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砍柴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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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笑聽著他的話默然許久。
直到報時的梆子聲隱約從外麵傳來,才猶豫著開口道:“那個……你的意思是,北夷人在當年遇難死亡者的名冊上做了後腳。然後李代桃僵,安排了另一個‘蘭雪’來到了青州。並肆機接近徐戰庭?”
“還行。”聽見她的話,秦穆滿意地勾唇淺笑,“沒有得出蘭雪詐屍複活的結論,證明你還不算蠢。”
什麽嘛!說來說去還是為了損她取樂。
殷笑不滿地撇撇嘴,轉身走回自己的小塌前,氣哼哼地倒了回去。
他的聲音從透過屏風,緊隨而至,“你今日去找白冉,他問過你刺史府的事情了吧。”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殷笑不想理他。秦穆也沒催促。
隔了小片刻,倒是她先心虛了。悶悶地應了聲,很是不情不願。
“那你怎麽回答的?”秦穆又問。
“照實說唄。”她答。
他“嗯”了聲,默然片刻才說道:“你今天為什麽忽然要去找他?”
還以為他不打算問呢。殷笑歎口氣,“算是為了點私事吧。”
“私事?”他微挑的語調中似乎暗藏了幾分深意。
殷笑估摸著,以秦穆那多疑善變的性格,要是不解釋清楚肯定還有得鬧心。於是略一思忖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講述了一遍。
秦穆卻沒有再說什麽。
緊接著,房內的燭火被熄滅。
一片寂靜地漆黑中,兩人節奏不同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殷笑漸漸了有困意,然而似睡非睡間有猛地想起什麽,迷迷糊糊地問道:“那棵梅樹……靈慧道長在刺史府作客時,就沒發現他有問題?”
“沒發現。”秦穆的聲音立刻響起,在黑夜中顯得格外低沉,“他一直住在前院客房,從沒接近過那間院子。也沒發現刺史府中有何不妥。”
她“哦”了聲,“明天我要去處理一下。那棵樹已經鬼氣森然,若是天長日久,恐怕生出禍患。”
“你打算如何處理?”
“砍柴燒火。”她哼唧著應聲。
然後昏昏沉沉間聽見他說了句,“夏知秋的屍體在郊外找到了,蠱毒發作而亡。”
殷笑心緒一動,想要說些什麽。然而卻再也抵擋不住席卷而來的困意,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夢裏,她竟然莫名地變成了一條魚。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浮浮沉沉,最終被水流推到了一堵石門前。石門上長著滑膩的水草。上麵雕刻的圖案隱約可見,似乎有些眼熟。
她努力想要瞧個仔細,卻突然一陣天翻地覆。
翻卷的水波終於靜止,她又來到了那開滿淡紫色花朵的山坡。
美麗的女子在花間婀娜起舞。不遠處,男子一步步悄聲向她靠近,突然伸手將她抱進懷中原地旋轉。兩人執手遠去時,回眸向她這裏看來,麵上笑容幸福滿足。
殷笑歎息著醒了過來。
天色已然放亮,她出神地看著角落裏架子上的瓷瓶,心頭忍不住一陣五味陳雜。年少時地夏知秋錯過了那個在曾經喜歡在花間起舞的阿雪,卻又在死後和徐妙容執手相伴共赴黃泉。倒真是造化弄人了。
但願來世投胎,兩人還能再續一段美滿的因緣的吧。
她一邊感慨,一邊翻身坐了起來。然後電光石火間,腦中驀地有東西閃過……夢裏那扇石門上的圖案,其中一部分不就是和夏知秋那塊玉佩上雕刻的一樣麽!
難道說,秦穆要找的東西,是在水中?!
她“撲棱”一下跳到地上,邊興奮地喊著,邊急急地繞過屏風,“王爺,我知道了!你要……”話音戛然而止,床榻上空無一人,淨房中也不聞水聲。秦穆竟是早早地起床離開了。
…………
殷笑在行轅裏轉悠了一早上也沒找到秦穆的蹤影。並且無論問哪一個“暉王殿下去了何處”,對方都是整齊劃一地答曰:“不知道!”
最後她幹脆把這事扔到了一邊。
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事情。王八不急,她急什麽?!
秦穆從郊外軍營中調來一隊士兵,將刺史府整個圍了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他提前打過招呼,殷笑進門時並未收到任何阻攔。負責的校尉隻盯著她打量了幾眼,便痛快放行。
徐戰庭並不在府中。而是被秦穆軟禁在了另外的地方。
徐妙容和四夫人已死。如今這府上已沒了往日的氣氛,隻剩下一片冷清慘淡,人人自危。唯有那園中的紅梅鮮豔依舊。可若按照此地氣候算來,花期也不過隻餘不到半月。當真是芳華刹那,流年轉瞬。
殷笑剛一踏進院子,便聽見那妖嬈嫵媚的笑聲。角落裏的梅樹枝椏搖晃,在向她招手打著招呼。
她一步一步走得不緊不慢。到了近前後,將從倉房裏找來的鐵鍬斧頭往腳邊一扔,笑著拍了拍樹幹,“四夫人已經死了。你的仇報了,還開心麽?”
