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誰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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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道了!”那人仍舊磕巴,卻明顯不若方才那般緊張。
殷笑蹙眉想了想,”我問你,冬筍羹的烹製,需要多長時間?”
”如……如果連準備原材料的時間都算……算上。大……大概需要半個多時辰。”
”那隻是從上鍋烹飪開始算呢?"殷笑又問。
”兩……兩刻鍾即可。因為冬筍羹原料清淡,所以功夫都在湯上。冬筍入鍋前,湯要先用上好的筒骨急火滾沸四分之一個時辰,然後冷卻,再重新以慢火溫熱,下入冬筍和火腿。”說起烹飪方法,廚師的磕巴竟奇跡的不治而愈了。
殷笑”嗯”了聲,沒有再吭聲。
可那人卻突然想起什麽,”湯……是事先煲好的底湯是無毒的。因為是要給王爺食用,再次上鍋時,小人……小人用銀湯匙試過才重新上爐,加了冬筍。”
殷笑驀地心頭一動,”那你之後可離開過鍋邊?”
那人明顯瑟縮了一下,而後猶豫著開口,”離……離開過。小人……喝……喝了口冷水後,突然肚痛,就……就去解手了。”
殷笑長噓口氣,抬腳朝那個叫橙一的烏衣衛走過去,對他低語了幾句。橙一對她的吩咐既不疑惑也不抗拒,隻點點頭便迅速轉身離去。
橙一這一來一回也就用了一盞茶的功夫。
他先是衝簷下的秦穆規規矩矩地施禮,然後才走到殷笑身邊將她交代的事低聲反饋道:”後廚的冬筍是今早新到的,有不少。現在廚房剩下的,全部無毒。用來煲冬筍羹的器皿也不無特殊,就是很常用的湯盅,刺史府後廚中不止一個。未用的火腿也是無毒的。”
”我知道了。”殷笑點點頭,衝著橙一略福了福身,”有勞這位橙大人了。”說完,她又繞著院子轉起了圈,然後每經過一個人身前,審視地目光都會停留片刻。同時在心中默默推算起時間——
她記得自己從後廚重新回到閣中的時候,應該是還有兩刻鍾左右到戌時。然後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後,那叫吉祥的小廝端了那份冬筍羹上來,緊接著青鋒發現菜中有毒。廚房的原材料和烹飪器皿都不是獨一無二,如果事先在這上麵下毒,並不保靠。而橙一剛剛又已經確認過這些東西都無毒。若是那廚師所言非虛,那麽基本可以確定,投毒的人差不多是在底湯和冬筍重新上爐烹飪後才下的手。所以——
殷笑驟然停住步子,掃視著園子裏的人,緩緩說道:”酉時三刻到酉時六刻之間,都有誰在後廚出現過?”
沒有人回答她。
一片寂靜的園子裏,所有人相關的人都把臉埋的更低。
”都不想承認是麽?”秦穆在這時開了口,平緩的語氣帶著種說不出的森冷,比夜風還要刺骨。他哼了一聲,”在廚房烹飪廚師小工以及負責傳菜小廝自然是一個不能少。至於其他人——”他話音一頓,瞥了青鋒一眼,”本王現在也懶得一一查證,既然都不想承認,那麽刺史府所有下人一並同罪。將在場的人全部抓起來,不論男女,流放千裏。三族之內——”
”王爺!”一道男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他後麵的話。夏知秋向前邁了一步,衝著秦穆拱手施禮道:”王爺,草民曾經在酉時三刻後出入過刺史府後廚。”
”夏相公?!”殷笑忍不住驚詫出聲,”你——你不是已經走了麽!”她和夏知秋說話時間不算太久,若沒算錯,他應該是在酉時二刻左右就離開了。
”殷姑娘——”夏知秋聞言朝她露出個苦笑,”夏某走到刺史府後門時,發現自己掉了東西,一路折返尋找。所以才又回了後廚。”說完,他轉過身朝園內一眾下人略略抱拳,聲音朗朗,不徐不疾,”諸位,暉王殿下征戰沙場從無敗績,如此用兵之神軍紀嚴明之人,也定不會枉殺無辜百姓。我相信殿下定然明察秋毫,將真正的凶手繩之以法。若是沒有做過此事,又何必懼怕審問。不妨如夏某這般往前站上一步,即便被冤枉,也好過做無頭鼠輩,連累無辜和家中親族!”
