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好夢易隨流水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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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扶雪珞幾人抓緊時間籌備,第二日晚便收到消息,樓心月率領眾人已到華山腳下,他們已然沒有更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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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冷兒不得已瞞著眾人偷偷跑出來。她明知扶雪珞幾人在此時是絕不能再讓她單獨去見樓心月,但她心中有幾個疑惑,卻又非要找他問清楚不可。
一路跌跌撞撞循著下山的路去,蕭冷兒比上次去見聖渢更心急數倍,走出頭卻發現這兩人果真有些父子的天性,連站的位置和動作也無甚差別。但這背影襯著銀月,縱然蕭條,依舊叫人第一眼就覺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的壓力來。
蕭冷兒明明知道隻是錯覺,那撲鼻的血腥味縈繞在半空中,揮之不去。
“你……”蕭冷兒遲疑叫道。
“你有甚問題,一次都問完,我今晚不會對你動手。”樓心月淡淡道,仍是負手背對她而立。
蕭冷兒隻覺氣往上湧,恨道:“我今晚既然前來找你,難道沒有做好一半被你殺掉的決心?你要小瞧我,也隻由得你。”
“你若當真與楚兒一般聰慧,便絕不會認為我今晚會殺你。”樓心月終於轉過身來,蕭冷兒驚覺三個月不見,他眸中昔日平和安然,早已化為利刃烈焰,“但能讓你在此刻來找我,勇氣可嘉之餘,此事對你想來很是重要,你隻管說來我聽。”
平息心氣,蕭冷兒緩聲道:“多謝你,我有幾個問題一直纏繞在心中,得不到解答,這才來打擾你,希望你能回答我。”吸一口氣,她問道,“我娘……她、蕭夫人……冷、她現在何處?可平安無事?”
抬眸奇異瞧她半晌,樓心月失笑:“這竟是你當前最關切的問題?”
蕭冷兒扭過頭去,她育她十年,情植半生,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了什麽,要讓她從此不再關切她,又怎會有這可能?
“你忘了她曾說過的話,”樓心月淡淡笑道,“我沒有死,她又怎舍得死。”
“但是……”蕭冷兒還想說甚,看他目中烈焰陡盛一抹痛苦之色,心中恍然大悟,他若知道她行蹤,又怎會在此時把殺人當作砍瓜切菜來玩?
心中卻不由疑慮再起,冷劍心明知樓心月得知種種真相過後,心智必定與從前大大不同,又怎會在此刻絕然離開?她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第二件事……”蕭冷兒道,“當初你方見到我的那一次,究竟想到什麽,對我那般憐惜態度?”這卻不止她一人覺察,庚桑楚亦是一直看在眼中。
沉默半晌,樓心月終究還是答她:“我以為……你是我的女兒?”
“你第一次見我,就一直把我當作樓心鏡明的女兒?”
“是。”
“為什麽會把樓心鏡明的女兒誤當作是你親生的?”
“……”
深吸一口氣,蕭冷兒平靜指出這問題的最關鍵處:“因為在你心裏,二十年前與你一夜春宵之人,一直以為是樓心鏡明。”她直直望他,“這便是我今晚最後一個問題。”
一直不願再回想那一晚,但眼前這人,不但是妹妹的骨肉,也是那個人摯愛的女兒。若是那一晚之後種種的變故,也許她這十多年的生活,便會是另外一種。追根究底,終究是他們這幾個人欠了這孩子。
“我這一生,最熟悉的女人隻有三個,你該知道我說的是誰。”樓心月低迷歎道,“她們都是我最愛和最虧欠的人。那一次……那一次是在鏡明的院子之中,而事後我明知有人陷害,那一夜院子裏根本不會有第二個女人。我與思璿那時早已是夫妻,不管我再怎麽糊塗都好,總也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妻子。而鏡明和劍心……那時我壓根兒沒想到劍心早已來了苗疆,而第二天……”
“第二天早上出現在你眼前的也是樓心鏡明,於是這件事在你心中,便已順理成章。”蕭冷兒靜靜道。
“……是。”
蕭冷兒再道:“你明知有人陷害,為何不追查?”
