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好夢易隨流水去(一)

字數:10022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秋水 !
    倒真被蕭冷兒掐算得準,庚桑楚去了四川,卻留下聖渢給樓心月幫手。扶雪珞早已傳書扶鶴風,要他等人設法拖延樓心月行程。聖渢無阻,蕭冷兒眾人達到的第二天下午,他便已華山腳底下。
    一直派在山下的人立時便上山來通告。
    蕭冷兒要即刻趕下山去,扶雪珞心中為難之至,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唯有擋在她麵前,半晌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心知他難過處,蕭冷兒也不說話,拉了他到一邊,隻是手指了大廳中沉默的眾人。當中沉悶氣氛,已然是最叫人承擔不起的壓力。
    半晌扶雪珞搖頭道:“我不能每一次,都要為了所謂的大義來犧牲你。”他可以沒有自己,他也可以阻止自己心裏強烈想走近她的任意一步。可是他再沒有辦法看她一次次將自己的心意置之不顧。那種殘忍的打壓,他知道即使自己再心痛隻怕也抵不上。
    他簡簡單單一句話,蕭冷兒卻幾乎要落下淚來,緊緊握住他的手,互相間的溫暖輕易便抵達對方心底,蕭冷兒低聲道:“隻要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人是真心實意關切我,心心念念都為我著想,那就夠了。”
    “不要去。”語聲低迷,扶雪珞幾乎是在哀求,“每一次我都隻是嘴上說,可是不管你做任何事,不管我心中有多不願意,卻沒有辦法阻止你。冷兒,你就當我求你,不要去。”
    “不然我當初怎麽會看上你一心想著隻有你能當這盟主。”蕭冷兒笑得勉強,畢竟是在笑,“雪珞,不要這麽孩子氣,你首先是盟主,然後才是我的好朋友。”
    扶雪珞握住她的手,卻無論如何不肯放鬆,隻是搖頭:“你……聖渢……”
    “我隻是想,希望這一次過後,他永遠都不要原諒我,一生都怨我恨我,那樣我也……”努力忍住哽咽,一一掰開他的手指,他的那樣沉重的無力的氣力,她伸手撫他白玉般臉頰,緊緊抱他,“雪珞,記得,要笑。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有多困難,我們一定笑著看對方。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嗎?我永遠都記得,希望你永遠都那樣從容快活。”
    她笑著離開。
    他所有的從容快活,在認識她之後,因著她一次次的那樣的笑,卻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
    半晌洛雲嵐走過來,緊緊攬他肩膀。扶雪珞低聲道:“你為什麽不阻止她?”
    “她的決定,是旁人可以阻止的?”洛雲嵐苦笑,“其實你心裏又何嚐不知道,隻是總也要盡了那心力才肯甘心。”
    “我真的很沒用。”扶雪珞淡淡道。
    兩人並肩而立,半晌洛雲嵐道:“不是,不關你的事。隻是她那樣的一個人,要麽自在一生,要麽背負了這一些,那也是全部。”
    但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卻又有誰能看得透、說得出?
    “煙然和暮雲呢?”
    “……在後院,我點了她們的穴。”
    *
    下山一路風景迢迢,蕭冷兒隻覺這一路無論壞夢好夢,通通跌碎一地,再一一醒來。人怎可一直活在夢中?她走到路的盡頭,便又看見那個黑衣頎長的身影,那樣高華的風姿。
    蕭冷兒想起第一次見他,明明是她闖入他的地方,卻是他猝不及防闖入她心中,如同一個最美麗的夢。如果不是她一時貪玩跟他去修羅宮,如果不是她硬要充好漢,是不是他就可以始終不把她放在心上?是不是直到如今,他們之間也不必有所牽扯?
    上前一步,又發現一段日子不見,他似乎清減許多。黑衣的少年應聲回頭,兩人麵麵相對,明明還是兩張一樣的容顏,看在眼中,卻不知為何要生出那許多感慨。
    蕭冷兒甚至不確定是不是應該再稱他作少年?隔了不算久的時間,但當初的風華和如今的惘然,又怎會生出如此驚人的轉變?