話音落下後,園子內又是一片寂靜。
徐戰庭皺著眉,看著夏知秋麵色不虞。他應該是想說什麽,結果剛有動作,便被身旁的四夫人悄悄扯住衣袖,輕輕搖了搖。於是作罷。
這細節別人未曾留意,卻被殷笑看在眼裏。不由略感詫異:想不到這徐戰庭一方封疆大吏,竟如此信服一個妾侍!而這邊她分神的功夫,已經有兩個人走到夏知秋身旁,跪倒在地——
”小人在酉時三刻後,去廚房送過東西。”
”小人是後廚刀工,一直都在。”
然後陸陸續續地,總共走出了十個人。
秦穆眯著眼睛將那些人掃視了一遍,最後將目光鎖定在垂手而立的夏知秋臉上,”你是刺史府的幕僚?”
”回王爺。”夏知秋拱手抱拳,不卑不亢道:”草民夏知秋,並非刺史府幕僚。是青州城夏家酒坊的掌櫃。今日刺史宴請王爺,草民是來送酒的。”
秦穆眉心微動,像是想起了什麽,“今日喝的青梅釀就是你釀造的?”
“正是。”
“你既是酒坊掌櫃,這種搬運的粗活,為何為何不讓夥計做。或者幹脆讓刺史府的人去取?”
“王爺,刺史府的青梅釀是徐大人一早就從草民那裏取走,備好在府中的。草民今日送的,是種新釀的酒,花神淚。這酒直到今日下午才出窖,草民隻好急忙送來。而且,草民的酒坊規模太小,掌櫃夥計,皆是我一個人。”
秦穆”嗯”了聲,沒在說什麽。而是偏頭看向青鋒。後者隻點點頭,便轉身離去。不過小片刻的功夫,再回來時,身後多了一名戰戰兢兢地婢女。
殷笑隻覺得她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發現竟是剛才在長廊中碰見的三名婢女之一,好像是叫——
“奴婢冬梅,見……見過王爺,見過大人。”
不等她想起對方名字,那婢女已經跪倒在地,自報名號。
“啟稟王爺。”青鋒抱拳開了口,”除了那十人以外,還有這名婢女也曾在殷笑說的時間內出入過後廚。”
秦穆沒什麽反應。倒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徐妙容忽然訝異出聲,“冬梅?!我不是讓你們都回去了麽,你跑去後廚做什麽?”
這名叫冬梅聽見徐妙容的聲音眼睛瞬間一亮,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小……小姐!小姐救命!奴婢半路肚子不舒服,就去解手,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四……”說到這裏,她明顯有些猶豫,但還是一咬牙說了出來,”奴婢碰見了四夫人身邊的翠兒,她說自己急著接受,讓奴婢幫忙去後廚取一下四夫人的紅棗參茶。”
“那然後呢?”殷笑問了一句。
冬梅聞聲看向她,顯然已經不記得殷笑就是剛剛在長廊上和她擦身而過的那個人,“然後……然後奴婢就去了後廚,可是……可是奴婢根本沒看見什麽紅棗參茶。還以為是四夫人已經派人取走了,便離開了。”
“我知道了。”殷笑應了聲,抬眸看向徐戰庭身後的美貌少婦,“可是四夫人?”
“妾身正是。”少婦了然地衝她笑笑,”姑娘是想問,這婢子所言可是真話?”
殷笑頷首,並不感到驚訝。隻不鹹不淡地讚美了一句,“四夫人不但美貌,還聰慧無比。我正是想問這個。”
四夫人笑道:“這婢子在說謊。我院中有小廚房,想喝紅棗參茶完全不必勞動後廚。何況今日我家大人宴請貴客,我又怎會去添亂?而且翠兒今早便告假了,我如何差遣她做事?”
翠兒告假了?!這倒是讓殷笑略感意外。
她蹙了蹙眉,腦袋裏突然閃過什麽,還不等抓住,便聽見冬梅淒慘的哭嚎聲響起。
“奴婢沒有撒謊!”她邊哭著,邊連滾帶爬到徐妙容腳邊,一把抓住她的裙擺,“小姐,奴婢十四歲就跟著您,您要救奴婢啊!真的是翠兒讓奴婢幫忙去後廚端茶的!奴婢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謀害王爺!小姐……”
“閉嘴!”一聲厲喝驟然響起,徐戰庭眉頭緊鎖,麵色十分陰沉。他衝著自己身後的兩名侍衛揮了揮手,“先將這婢子拖開,把嘴堵上。不要讓她驚擾了王爺,影響問案!”
緊接著便是一陣手忙腳亂。
殷笑眼見著那婢女被兩名五大三粗的府中侍衛粗魯地摁在地上後,緩緩吐出口氣。然後,她再次轉眸看向橙一,衝他福了福身,“橙大人,勞煩你將翠兒找來。是真是假,我自有辦法讓她說實話。”
橙一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然而還不等他走到門口,一名刺史府的侍衛便匆忙趕至,“大人……啟稟大人,烏衣衛在後院的假山石中,發現了一具女屍!”
殷笑右眼皮一突,猛地預感到什麽。
果然——
“是……是四夫人身邊的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