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萬水千山總關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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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家莊舊址在雲南昆明,蕭冷兒一下山,便向著西邊打馬疾馳。所幸路程並不太遠,走得兩日,蕭冷兒已到了雲南境內。
    二十年,世事早已變遷,蕭冷兒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會來到這娘親早已不複存在的故土故鄉,毫無蹤跡可尋,蕭冷兒走在街道之上,卻不知該從何查起。
    勉強找到冷家莊從前所在之地,確然秀麗宜人,但處處的民居稻田,蕭冷兒想象那山莊的模樣,卻哪裏還找得到半分的影子?
    繞著這些民宅走了一圈,蕭冷兒低了頭細細尋,無論這山莊是如何消失,炸掉也好,燒毀也好,人力夷平也好,總該留下斷壁殘垣,但這地上,甚至連一塊磚瓦、一方焦土也找不到。這般幹淨,難怪冷家莊一案驚動雖大,最終卻不了了之。
    如此看來,如今住在這附近之人,想必都和冷家沒有半分關係。沮喪的在一方池子邊石凳上坐下,蕭冷兒一籌莫展。
    一把蒼老聲音笑道:“此間山水頗佳,姑娘遠道而來,卻不知作何愁苦?”
    蕭冷兒聞言回頭,四周唯有對岸悠然垂釣的戴笠老人,想必便是他對自己說話,便答道:“我原本來此走訪故舊,誰知卻遍尋不見。”見那老人古稀之齡,心中一動,揚聲問道,“老人家,請問您可有聽聞昔日這附近有個冷家莊?”
    那老人笑道:“老頭子一把年紀,哪裏記得甚冷家熱家,小姑娘若不嫌棄,便陪同老頭子一起釣魚,說不得老頭子心情一好,便自做東請你吃飯。”
    蕭冷兒無精打采,搖首道:“老人家閑情逸致,我卻是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您找我垂釣,豈非白白誤了天光。”說著複又起身向前行去。行了一陣,她突然停下腳步,再想一遍垂釣老人方才所言,他說什麽來著,哪裏記得甚冷家熱家?若當真不知,難道不是應該用哪裏知道?
    再次轉過身,那老人卻已經見不著人影。蕭冷兒由此心中反倒篤定,見前麵一人扛了柴捆行來,便上前問道:“這位大叔,請問你可知這附近住了一位老人,大概有百歲高齡,時常在前方池塘垂釣……”
    不待她問完那中年人已笑道:“小姑娘說的是楞老爺子吧,他就住在前麵拐彎的茅屋。”說著騰出一隻手指給他看,“老爺子一到這時分就收拾釣具回家,姑娘此刻前去,他必定在家中。”
    姓楞?蕭冷兒心中疑慮更深,連忙笑道:“多謝你啦大叔,我這就找他去。”揮手離開,心裏不得不想道,是自己長得太過無害,還是此間人委實特別熱心,怎的對她半分防範也沒有?
    考慮半晌,蕭冷兒終究向相反的方向行去。再小的地方,總該有間小館茶寮甚的。吃飽喝足,蕭冷兒買了香燭元寶,又折回那池子邊的石凳上坐了半晌,留心觀察,卻未曾再見到那老人身影。
    是夜,蕭冷兒眼見天色已黑,便自提了香蠟,尋了塊無人家的空地向東而拜,點著了冥錢一張張燃盡。燒了半晌,這才當頭拜道:“不孝外孫女蕭冷兒,特來拜祭外公外婆與冷氏一門在天之靈。”她起身之時,便見到午時垂釣那老人正從暗處走出來,不由心中暗喜。
    老人細細看她眉目,半晌道:“小姑娘方才說你姓甚名誰?又是拜祭誰來著?”
    蕭冷兒原就是要他見這情形現身相見,倒也不做隱瞞,坦然道:“我姓蕭名叫冷兒,爹爹是蕭如歌,娘親是冷劍心。此處二十年前有個冷家莊,便是我娘的娘家,卻不知何故銷聲匿跡。我近日偶然得知此事,便想來此看看,拜祭無緣謀麵的外公外婆。”
    老人淡淡道:“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你的身份?”