    不由自主撫上自己的臉,莫非她也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老了?蕭冷兒一時怔忡。
    看她模樣,聖渢不由莞爾:“你隻會越長越漂亮,無端端歎甚氣?”
    “真的?”蕭冷兒笑開,走近一步,兩人緊緊擁抱。
    “最近還好嗎?”手牽手走在小徑之上,兩人都不覺有甚不妥。聖渢是想這樣做,便這樣做了。蕭冷兒心中把他當作兄長,同樣毫無塵垢。
    聖渢笑得一笑,容色明淨無方:“你怎麽樣,我大概也與你差不多,又何必多問。”看她一眼,想想卻又道,“但我畢竟也比你好上許多。畢竟我、我從小就早已習慣這生活,而你……而且我身邊還有個好兄弟,你卻是始終一個人。”
    想起那人,蕭冷兒立時又移開心思,悠悠道:“我若想,自然也有人陪。隻是小爺我呢,向來有慧根,才不像你還隨時要人陪著,隻有三歲不成?”這般說著,卻是點點笑意,又道,“況且陪在你身邊的,也不隻問心一人罷。”此話說來卻是肯定,而非疑問。
    聖渢無奈道:“你又想到些甚莫名其妙?”
    蕭冷兒嘿嘿笑:“聽說大美人也是與你一起來此。”
    笑拍她一記,聖渢搖頭失笑。
    蕭冷兒亦不再多言,兩人靜靜走得一陣,聖渢忽道:“你與我在一起,便可任心自在,為何與他一起,卻總要顧慮重重?”
    蕭冷兒淺淺笑道:“你怎知我與他一起便是顧慮?或者比與你一起更快活許多也不一定。”
    “一開始或許是。”聖渢淡淡道,“你二人每見一次,似乎就比從前更累一重。每一次他與你相處,之後我再見他,總是比與仇敵惡鬥一場更勞累的模樣。而你,你方才竟然叫他、叫他問心。”
    指尖冰冷,蕭冷兒用力吸一口氣,抬頭已然是燦燦笑意:“我們不要說他了怎麽樣?不然說一下當前的情形也不錯。”
    暗中歎息,聖渢道:“你想說什麽?”
    “你知不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麽?”蕭冷兒笑望他。
    聖渢神色卻淡然:“知道一點。”兩人如今各自立場和情形,即便心中再坦蕩,又怎能輕易見麵?
    凝視他毫無瑕疵的側麵,蕭冷兒用盡全身力氣才擠上來的那一朵笑容,卻迅速凋零下去,喃喃道:“為何你能如此平靜跟我說,你知道?這麽的無動於衷……”
    “我自然知道。”他伸手憐惜撫她臉頰,“你也知道,不管你想要什麽,不管我知不知道。隻要我可以做得到,都一定會給你。”
    眼淚洶湧,蕭冷兒抱住他泣不成聲。她當然知道,一直都知道,早已知道得太深太重。他的心他的命,都可以隨時擺在她麵前,任她予取予求。然而她的心她的命,卻早已不再屬於她自己。
    終究她什麽都沒有辦法給他。
    “我原來想著,一定可以做得到的。我想隻要下定決心,我可以做得到。”抹一把眼淚,蕭冷兒笑,那笑意中淚落如雨,“可是我見到你。就發現去他的什麽大義什麽正邪什麽身不由己。我就是……我寧可自己死掉,也沒有辦法欺騙你。”自以為什麽都可以做得出,然後心底裏有些東西,麵對的時候,才發現那真的比性命更重要,比什麽都重要。
    她眼前的這個人,那是她傾盡所有,也絕不願意傷害半分的人。