樓心月道:“我早已猜到是藍螢,也知道她那樣做是為了璿姬和洛文靖,我……”
“你既不願讓樓心鏡明直麵此事難堪,那時在私心裏,你寧願冷落夫人,卻終究不願意真的失去她,於是便裝聾作啞。反正這件事在你心裏,對你從未有過任何損失。”
樓心月愴然點頭。
蕭冷兒隻覺異常難堪,卻不知這難堪究竟是對那三個女人中的哪一個,或者就是對連過了二十年也要被殃及的自己:“那為何,後來你對我的身世,卻又……”
“一開始見你長得像鏡明,也隻是一時錯覺。”樓心月歎道,“其實不過年齡這一點,便決計知道你不是,但在那時,也隻是我內心中一點期盼而已。”
站立良久,蕭冷兒呆呆道:“多謝你,我、我如今總算弄明白這些事。”說著也不再與他招呼,徑直轉身往上山的路行去。
“蕭冷兒。”見她身形漸遠,樓心月終究忍不住出聲叫住。
那瘦削得幾乎站都站不穩的身影無聲停住,卻並不回頭。
“你明日,不要試圖與他們一起對抗我。”遲疑著道,樓心月閉眼,“不管你是誰的女兒,我如今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唇角彎出淒楚的笑意,蕭冷兒搖一搖頭,繼續往前行去。這算他作為長輩最後的仁慈,但這仁慈對她終究無用,或早或晚,他們遲早都要對上。
行到華山派門口之時,天光已微亮,門口立了一人,白衣清素,正是扶雪珞。他笑意溫雅,玉石般麵頰和潑墨發間都帶了熹微,也不知在此站了多久。
蕭冷兒忽然間隻覺鼻子發酸,喉間哽咽,重重吸兩口氣這才勉強笑道:“你在這裏等我?”
也不多說,扶雪珞上前執了她手,便自往裏間行去。
換過衣服吃過早點,眾人便已自覺匯到派中弟子平日裏練功所用大壩之中。不待眾人發聲,蕭冷兒已朗聲道:“不知各位準備得如何?”
見眾人紛紛頷首,蕭冷兒續道:“那好,此陣今日由我率領,希望大家團結一致,今日一舉擊敗樓心月手下強兵。”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詫異,扶雪珞當即便要反對,卻再被蕭冷兒搶先:“諸位應該知道,對付樓心月座下死士,絕不是講個人的武功高低。因此我武功雖低微,加入其中也絕不會拖累各位。”看眾人一眼,目光最後停留在扶雪珞臉上,“另外一方麵,若論奇門陣法,想來蕭家在這武林之中也算數一數二。我是蕭家後人,此事想來早已不是秘密,此時我父親與大哥都不在此,對這陣法最熟悉的人,莫過於我。因為今日這陣法,由我統率最合適不過。”
扶雪珞沉聲道:“紫皇早已說過他今日會趕來,而蕭公子眾人,隻怕隨後也會到此。”
“然後我們再向他們一一解釋一遍這陣法?”蕭冷兒笑著反問,“樓心月早已在門外候著,時間待不得我們。而我……用這陣法,原是我一意孤行,我非常感激扶盟主以性命替我擔保。但一人做事一人當,蕭冷兒身為紫巒山傳人,又怎會讓眾兄姊在我之前涉險?”
她抬出這紫巒山傳人一說,卻隻為壓製扶雪珞。即便他是武林盟主,對蕭家的人卻畢竟要給幾分麵子。眼見洛煙然要開口,蕭冷兒連忙製止她,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嚴厲,洛煙然生生呆住。
話已至此,眾人自不會有甚異議。蕭冷兒聰明才智,在眾人心中威懾並不下於扶雪珞,如今再加上蕭家之人這一著,自然更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齊齊往外行去,扶雪珞洛雲嵐幾人緊緊跟在蕭冷兒身邊,心裏空自著急,卻束手無策。
樓心月早已立在山巔,淡淡道:“我今日隻殺秋若桐,其他人無謂送死。”
眾人默默無語,卻各自上前一步。
轉過身來,樓心月眼見蕭冷兒走在最前,眸光一黯:“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此時推開,我絕不傷你分毫。”
蕭冷兒神態安詳:“你既然極欲找我父親決戰,他不在此地,你隻當我是帶他出戰。”
“你還認他?”樓心月目光一閃。
蕭冷兒淡淡道:“認不認都好,我總是蕭家的人。”
“蕭家的人向來喜愛多管閑事。”樓心月搖頭,看向眾人站地,倒是一愣,“你……”
蕭冷兒指一指身後:“若沒有幾分把握,我也不至如此輕率就與你對敵,那豈非自尋死路。”
沉吟片刻,樓心月頷首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玩上這一局。”微一揮手,林中數十個黑衣人鬼魅一般竄出來。他似突然想到什麽,微微一笑,“或者,看他今日造詣究竟已到哪一步。”
那幾十個人一出來,空中血腥味刹時便濃了數倍。想起當日在樓心聖界總壇也見過與他們相同打扮與壓迫之人,那時情景,蕭冷兒心中生生一痛。
明知他已猜出這隊形是何人所授,蕭冷兒也不多言,今日他們相拚,當中隻怕確實還摻雜了第三個人。退後兩步,她抱拳道:“請。”
蕭冷兒武功可會是樓心月的對手?