    蕭冷兒一怔,搖頭笑道:“我自幼一直當母親失憶,從未問過她任何關於冷家之事,因此直到現在才尋了這一絲線索,卻有甚證據。不瞞老人家,過去幾年我一時以為娘親已不在人世,不久前得知她至今尚存,這才匆匆前來。”
    再打量她片刻,老人點頭道:“二十年前我與蕭如歌有數麵之緣,我相信你是他的女兒。”見蕭冷兒神色,又道,“我原姓冷。你若當真有興趣,不妨到我屋中一敘。”
    蕭冷兒自然毫不猶豫跟著他走。
    *
    握住手中茶杯,蕭冷兒一點點感受暖意,油燈上的火苗忽閃忽跳,竟然會覺得像星星,蕭冷兒看得有些發呆了去。
    老人見她模樣,不由顯出些笑意,悠然道:“自從冷家被滅門,老夫便一直隱居在此,時光匆匆,竟已過了二十載。”
    蕭冷兒仔細看他刻滿風霜的臉:“你是……”
    老人歎一口氣:“老夫冷自揚,是二十年前冷家莊的管家,也是那場滅門之禍當中唯一逃生之人。”
    蕭冷兒心中更見疑慮:“凶手那般謹慎,連磚瓦也不剩下一塊,又怎會讓老人家你有逃跑的機會?”
    “姑娘有所不知。”冷自揚長歎一聲,“許多年前老夫也是江湖中人,那時幹的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買賣,為惡甚多,有個外號叫‘千麵人君’。老夫武功雖不是頂尖,但說到易容之術,天下間老夫若稱第二,有誰敢稱第一?”他說自此語聲中很是有些傲然,隨即又轉低迷,“後來有一次老夫得罪權貴,被一個大仇家追殺,那仇家委實太厲害,我多次負傷,走投無路,卻遇到冷家老爺子。老爺非但治好了我的傷,還肯收留我,教我佛法。我自覺從前作惡多端,便聽從老爺分吩咐,改了名字叫做冷自揚,也算新生,從此多做善事,隻當贖罪。”
    “後來呢?”蕭冷兒聽得有些出神。
    “自此我在冷家莊住下,老爺對我當真恩重如山,不但收留我,還讓我做管家,待我有如兄弟手足一般。老夫一生,從未見過比老爺和夫人更仁慈的人。二十年前出事那晚,我原本在外辦事,那幾日總有些心緒不寧,於是辦完事便匆匆趕回。時值半夜,冷家莊早已沒有了蹤跡,隻剩一堆屍體和磚瓦,我當時悲憤若死,卻自知和他們拚命隻塗圖得一個死字。我死固然是小事,但誰來查明真相,誰來為老爺報仇?於是我在最短時間之內混入他們其中,扮成他們的人,一夜裏眼看著他們把所有的屍體和瓦礫處理掉,完美得就仿佛那地方從來沒有存在過一個冷家莊,五十幾條人命,消失得比螻蟻還輕賤。”
    茶杯已趨涼,蕭冷兒隻覺雙手發冷,控製不住的有些顫抖:“是怎樣處理的?”
    冷自揚也自抓緊手中茶杯:“所有的屍體,都被化骨粉化得屍骨無存。整個冷家莊,在一夜之間填平了後山的溪澗,就仿佛那地方從來都沒有過溪澗。事實上,這二十年來,見過那地方的人無數,確實沒有任何一個懷疑過那地下的真相。”他略略有些譏笑,“若是把那底下的財務全部挖出來,隻怕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一夜之間就能變得富可敵國。”
    蕭冷兒吸一口氣:“當初調查此事的人隻怕也不在少數,那麽多人,就看不出新土與舊土的分別?”
    冷自揚似在回憶,半晌喃喃道:“我從未見過作案手法比他們更高明的人,我深知老爺心底仁厚,從不與人結怨,委實不知,那人為何竟恨冷家莊恨成這般,這不是謀殺,根本就是抹殺。再沒有比這更殘忍的,讓冷家莊消失得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你知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
    冷自揚靜靜道:“昔年追殺我的人,是樓心聖界之人。其實那夜中我便知曉,天下除了樓心聖界,哪裏還有第二個如此殘忍殺人手段的地方。”
    心中早已猜到,蕭冷兒仍是忍不住抽氣,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統管樓心聖界的人隻有一個,竟然真的是樓心月?半晌蕭冷兒勉強道:“六年前,我娘可有回來過此處?”