    “我知道。”拂開她鬢邊垂下發絲,聖渢笑得溫和,“我站在旁邊,其實比你自己看得清楚。”他當然知道她絕不會騙她,眼前這女孩兒,他認識也不過一年,可是這一年,早已重過了他過去的二十年。從她在修羅宮衝他那一笑開始,注定他畢生也無法再將她忘懷。
    或許他一直站在一邊,所以了解她比庚桑楚和扶雪珞更甚。她心中想要的,他也清楚,隻是那不是他能給得了,所以始終隻能看著。
    “聖渢,借你的肩膀給我哭一下好不好?”緊緊抱住他,蕭冷兒喃喃道,“不知道為什麽,在庚桑楚麵前,我是不願意服輸。在扶雪珞和煙然他們麵前,卻總覺得自己一定要是最堅強的,也哭不出。隻有對著你,眼淚好像一下子想收也收不住了。”
    他不說話,隻是用那樣溫暖的方式像親生的兄長一樣抱她。
    哭聲漸大,枝頭鳴雀似被驚動,紛紛振翅飛去。
    “大哥哥……他再也不要我了……我跟他,我們這輩子,可能真的什麽指望都沒有了……”心頭這麽些日來苦苦的壓抑,在這個人麵前,她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哭出來。
    那當中的哀傷卻攪得人心碎。
    “冷兒。”半晌他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可以一起離開,去過你想要的生活,你會不會、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他絕美容色染上期待與焦慮,她靜靜看,靜靜想,半晌慎重頷首:“我會的。大哥哥,我會的。”
    縱然她叫的是大哥哥,縱然她給的隻是一個兄妹的承諾。閉上眼,聖渢滿足的想,這一切已經足夠了。
    *
    回華山之後,不理眾人欲言又止,蕭冷兒直接便回房休息,她委實太累。
    卻由不得她安生。
    半夜終於有了些睡意,朦朧住卻聽得一下一下的敲門聲。她不想應聲,扶雪珞聲音溫潤卻遲疑:“冷兒,你睡了嗎?”
    “什麽事?”半晌終究忍不住應道。
    “山門口,有人夜襲。”
    蕭冷兒猛然清醒,一激靈翻身坐起,不知想到什麽,心底卻是一陣陣發涼。片刻便聽扶雪珞聲音斷斷續續道:“……是,聖渢……”
    顧不得其他,蕭冷兒掀被披上外衣便匆匆往外跑去,開門扶雪珞也不多說,隻是跟在她身後急急前行。口中總有什麽好像要呼之欲出,她卻總也把不準方向。
    上前兩步與她並行,扶雪珞伸手與她緊握:“不會有事。”
    兩人行到山門之外,秋若桐一行人早已站在門口,凝神留意門下弟子與聖渢的人交戰。見二人出來,秋若桐低聲道:“這些有很是奇怪,以帶頭之人的武功,若有心殺人,隻怕我們也早已被逼出手。”
    蕭冷兒呆呆看著人群中一招招出手、生怕旁人看不清的絕美少年,總也覺出荒謬和不能置信,他在做什麽?他們竟是來此做什麽?
    愣怔中她向前走去,全然不顧欲拉住她的扶雪珞,隻是腳步愈發快衝入混戰中的人群。似有一把劍向她刺來,她不管不顧,下刻已被人輕易挑開那劍尖拉著她退向一邊。那張臉美絕天下,入目卻隻覺不真實,蕭冷兒癡癡問道:“你在做什麽?”
    半摟著她,黑衣的少年嘴角微挑,笑容是這一生頭一次如此溫柔,柔和得一貫沉鬱犀利的眼神也跟著發亮起來:“來帶你走啊。你今天不是說,願意跟我離開?”
