笑吐出兩個字,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男人的歌聲。”
    “唱的什麽?”秦穆問道。
    殷笑想了想,念出最後兩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說完滿眼希冀地轉頭看向靈慧,“道長也沒聽見麽?”
    靈慧道長搖頭,習慣性地捋了捋胡子,“貧道未曾聽得歌聲。”
    “會不會是看守這裏的兵士中有人思念傾慕的女子?”青鋒遲疑地說出自己的假設。
    “不會。”秦穆否定地斬釘截鐵,然後凝眸將視線放向方才發生爭執的地方,“山中夜間寂靜無比。若唱歌之人就在軍中,憑你的內力怎麽會聽不到。而且這歌……”說到這裏,他頓了頓。
    靈慧道長笑著接下後麵的話,“這歌最初是男人唱給男人的!”
    “呃……”青鋒麵色一窘,垂了頭不再多言。
    秦穆收回目光,看向殷笑,“除了歌聲,你還聽見什麽了?”
    “啊!鈴聲!”她猛地想起這個,“王爺,你可見過地宮裏那隻鈴鐺,和我的那個一模一樣!”
    “見過。不過本王沒動它,此刻應該還掛在原處。”秦穆說這話時視線在她身上掃了掃,很是別有深意。
    殷笑被盯的渾身發毛,正想問他幹嘛這麽看自己,就聽見靈慧道長滿頭霧水地插話進來……
    “鈴鐺?什麽鈴鐺?”
    “一條鏈子上栓的幾片碎石片。”秦穆簡要卻形象的概括一句,“本王那裏有一隻,回去可以給道長過目。”說完轉身踩著腳踏上了馬車,不再多做停留。
    靈慧道長緊隨其後。
    殷笑卻站在原地忍不住心頭鬱悶……什麽叫他那裏有一隻啊!那明明是她的東西好不好。是不準備還她了還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