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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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夫人原本也算是官宦之女。
她父親曾是一府府丞,後因一場災荒時賑濟不利,被貶至安陽治下的一個縣衙中做文書。仕途不順,四夫人父親沒兩年便抑鬱而終。之後家道中落,她母親迫於生計,便帶著她改嫁青州。
四夫人模樣俊俏,及笄之年已出落得含苞待放。引得不少媒人上門說親。可她頗有些小聰明,自幼在父親教導下讀了不少書,便有了自己的主意,絕不願隨便嫁個莽夫草草一生。
機會是在她十七歲那年來的。
那一年春節她隨著母親還有繼父來城中探親。元宵燈會上,她被幾名不學無術的醉酒公子哥兒調戲,恰巧被宴飲結束後從酒樓出來的徐戰庭偶遇。
然後便是一出英雄救美外加一出老牛吃嫩草的好戲。
兩人元宵相遇,未出正月,徐戰庭便下了聘禮將她納入府中。
當時徐妙容生母尚在,隻是她在生產之後身體便一直虧虛。的確如那附在梅樹上的蘭雪怨魂所言,床笫間都不能滿足夫君需求。二夫人三夫人人老珠黃,雖然已有所處,但都是女兒,地位可想一般。
所以四夫人一入府便受盡徐戰庭寵愛。再加上她刻意表現得溫柔謙卑、善解人意,從不因為得寵而驕矜跋扈,於是更得徐戰庭喜愛。漸漸地,府中諸多事務也交由她打理。雖然隻是妾室,在下人眼中卻儼然與主母無二。有時候,她甚至生出一種幻覺……刺史夫人久病。若是哪日她一命歸西了,自己是不是就能夠被扶正,成為刺史府真正的女主人。
然而美夢卻在一年後被驚醒。因為舞姬蘭雪的到來。
徐戰庭人近中年無子,便在嫡女徐妙容身上下了諸多功夫,著意將她調、教的盡善盡美。徐妙容天生麗質,加上徐昭容在宮中侍奉。即便將來女兒不能侍奉於帝王之家,嫁個顯赫的公卿侯爵定是不成問題。
本朝民風開放,崇尚歌舞騎射。京城教坊舞姬或教習,經常會四處遊曆。或是選拔一些好苗子帶回栽培,或是在地方教坊酒肆中切磋獻藝。徐戰庭無意中見識過蘭雪舞姿,驚為天人,便將其邀請入府做徐妙容的舞蹈教習。
徐戰庭是男人,又是統轄一州的封疆大吏。當然也有著男人的通病。他起初請蘭雪入府,目的的確並不太複雜,希望她能夠教導好嫡女的同時,自己也順便養養眼。
可美人……尤其是尚未得到的,看久了總會看出點旖旎的念頭來。
徐妙容生母容貌也出眾,但卻不能褻玩,夫妻間少了樂趣。四夫人雖然美,亦識情趣,但卻少了蘭雪那種婉轉嬌媚。他看膩了夏荷,自是想再嚐嚐春蘭。加上蘭雪那恰到好處的欲拒還迎,更是撩得他心癢難耐。
以蘭雪的出身,即便真的被徐戰庭納為妾室,也是很難被扶正的。但彼時刺史嫡妻尚在,同樣是側室的四夫人深深地感到了危機。她之前的種種幻想,都是源於夫君的寵愛,可若是失了寵,自己膝下無子恐怕還不如二夫人和三夫人。
自此,鏟除蘭雪的念頭在她心中瘋狂地生根蔓延。她一麵對徐妙容生母更加殷勤恭順,一麵對自己夫君的齷齪心思裝作不知。隻擺出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與蘭雪也越發熟絡起來,常以習舞的名義同她接觸。可她發現蘭雪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那女人的心機和演技都在她之上,數次接觸間她非但沒能夠探到對方底細,反而還吃了幾次暗虧。若是假以時日讓她站穩了根基,定然是自己最大的威脅。
於是四年前的那個冬天,四夫人趁著徐戰庭因公外出,徐妙容生母風寒重病時,痛下了殺手。
其實就是一出十分簡單的嫁禍戲碼,但卻能夠一舉兩得。在徐妙容生母的藥罐中下毒,再製造所謂的證據,將凶手汙蔑成是蘭雪。說來也是湊巧,蘭雪那日的確在下人送藥的路上動過大夫人的藥罐,便更加佐證了她是凶手的事實。
四夫人將蘭雪監禁在了柴房,並且以審問為由,施刑泄憤。然後又編造了一份口供,趁著大夫人偶爾清醒之際,謊稱蘭雪已經認罪。徐妙容當時年少,又因為嫡女的身份和父親寵愛,並未見得太多齷齪之事。聽聞自己喜愛的師父為了榮華富貴下毒陷害自己母親意欲取代,便怒不可遏。
“殺人償命,把她送去官府!就說是母親的意思,父親回來若有疑問,我去同他解釋!”
