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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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笑的質問,當然不可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麵對她有些咄咄逼人的態度,秦玨沒有流露出半分不悅。而他神情間那種震驚和疑惑都表現的十分恰到好處,叫人看不出半點破綻。
秦穆沒有多說什麽,畢竟現在建德皇帝尚在昏迷之中。就算不能就此罷休,卻也不是追究此事的好時機。於是殷笑就更不能說些什麽了。
但有些事情,無需宣之於口,答案卻已是不言而喻。
這個六皇子,殷笑雖然隻見過寥寥幾麵,但卻可以斷定他不是個容易相與的角色。一個母家無勢的皇子,不單單在深宮中平安長大,嶄露頭角,一步步走到同太子分庭抗禮的局麵。還能夠周旋於世家之間,不為其所利用,成為傀儡,定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那封密旨上的破綻連她都能發現,秦玨這樣心思縝密的人,如何會輕易疏漏。
而且他剛才的態度也說明了一切。
他知道秦穆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呆在監牢,所以配合她拖延時間,等著秦穆得到消息後趕來救場。不去驗證她是否真的身懷有孕,而是立刻順水推舟,將事情推到了上麵,請皇上定奪。
隻是這人怎麽就那麽篤定沒有意外發生?
殷笑想到這裏,不由停下了腳步。感覺到她的停頓,一直在前麵牽著她腕子前行的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秦穆轉頭看她,疑惑挑眉,“怎麽了?”
兩人這會兒已經重新踏進刑部大牢。再往前十幾步,就是殷笑那間豪華專屬牢房。
“秦穆……”殷笑一邊說著,一邊又捋起了額角粘膩的發絲,“你覺得是誰給六皇子傳的假聖旨?”
“太子。”秦穆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個兩個字,沒有因為對方身份特殊而有絲毫避諱之意。他重新拉著殷笑前行,邊走邊低聲剖析道:“那道密旨顯然偽造的十分匆忙。那麽多的破綻,老六沒有理由不發現。所以他不會傻到拿著份假聖旨來動你,一旦發現,勢必要將此事鬧到皇兄那裏。可皇兄現在根本無法處理此事,假傳密旨的人定然也是篤定了這一點。昨日事情剛一發生,我就下令封鎖了消息。所以那個人,必定是昨日也在場的知情人。”
“好像是有一定道理。隻是……”殷笑咬唇思索了一瞬,“隻是你怎麽保證就沒有風聲漏出去,如果是別人做的呢?”
“有風聲走漏是一定的!”秦穆回眸瞥她一眼,“但這件事實在關係重大,沒有徹底得到證實的人,隻會先疑慮猜忌,而不是貿然行動。”牢房已經近在眼前。他拉開鐵門,聲音緩慢低沉,和“吱扭”的聲響交疊在一起,“所以……這個人定然是真正的知情者,而且他還要有機會出入重地,能夠接觸到皇兄的寶璽。”話音落下時,他一把將她扯進去,推抵在牆壁上,困在胸前。
石磚冰冷堅硬。夏季意料淡薄,殷笑隻覺得背上寒意襲來,頓時打了兩個激靈。
秦穆一隻手仍舊捏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緩緩移動,托起她的後頸。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著那片細嫩的肌膚。他一寸寸靠近她,直到兩人呼吸交融。
“殷笑。”他輕緩地念出她的名字,說話間合動的嘴唇似有若無地擦碰著她的鼻尖。
殷笑瞬也不瞬地看著他黑漆漆地雙眸,結果距離太近,不自覺地對了眼。
“嗬……”秦穆忍不住輕笑,往後稍稍和她拉開了一點距離,“我怎麽不知道你懷了我的骨肉?什麽時候的事情,嗯?”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在四麵都是牆的牢房中有輕微的回音,似乎帶著淺淡的笑意。堅實的胸膛低著她的,說話間能感受到輕微的震動。
“那你怎麽就知道我沒有懷孕?!”殷笑下巴一昂,理直氣壯地反問,“萬一我真的有了,隻是沒來得及告訴你呢?!”
秦穆並不作答,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殷笑對上他的目光,突然反應過來。剛剛回來的路上,他一直握著她的手腕,想必那個時候已經探了她的脈象。
秦穆略有些鄙視地說道:“這種話都能隨意宣之於口,你哪裏有半點女子的矜持!”話出口,他忽然分神想起了另一件事:和殷笑相識也有半年多。縱使兩人從前沒有什麽,可到底也是同床共枕。他好像沒見她來過癸水。難道是他沒留意?
“嘁——”地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殷笑有些悻悻道:“我這不是權宜之計嘛!”
“權宜之計……”秦穆輕輕拒絕著這四個字,忽然撤身離開了她,“你就不怕他當真找太醫來驗證?”