    冷自揚點點頭:“那件事之事,我再不敢以真實身份露麵,於是易容隱居在此。我看著小姐長大,明知她總有一天會回來,天下能和樓心聖界對抗的隻有蕭家。小姐嫁去蕭家,遲早會為老爺報仇。苦等十年,終於等回了小姐,我把這一切告訴她之後,她隻叫我從此好好生活,安享晚年,報仇的事,她自有安排。”
    蕭冷兒默默聽著,為了讓這老人晚年能過幾天安生日子,娘竟然騙他是蕭家對付樓心聖界,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拆穿?
    考慮片刻,蕭冷兒問道:“此事如此機密,更關乎前輩你的性命,為何卻要無保留告訴於我?”
    冷自揚道:“你既是蕭家的女兒,我自然信任於你,更何況……”他說到此聲音頓了一頓,方續道,“我委實擔心小姐的安危,自身卻無能為力,自然希望有人前去相助小姐。”
    蕭冷兒一震望他:“你……”
    “小姐的心意老夫怎會不明白。”冷自揚苦笑道,“但我既然已經無力幫她,唯有故作不知。三十年前,自從老爺救了我,那時我一心隻想餘生跟隨老爺,便早已自廢武功。”
    蕭冷兒這才結結實實愣住。
    冷自揚苦意更甚,蕭冷兒卻不願他再多想下去,柔聲道:“時間也不早了,老前輩休息吧,我明日一早便啟程去苗疆,定會救得娘平安出來。”
    當下兩人各自休息,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蕭冷兒便向冷自揚辭行而去。
    *
    腳下的泥土厚實平坦,委實和其他地方無甚兩樣,誰能知道這下麵竟然埋了冷家上下五十餘口的殘骸和驚人財寶。冷家不涉足武林,他們殺人,不為錢財,卻又是為了什麽?難道僅僅是要斷去蕭家一方羽翼?
    整晚也想不透這問題,蕭冷兒決定先放在一邊。俯下身恭敬的拜了三拜,她上馬,揮鞭而去。
    出雲南,經貴州,過蜀道,蕭冷兒直奔苗地樓心聖界總壇而去。
    庚桑楚終究比蕭冷兒早一步到苗疆。
    他從紫巒山下來之後,料到蕭冷兒必定往冷家莊舊址一行,查探真相。他雖然也極欲前往,卻明知自己若去冷家莊,必定又落在蕭冷兒後麵,而他是決計不許蕭冷兒獨自一人前往苗疆。
    樓心聖界經營多年,若樓心月不願,在苗地內,就算一隻蒼蠅飛過隻怕也會死在亂刀之下。樓心月縱然不會輕易殺了蕭冷兒,但若想要她步步險境,毫無頭緒,卻也是輕而易舉。
    幾番衡量,庚桑楚終於直接轉回苗地,入境即招來心腹打探樓心月行蹤,得知樓心月回來之後,並未下達任何劫殺命令,這才稍微安下心。想到蕭冷兒即使來此,必定也要三天以後,這時間卻已足夠他安排好一切。
    於公庚桑楚並不願幫助蕭冷兒太多,於私即便是為了已死的娘親,他也想要弄清楚當年的往事。他娘抱憾一生,就算在她死後,他也想給她一個交代。
    細細交代下去,庚桑楚隻交代展揚在此掌握消息,他自己便回家去。
    提了祭品,庚桑楚入得林中,卻意外看見樓心月身影,卻也不願理會,徑自放下祭品,伏地拜了三拜,起身時,庚桑楚突然想起那時再紫巒山所見,劍心樓?不知這名字當真有這歧義,或者隻是他想太多。不由自主看樓心月一眼,卻意外見他目中追思沉痛。
    擺好各色祭品,燒了冥錢和香燭,庚桑楚跪地片刻,便起身慢慢除去周圍雜草,動作卻不由自主慢下來。自從娘死後,都是他獨自守著這裏,但自從他三年前離開去了中原,三年來這卻是頭一次回來。為何這墓地竟如此幹淨?