但她卻是蕭如歌夫婦與冷劍心悉心栽培十幾年的唯一傳人。
咬破舌尖,蕭冷兒目中精光陡升,卻看得樓心月暗自凜然:“你在做什麽?”
抹去唇角血跡,蕭冷兒低聲道:“我縱然武功低微,卻也決計不願成為眾人的負累。”
“蕭家的弱柳扶風心法縱然厲害,”樓心月搖頭道,“但你武功即使再高十倍,也不是我的對手。況且,弱柳扶風用勁太過霸道,你內力羸弱,用上三次以上,隻怕就此燈枯油燼。”
“即便我不用這法子,今日難道你便會放過了我?”看一眼身後幾步立著的扶雪珞幾人一眼,蕭冷兒咬牙道,“反正死活都好,我從來不放在心上。若能在死之前把你也拉下地獄,我也算賺大了!”
“你太天真。”樓心月悲憫的搖頭,說話時身形已動。他動作處蕭冷兒不及反應,身後扶雪珞洛雲嵐兩人卻已閃電般竄上來擋在蕭冷兒身前。
蕭冷兒大驚跺腳道:“你們,你們如此會打亂陣法!”
“我們已做過安排。”扶雪珞麵對樓心月,說法萬分困難,“其他你自行解決!”
蕭冷兒唯有暫時退後,她此刻內力比之平日大盛,再加精妙招式,前麵幾招倒也未見吃力,抓緊時間將場外的洛煙然與秋明玉換進來。暗叫好險,幸得她之前留了一手,這二人武功,比之扶洛二人卻也並不見弱多少。
她卻仍是上前與扶洛二人一起對戰樓心月。蕭樓兩家世代恩怨不息,若說兩家武功淵源,知根究底,也算最深。扶雪珞自得蕭如歌親自指點三個月,修為大大精進,加上蕭冷兒從旁指點,一時倒也與樓心月堪堪打成平手。
蕭冷兒卻知樓心月怕是連一半武功也未曾完全施展,自然還是心內有些顧念她的緣故。有了這一層,她倒正好示意扶洛二人放開拳腳,一時四人鬥在一處,樓心月倒時常被扶洛二人招式吸引。
眾死士殺傷力雖強,但分開來看,其中至少有一半武功都算不上一流,而武林盟一邊洛煙然、秋明玉、江若瑜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蕭冷兒便是用了這層道理,早已吩咐眾人逐個擊破,萬萬不可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卻也算得效果顯著。
與三人纏鬥一會兒,樓心月眼見一幹死士死傷頗大,也不由皺了眉:“蕭冷兒,本座一再給你機會,奈何你一心求死,卻也怪不得我!”再不留手,掌風過處,蕭扶洛三人各自被震飛開去。
樓心月直逼秋若桐。這當口顧不得蕭冷兒,扶洛二人起身後立時再朝樓心月撲去。眼見樓心月身形如鬼魅,秋若桐若與他交手毫無勝算,蕭冷兒咬一咬牙,猛然後退加入洛煙然與秋明玉戰團之中,持了手中銀匕,硬生生接當中一人一掌,卻也成功把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動作之快,卻是連洛煙然也未曾看清,已聽她叫道:“樓心月,我早已看出此人是你這一幹人中最重要的人物!你訓練他們多年,若當真狠得下心叫他們就此死光,便繼續往前走!”手中用力,那死士手中彎刀已“哐”的落地。
樓心月終於回過頭來,看向蕭冷兒的目光,卻是連一旁的扶雪珞與洛雲嵐也暗生寒顫。
“你卻是非要逼我向你出手。”樓心月低歎,身形再動。蕭冷兒大叫:“九重天象!”