    勉強彎了唇角,蕭冷兒張口卻隻是想哭,顫聲叫他:“聖渢……”
    “原來果然隻是隨口一說麽?”少年方才還如同星星一樣發亮的眼眸一絲絲黯淡下去。
    鎮定心神,反握緊他的手,蕭冷兒笑得真心:“好,你說走,那便走。”
    含笑望他,兩人相對,雙手緊握,眼中全心全意,隻有對方。她是那樣的坦然與真摯,少年眼中的悲哀卻愈發濃重,良久喃喃開口道:“對不起,我真的想帶你走,不顧一切。可是我有一個全世界的大哥,現在還不是我離開他的時候。”
    “我知道。”蕭冷兒流著淚道,“就像我明知讓我此刻拋下身後的所有人跟著你離開,那隻是一場無盡奢華的夢。”
    吸一口氣,終於下決定放開她的手,聖渢退後兩步低聲道:“好好看我們的招式和路數,你隻有今晚這一次機會。”
    “你為什麽這麽做?”蕭冷兒心中委實驚疑,她明知聖渢絕不是為了她會背叛樓心聖界之人。
    沉默良久,聖渢終是道:“……不是我的意思。”
    渾身一震,蕭冷兒顫聲道:“他……”
    聖渢卻已轉身退開幾步。無意識看著眼前情形,突然反應過來,蕭冷兒連忙凝神看向激鬥中的眾人,但如何專心一致都好,心底裏那狷狂而寂寥的人影,總也揮之不去。
    早已看出這群人毫無殺機,最後自然也不會有甚你死我活的結局,大半夜後聖渢帶人退去,眾人回到大廳,俱都了無睡意。
    良久秋若桐問道:“他們這是……”
    “想來便是破解樓心月手下死士攻擊的打法。”扶雪珞沉聲道。
    眾人聽在耳中,卻是各自疑慮,穀一刀道:“這聖渢是魔教排名第一的殺手,怎會幫我們?想來卻是要故意博取我等信任,這才伺機殺掉我們。”
    蕭冷兒霍然起身。瞪視眾人,半晌僵硬道:“信與不信,隨便你們。”轉身決然離去。
    洛煙然二女連忙追了出去。
    扶雪珞心中也自擔憂,卻明知留下這攤子還要他來解決,唯有心裏歎息,口中道:“他們又何必多此一舉?說句不中聽的話,依照當前形勢,即便他今晚不來,我們麵對樓心月和他手下一批死士,毫無對策,又怎能有獲勝的機會?”
    眾人各自無語,隻因事實確然如此。
    腦中轉得飛快,扶雪珞道:“其實,幾個月前我與冷兒去過一趟樓心聖界總壇,想來各位也都知道。在苗疆之時,我們曾無意中救過問心與聖渢一次,他二人言道將來必定會還我們這人情,想必就是這次了。”一邊說一邊在心中萬分真誠向那二人道歉,原諒他把那救命之恩倒過來說罷,這也是逼不得已。
    眾人仍有疑慮,秋明玉道:“那魔教的妖人,當真會言出必鑒?”
    扶雪珞失笑:“他二人雖是魔教之人,好歹卻也都是胸懷坦蕩的大丈夫。”
    “依盟主的意思,今晚這陣法與招式,我們卻當真要用?”秋若桐問道。
    “用!”扶雪珞爽快應答,伸手作勢抹自己脖子,“若然聖渢今晚當真騙了我們,扶雪珞項上人頭,任憑各位處置。”
    眾人麵麵相對,盟主都說出這話來,他們卻還能說什麽?
    *
    蕭冷兒是聽完扶雪珞最後一句話才抬步從門後離開,心底沉甸甸的難受。這法子若當真是聖渢告訴她,她自然深信無疑。可是庚桑楚……最初的震驚和心馳過後,她冷靜下來,卻止不住心往下沉。她與庚桑楚交手這麽多次,哪一次他不是套中套、局中局,處心積慮也要引她上當?這一次他與樓心月聯手,正是他奪取中原大局的最好時機,他為何會突然好心出手幫她?那絕不是他的性子。
    可是聖渢呢?那一次是他二人共同與樓心月手下對敵,隻怕破解的法子也是他二人一起研究出來。庚桑楚會騙她,難道聖渢也會?思慮半晌,她連連搖頭,不,絕不會是這樣。聖渢縱然會無條件為庚桑楚做任何事,但此次若有誤差,便是拿她自己的性命當作賭注,聖渢又怎會這樣對她?
    如此想著,她心中突然掠過尖銳的痛苦。如果這一次他當真欺騙於她,那便是存心將她的性命置之不顧?若當真若此,她滿腔深情,卻該情何以堪?