    猶豫片刻,他還是問道:“是你派人來此清理?”
    樓心月半晌搖了搖頭。
    庚桑楚挑眉,也不再多問,繼續除去周圍並不多的雜草,聽樓心月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當年鏡明、劍心和你娘三人,都是一見如故,感激極深,甚至還結拜成姐妹?”
    庚桑楚笑道:“哦?卻不知為何姐妹又互相變作了情敵?”他此話隻是隨意,倒也並不指望樓心月回答。
    卻聽樓心月歎道:“劍心不曾怪罪過鏡明,就如同你娘也不曾怨恨劍心。她們三人之間的情誼,卻是比我和蕭如歌、洛文靖更堅定。”
    庚桑楚心中一動,笑道:“你和洛文靖之間關係我雖然明知不簡單,卻不知你們竟是兄弟。”
    回憶往事,樓心月一時失語,半晌道:“那時文靖初出江湖,當真是個冒冒失失的愣頭青,卻總也把我和如歌當成高人,前前後後,竟也幫了我們不少,遂成好友,後來更結為兄弟。”
    庚桑楚回想與洛文靖幾次相遇的情形,如今一代大俠,仁者風範,實難想象他二十多年前,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該是何樣,輕笑道:“這般想來洛家父子容貌倒是肖似,洛大俠年輕時,難道便和我初次見洛雲嵐一樣?”
    “我倒聽湄兒提過洛雲嵐。”樓心月也低下身與他一同除草,“此子無論情性胸襟,倒當真與文靖肖似。但文靖頭一次被我們看見時,卻哪像你們都已有些成就魄力,那時的他當真隻如一張白紙。”
    庚桑楚一時失語。看眼前墓碑半晌,樓心月情不自禁伸手輕觸,歎道:“我們在你娘的墓前討論洛家之事,想必她也是愛聽的。你娘生前一直把文靖視為摯友,對他情同手足。即便在她臨死前,最不放心之人,想必也在洛家。”他說這番話,心裏傷感,踏踏實實。
    庚桑楚心中一動,道:“洛煙然你已見過,對她卻做何感想?”
    樓心月聞言笑睨他:“隻怕你見到她時,感觸卻是比我更深。”頷首道,“那孩子麵貌和你娘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我很是喜愛她。”
    庚桑楚也歎道:“我但願今後都能對待自己親妹子般疼她,但願一直有這機會。”
    樓心月複又站起身來,靜靜有些出神,仿佛眼前立的不是一座墓碑,而是那永遠溫柔婉約的苗家姑娘,一時不由癡了。
    見他模樣,庚桑楚一瞬間仿佛見到許多年前此人麵對他娘時的眼神,竟也想此刻這般複雜?他待娘,多多少少,總是有些情意。明知他來此是為尋另外一個女子,明知他對娘就算現在有多少的追思那也已晚了,但隻要他在這裏多站一刻,他心裏總是為了娘,溫情脈脈。
    “我們甚少有這般交談的時刻。”良久樓心月歎道,“多謝你,楚兒,你當真長大了。”
    “難道我竟在娘親麵前與你爭吵不睦?”庚桑楚聲音帶些譏誚,卻不願再多說此事,問道,“小姑姑一行人,隻怕也已經到了此地,為何我卻沒有見到他們?”
    樓心月立時挑眉道:“本座早已說過,在我想知道的事情沒有弄清之前,誰也別想在此地任意行走。”
    心中不快,庚桑楚卻不願表現出來,隻道:“你限製了他幾人行動?”
    “一個鏡明,一個洛文靖,哪裏是我輕易能限製得了。”樓心月笑道,“再說,過得幾日,蕭如歌隻怕也要來了,我們總算還有些兄弟情分,我怎能動他老婆。”
    怎能動他老婆?庚桑楚隻覺這句話委實異常好笑,便當真笑出聲來:“你不惜東奔西走隻為一個冷劍心,卻不知她是何人的老婆。”
    樓心月沉下臉去,拂袖道:“我們的事,你最好莫要插手。”
    “我沒這興趣。”庚桑楚淡淡道,“但關於我母親昔年的一切,孰是孰非,我必定要弄清楚,你最好也莫要阻止我。”
    樓心月挑眉:“在此地本座就是神,說一不二,你舍得蕭冷兒身陷險境?”