“可就怕大人回來後,不問是非一味包庇。”四夫人滿臉憂愁,幾乎要聲淚俱下,“姐姐平日裏和善寬厚,不曾苛責過她,她怎麽忍心……”
徐妙容聞言也生出一分愁色,“那要如何是好?若是父親當真鐵了心包庇她,也沒有別的辦法。這樣……不要驚動官府,直接將她趕出去,送到青州以外越遠越好!讓父親找不到她。”
“哎呦我的小姐,那蘭雪有手有腳,她不會自己回來?到時候若在顛倒黑白,還有我們活路。姐姐這苦也是白受了。”四夫人歎息著,狀似無意道:“這人活著就是險惡,什麽時候死了,什麽時候就都消停了。”
仿佛觸動了腦袋裏的某根弦。年少的徐妙容眸色漸深,呼吸驟然急促。幾經猶豫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那就別留活口。就說她意圖畏罪逃跑,母親才一怒之下處置了她!父親回來若有疑問,就讓他來看看母親被那賤人害成了什麽樣子!”
“所以你不光害死了蘭雪和大夫人,還引誘年少的徐小姐殺人是嗎?”聽到這裏,殷笑忍不住插了一句,麵上厭惡之情十分明顯。
四夫人囁嚅著,最終沒有出聲。
殷笑忽然想起什麽,又問道:“那些下人在蘭雪死之前奸汙了她,是你暗中指使的麽?”
“你……你怎麽會知道這麽清楚?!”四夫人驚駭瞠目,隨即急忙否認,“不是……不是我!我也是女人,我的確恨她威脅到我。但我絕對沒有……沒有做過這樣事。是那些奴才擅作主張!”
殷笑不置可否,“那徐刺史回來就沒有追究過這件事?除了將那幾名糟蹋蘭雪的仆人杖斃,他就沒有對你產生懷疑?”
四夫人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我不知道。我當時也很害怕,害怕大人會追究徹查。可是……可是他什麽都沒說。或許,或許是因為他對蘭雪用情不深,大夫人當時又危在旦夕,他無心徹查此事。”
這理由倒是也說的通。
殷笑沒有在追問什麽,“你繼續。”
徐戰庭的確沒有繼續追究。大夫人沒能熬過那個冬天,便離開了人世。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些教坊中的舞姬樂師大多是因家中困窘年少入了樂籍學藝,有的甚至是被家人變賣。所以大多隻身一人輾轉風塵,和家人沒有往來。
四夫人以為蘭香也不過是個孤女。但卻沒想到,就在蘭雪死去三個月後的某天早上,一個自稱是她父親的中年老伯竟上門尋女。
當時徐戰庭不在府中。四夫人做賊心虛,便聲稱府中從未有過這麽個人。可那人不信,賴在府門前不走。她怕事情敗露,便趕在夫君回來前,讓仆人將那老伯毒打一頓,一路拖去了城外。並吩咐守門兵士,不得放他入城。她猶不放心,又派了人暗中盯著他。直到知曉他在城外落腳的車馬店中一病不起,再也掀不起什麽風浪後方才稍稍安心。
說到這裏,四夫人又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其實自從蘭雪死了之後,我一直都過的不安心。總害怕某一天也夜裏睜開眼的時候,看見她站在我床頭,渾身鮮血向我索命。更害怕……更害怕大人哪天又想起她,想要去追究這間事。可是……可是我沒想到……”
可是她沒想到,真正的噩夢,是在蘭雪父親找上門後的次日清晨才真正開始的。
那早四夫人照常起床洗漱,梳妝時,忽然發現胭脂盒下麵多出一張對折的紙箋。她以為是徐戰庭送來的,可打開之後看著上麵的字跡卻勃然變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短短的一句話,竟叫她心驚膽戰。幸好旁邊的婢女不識字,未曾發現端倪。
可四夫人卻再也無法安心。她這輩子第一次做虧心事……就是下毒嫁禍,同時剪除大夫人和蘭雪那次。她不知道這信箋是何人留下的,更不知道對方是否指的就是這件事。她不敢聲張調查,也懷疑過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知道了她的秘密,前來恐嚇,但卻都不像。
她覺得留下信箋的人既然別有用心,肯定還會再次找上來。就這樣忐忑地過了三天之後,第二封信箋,在她深夜夢醒時,悄無聲息地憑空出現在了枕邊。
上麵羅列了幾樣藥材,還有時間地點。正是她在大夫人藥罐中下的毒,以及去買毒藥的時間和地方。
目測第二卷要結束了,有沒有要和我表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