“他不會的。”殷笑跟著直起身,後背一片冰涼,她不舒服地動了動,“而且就算他真的這麽做了,我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總會等到你來的。”
秦穆默然注視著她,眸中光線閃動。過了片刻才開口,“若是我這邊當真有什麽意外,無法趕來呢?”
“你不是安排了影子麽?若我真有生命威脅,難道他們隻負責通風報信?”殷笑撇了撇嘴,繼續不以為意道:“秦玨沒有殺我之心。既然是秘密解決掉我,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我的飯食中下毒,豈不是更好。何必還這麽明目張膽的?搞得和當眾問斬差不多。就算他沒有發現密旨是假,就算真的是你皇兄想要我的性命,他也定然不會愚蠢的如此行事。隻不過……”說到這裏,她不由蹙了蹙眉,“隻不過我有點好奇,如果影子沒有及時將信息送到你手中呢?他要怎麽辦?”
“老六向來喜歡做事留後招,這點他應該早就想到,並且做了安排。”秦穆冷哼一聲,語氣十分地不屑,“他知道密旨是假,自然不會被別人當槍使。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他想必也料到了假傳密旨的幕後之人是哪一個。那張沒有憑據的廢紙並不能扳倒太子,可他若是也將我牽扯其中,局麵自然不同。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因此與太子為敵,但至少嫌隙已經生出。他不吃虧。”
“那太子又為何要這麽做?我沒得罪過他吧……”殷笑話一出口,立刻垮下了肩膀,“好吧我得罪過他。我掀了安陽沈府,斷了他的財路。他想要借機除掉我泄憤,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萬一六皇子沒發現密旨有異,真的對我做了什麽。就等於是得罪了你。他這倒是個一石二鳥的好計劃。”
“沈府不是太子唯一的財路。”秦穆否定了她的假設,“既然他之前都沒有將你如何,就更不會在我明確態度後動你。得不償失。如果為了讓老六入局,他不會做的如此拙劣。”
“啊!”殷笑突然啊了聲,“會不會這聖旨本來就是六皇子自己偽造的?想要借此挑撥。你也說了,風聲肯定會走漏。他若一早就知道皇上昏倒的消息,是不是就可以製造假象,將我們導入這種誤區,懷疑太子?”
秦穆聽著她的話,黑眸漸漸眯起。他沒有說什麽,可神色間卻隱約浮現出幾分冷凝。
“唉……”殷笑長歎了口氣,苦著臉又靠回冰冷的石磚牆上,“好複雜啊!真討厭!我本來是下山找師父的,結果師父找不回來了,麻煩倒是找了一大堆。”
“討厭就別想了。”秦穆一瞬間麵色恢複如常,他伸手將靠在牆上的人扯進懷裏,然後貼近她耳畔,低聲調笑,“笑笑,要不我們兩個真的生個孩子。你也覺得我人至而立,應該有個後人是不是?”
殷笑卻低著頭不理他,既沒有炸毛兒反駁,也沒有表現出該有的嬌羞期待。她伸手又拽了拽頭發,冒出一句很煞風景的話,“秦穆,我要洗澡。”
他悶聲哼笑,將她打橫抱起,“一起。”
“啊!”殷笑驟然懸空,驚叫了聲。她抬起雙臂,輕車熟路地環住他的脖頸,疑惑地問了句,“皇上昏迷不醒,宮中情況應該很緊急吧。你難道不用去繼續坐鎮?”
“不用。”秦穆邊說著,邊抱著她往外走,那份隨意和理所當然,好像這裏不是刑部大牢而是他的王府,“我一直在那裏,恐怕有些人不太方便。”
…………
大衍朝永和十三年六月二十九。
在建德皇帝昏迷不醒將近三天後,消息終於不脛而走。
一時間,朝野震驚。
在京的皇室宗親,已經軍機要臣迅速分成三派。一派以皇後本族王家為首,支持太子全權監國。更有甚者以建德皇帝不知何時清醒,穩固國本為先之由,提出讓太子登基主持大局,將建德皇帝尊為太上皇,安心頤養。
與之對立的一派則是朝中清流禦史。他們覺得當今聖上不過昏迷三日,太子按祖製監國可以,但此時登基,卻有謀朝篡位,不敬夫君之嫌。這群人雖無實權,卻代表天下讀書人的嘴。縱使王家向來跋扈,暫時卻也對他們無可奈可。
以白家為首的一派,反倒讓人出乎意料的保持中立。並未發表任何意見。
而就在兩派人吵鬧不休之際。建德皇帝卻突然清醒過來,雖然隻有極為短暫的一瞬,卻足以左右大局。
那日皇室尊長,六部官員盡在床前。眾目睽睽之下,建德皇帝抬手指向秦穆,“太子監國,暉王攝政。”
八個字,讓紛亂不堪的局麵暫時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