    庚桑楚搖扇而笑:“你若當真舍得殺她,何必拖到現在,我拭目以待便是。”
    二人難得針鋒相對,卻是各不相讓。半晌庚桑楚又突然想道自己怎的麵對父親也這般毫無風度,立時斂了鋒利,含笑施禮,風致如月桂雍華優雅:“孩兒適才不敬,請父親大人原諒。父親此行找尋蕭夫人,卻不知她此刻身在何處?”
    眼前這笑靨粲然如花之人張弛之間,舉止之度,比起他年輕之時不知要高明多少倍。這般言笑無忌,真真假假,卻是連樓心月也難測他虛實,半晌隻道:“我自然知道,隻不過……”
    “隻不過你目前還未準備好該如何見她。”庚桑楚再向他施了一禮,“那我就不打擾了,父親盡管仔細思量,隻怕也不會介意我去找小姑姑敘舊罷。”他說這已拾起竹籃,提步向前走去。
    樓心月正自沉吟,卻見庚桑楚忽又停下身來,也不回頭,隻輕聲笑道:“對了,忘了問父親大人,二十年前冷家莊滅門一案,卻不知該如何對蕭夫人解釋?”
    樓心月心神一泄,未曾答話,庚桑楚卻早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大笑聲中走遠。此行紫巒山一趟,收獲隻怕卻比他所預料來得更豐厚。
    坐倒在地,樓心月一手扶那墓碑,仿佛還是他低落之時,那女子在他身邊無聲安慰,握著石碑的手略微有了些溫度,他心中也一絲絲暖意,喃喃道:“璿姬,你當真給我生了個舉世無雙的兒子,而且把他教養得這般好。璿姬,我們的兒子,對樓心聖界幾百年基業,究竟是福是禍?他是會完成這許多代聖君的願望將中原武林納入其中,還是毀了聖界?我不知道,我當真不知道。”頭枕在石碑之上,他心中也不知是感是歎,“璿姬,也許我已經老了,從前我不知珍惜你,如今想要珍惜劍心,卻不知還有這機會沒有?你若在天有靈,定要保佑我們的兒子,讓他不負眾望……”
    連日來都有人把他們幾人伺候得舒舒服服,樓心鏡明倒是悠閑自在得緊,隻對洛文靖父女二人言道,樓心月既然存了心不讓他們前往,自然還是老實呆著的好。
    洛文靖和樓心鏡明一般了解樓心月,洛煙然又素來是沉靜之人,三人到當真不見急,這般在附近轉了兩天,便自等到了庚桑楚來訪。
    許多天不見此人,庚桑楚依然玉袍寬帶,一把折扇乘月而來,風流婉轉,神采飛揚眉宇間難繪難述,他從黑夜中踏入,直看得屋內用膳的三人目瞪口呆。
    笑聲中庚桑楚一揖而下:“見過小姑姑和洛三叔。”
    半晌洛煙然呆呆道:“你回到苗疆,卻是連容貌也比從前更好看啦。”說完這才發現自己是在長輩勉強說了怎樣一句渾話,一時羞窘若死。
    庚桑楚卻是幾步走近攀了她肩頭親昵笑道:“與煙然妹子許久未見,我自然要收拾得整齊再來見你。”
    洛煙然掩嘴輕笑:“庚大哥永遠都這般會逗女孩子開心。”心中一動,四下看一圈這才疑惑道,“冷兒呢?她竟不是與庚大哥一起?”
    庚桑楚笑道:“再等兩天隻怕她也就到了,妹子莫要著急,想來她目前也平安無事。”
    倒是樓心鏡明二人看他們情形很是有些好奇:“你二人之間關係竟處得這般好?”便是連洛文靖也不曾料到,煙然竟與問心交好,一時心中百感交集。
    庚桑楚一揮手,從容笑道:“坐下來慢慢談,幾位以為如何?”當下四人便圍席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