    她是相信理智對他的審判?還是隻相信自己心中那一刹直覺?
    打發洛依二女回房去睡覺,她坐在桌前,心中卻千思百慮,總也理不出頭緒。半晌有人敲門,蕭冷兒應聲打開,門外卻是扶雪珞,笑意溫雅:“我想與你討論今晚聖渢一行人所示打法,不知你現在想睡覺或者……”
    “進來吧。”蕭冷兒率先進門去。
    依言進門,扶雪珞坐在桌前,看蕭冷兒為他沏茶模樣,心中似有所悟,兩人這般寧靜相對時光,以往竟是少得可憐。
    討論一陣,蕭冷兒忽的沒頭沒腦問道:“方才你為何那般慎重承諾?”
    扶雪珞怔得一怔,方意會她所指,淺淺笑道:“聖渢是你當作親兄長一樣的人,我雖對他不甚了解,但你看人的眼光,我卻信得過。”
    “為了一個不了解的人,竟搭上自己性命?”
    扶雪珞笑著糾正:“我是為你,難道我竟不夠了解你?”
    “了解嗎?”蕭冷兒喃喃道,“難道我看上庚桑楚,竟不是天下人都隻覺我眼神有問題?難道不是所有人都覺我莫名其妙?”
    扶雪珞一愣,心中點點苦澀,擴散開來。事到如今,她與那人分明已經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但是她口中,坦坦然然,仍隻有那人才是她看得上。
    蕭冷兒道:“今日聖渢做法,卻是庚桑楚授意。”
    扶雪珞這才當真怔住。
    蕭冷兒細細看他:“如此還值得你那樣做麽?還值得你相信麽?”
    一時心中轉過無數念頭,扶雪珞坦然與她相望:“你相信他嗎?”
    卻是蕭冷兒被問得呆住,半晌流下淚來,喃喃道:“我也不知為何,明明他欺騙過我千百次,當著也好,背著也好,我上他的當,一次又一次。明明我想出無數他這次依然騙我的理由卻想不出任何他為何幫我的動機,但心裏就是這般不爭氣,還是要選擇相信他,因為、因為……”眼前男子溫文如玉,看她的目光溫柔如水,蕭冷兒終究忍不住痛哭失聲,“若換了以前,我不介意與他以命相搏。可是如今,如果他真的遠在千裏之外也要用計害我性命,這世上我當真不知還有什麽是值得堅持,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撐得下去。”
    若他當真要她的命,她便給他,也就是了,這一生早已太苦太苦。可是這一次她卻依然選擇要信他,她有父母,卻隻寧願沒有。她有朋友,但朋友如今各個都與她一樣或者更煩惱。她有深愛的人,深愛的人若真的半分也無法再信任,一顆心飄飄蕩蕩,從此如何能找到依憑?
    “你和我不同,雪珞,我信他是因為……因為我沒有別的選擇,可是你、你是武林盟主,你不該……”
    “我對你的心意,難道會比你對他的少嗎?”打斷她話,扶雪珞靜靜問道。
    蕭冷兒淚眼朦朧看他,那凝視她的雙眸如此溫柔,那溫柔叫她痛徹心扉。
    “雪珞……”
    “你肩上的擔子,並不比我輕。你愛他至此,搭上性命也要相信他。我的心意與你一般,為何不能搭上性命相信你。”握住她手,他低聲道,“這一次你我的任性若當真連累了旁人。就算受罪也好,下地獄也罷,我總是要陪在你身邊。”
    蕭冷兒泣不成聲。
    扶雪珞聲音哀切,叫她柔腸寸斷:“冷兒,你和他這一生都不可能再在一起,我不是想要求些什麽,更不會自私到用他人的性命來換取什麽。隻是想告訴你,無論你站在何處,我總會與你一起……你為何,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機會?朦朦朧朧中,蕭冷兒又想到三月江南,他飄然而降至她眼前,妖妖嬈嬈那笑,擾動她一池春水。或者從那日便已經注定,她這一生,再不會有旁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