“嗬嗬……”嬌媚的笑聲又起,有種說不出的怨毒,“可惜了,徐戰庭還沒死。不過我聽這府中下人說,他已經被暉王看押起來,想必好日子也到頭了。”
殷笑聞言搖了搖頭,“好歹一張床、上睡過,你何必這麽狠毒。”說著,她用拳頭砸了砸樹幹,“若不是因為你,他也不會落個窩藏奸細的下場。說吧,你到底是誰?真正的蘭雪在就在五年前新民府那場泥石流中遇難了。”
“你……你竟然知道!”那聲音因為驚愕而驟然尖利。
殷笑也不等她回答,從衣領中拽出銀戒戴在指上,然後毫不猶豫地握住了樹幹。
一瞬間,她感覺到有什麽力量在隱隱抗拒抗拒著,但很快便被壓製下去。諸多紛亂的畫麵再次一股腦兒閃現出來,卻是由她來任意讀取,而非憑借對方展現。
她看見十幾名容貌姣好的胡服少女,每日都在接受著各種繁重嚴苛的訓練。如此日複一日,轉眼間已是個個出落得娉婷嬌豔。然後她們又被各自分開,其中一人拿到一本手劄之類的東西,絲毫不敢怠慢的反複背誦著。
緊接著畫麵一轉,那女子已是一身大衍朝服飾打扮,獨自進了青州城。再然後,便是她曾經看到的畫麵,驚鸞一舞,驚豔四座。
一切都已得到肯定,沒有了在繼續的必要。
殷笑鬆開樹幹,順手折了根細枝下來,“你說你都死了,還怕我知道你是哪裏的鬼?”說著,她彎腰拿起了鐵鍬,“知道麽,我最討厭別人把我當傻子。四夫人害了你是事實,可你何必要冒充蘭雪來騙我。”語畢,她一鍬一鍬,開始鏟起了樹下的土。
“你要幹什麽?!”那聲音尖銳而慌張。
她抬頭咧嘴一笑,“不幹什麽。斬草要除根。所以我這就把你挖出來,然後砍成柴,燒火烤雞吃!”
“住手!不要!賤人你快住手。”
“求求你,不要……”
殷笑對一切聲音充耳不聞,隻埋頭苦幹自己的。實在被那聲音吵得煩了,就用手上的銀戒貼上樹根。然後便是聲聲慘叫,和許久的安靜。
工程比想象中要浩大的多。
差不多三個時辰之後。當她將那棵梅樹徹底連根拔出,又劈成了一段段的短木時,已經沒了烤雞的心情和精力。
殷笑蹲在地上喘了半天的氣。最後將所有的枝幹拖到空曠的地方,掏出了火折子。
新鮮的樹枝不容易引燃,廢了好半天的事才讓火燃燒起來。
一縷一縷的黑煙升騰而起,夾雜了陰冷的鬼氣。隨著火勢增大,淒慘的尖叫聲也不絕於耳。
有看守的兵丁和尚能自由活動的下人發現這裏起了火,端著水盆匆匆趕來。卻被殷笑統統阻攔在了院外。
直到火苗蔓延至所有的樹幹,她才轉身離開。然後看著一名領頭模樣的兵丁,一本正經的吩咐道:“暉王殿下覺得這棵梅樹長得不正經,讓我來將它燒掉。你們看著點,務必讓它徹底燒成灰。小心別起了火。”說完也不等對方反應,抬腳就走。離開刺史府之前,還不忘了跑去廚房,順幾樣點心權當午飯。
從刺史府出來,已經是將近申時。
今天天氣不大好。天上灰蒙蒙地,總有種風雪欲來的感覺。
殷笑累的腰酸背疼,也沒心情閑逛。幹脆沿著長街慢慢悠悠地往回溜達。
快到行轅門口的時候,看見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在台階下麵徘徊踱步,竟然是阿順。她急忙加快了步子朝他走過去,口中叫道:“阿順!”
對方聞聲轉頭,見是她,立刻眉開眼笑,“殷姑娘,我可把你等著了!”
殷笑一愣,“你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是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她奇道:“他不是昨天就回京了麽?!你怎麽沒一起?”
阿順“嘿嘿”一笑,從懷中掏出個銀製的小長命鎖,“公子走的急,昨個兒給忘了。他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給我這個東西做什麽,我又不是小孩子。”殷笑一臉狐疑地看著他,沒接。
阿順將鎖舉到她眼前,指了指上麵的花紋,“殷姑娘,這是白家的徽號。以後姑娘若有什麽困難,見到的商鋪凡是有這個圖案的,拿著這鎖進去便可求助。”說著,他直接將東西往殷笑手裏一塞,“東西送到。小的告辭了。”像是怕她拒絕般,轉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