她一叫之下,扶雪珞、洛煙然、洛雲嵐與秋若桐四人立時丟下原本對手朝著樓心月齊齊招呼過來。樓心月卻是眼神一凝:“你竟連‘九重天象’也敢擅自外傳。”
“非常時候非常手段!”蕭冷兒內力陡盛,匕首狠狠劃下手中人頸中大血脈,猩紅的血順流滴在她素淨白衣上,觸目驚心,“今日若能除掉你,這‘九重天象’從此就算絕跡武林,那也值得!”她已朝這邊撲過來。
見到那鮮血噴發之際,樓心月眼神早已徹底冷了下來,他出手,卻被扶雪珞四人阻隔。‘九重天象’是蕭家最高深陣法,樓家即使研究近百年,卻至今無解。樓心月武功再高,這四人無一弱勢,他一時要取勝卻也不易。
蕭冷兒明知自己武功低微,她方才施展弱柳扶風心法,此刻心力交瘁,唯有站在一旁,不停出聲指點。指甲深深嵌入手臂之中,不停喚醒自己昏沉意識。四人之中洛煙然論內力自是最弱的一個,交手數十招,終究被樓心月一掌擊出老遠去。蕭冷兒眼見樓心月對她留手,不容她多想,立時替補那空缺上去。
扶雪珞隻是留神把樓心月掌風往自己一邊招呼,洛秋二人從旁牽製,蕭冷兒落了空,意識卻愈發昏然。眼見樓心月出手離扶雪珞麵門不過三分,猛地咬下舌尖,蕭冷兒尖聲叫道:“就算你殺了全天下所有男人,冷劍心還是不會愛你!”
那掌風頃刻之間改變方向,蕭冷兒一句話說完,身體如斷線風箏一樣飛出去,落地之時,“哇”的一聲,鮮血這才瘋狂從她口中溢出。
目中火焰陡升,樓心月連額際的汗珠也在顫抖,一掌再向蕭冷兒擊去。扶雪珞瞧得神魂俱寂:“不要……”
眾人有心無力,樓心月挾怒出手的一掌,卻終究還是被一人給生生擋住。
一個絕不該在此刻出現在這裏的人。
扶雪珞重重癱倒在地。
將地上氣若遊絲的女子攜入懷中退後幾步,來人容姿雍華口筆難述,瞧向懷中的姑娘,神情卻是溫柔而堅定:“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溫暖。幾乎要渙散的意識一點點凝聚起來,他的眉目漸漸在她麵前成形,在心底描繪了千萬遍的那樣熟悉的眉眼,笑靨如花。抬手想撫那臉頰,卻總覺氣力還差一點,蕭冷兒忽的流下淚來,吃力的舉起手,終究顫顫落在他唇邊,不停溢出的眼淚和血跡混合,竟在她臉上凝出那樣一朵美得驚心的笑容,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繡花枕頭……”
“……繡花枕頭,我好想你啊……”
她的手從他唇角劃下去,淺淺的涼意,直直滲入心底,庚桑楚隻覺痛,滿心滿身,全是痛,盡是她給的痛。咬牙把她交給急急奔過來的扶雪珞,庚桑楚沉聲道:“蕭佩如等人即刻就趕到,你立時帶她進房去,運功護住她心脈。”
扶雪珞點點頭,接過蕭冷兒迅速涼下去的身體向華山派大門方向奔去,再未瞧任何人一眼。
庚桑楚這才轉身麵對樓心月。
他仍是保持方才那一掌過去的姿勢,吐出一口氣歎道:“你終究是趕來了。”
庚桑楚垂目,淡淡道:“可是要與我打一場?”
地上落葉一片片分析崩裂,碎成粉末,半晌樓心月抬頭:“你武功,竟比我料想之中更高。”
“你方才想殺她。”庚桑楚仍是淡然。父子兩人對話,卻全無關係。
樓心月蹙眉:“你原本可趁此機會收服四川,我若拿下諸派掌門,你更可借此一統中原。我千算萬算,沒料到你會在此刻來此。”
“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可以殺她。”盯著他,庚桑楚一字字道,“包括你。”
“為一個女人。”樓心月搖頭,悠然長歎,“兒子啊……”
而最後他說:“本座決計不可能在這些中原人麵前,與我愛子起了嫌隙。”
秋若桐終究保了性命,卻是因蕭冷兒與庚桑楚聯手。是福是禍,也不是一眼便能看得透。
無盡的煎熬之中,那渾身的痛楚有如煉獄般火焰焚燒。她一直伸著手,死命伸著手,他就在她麵前,含笑望她,那笑容是她唯一力量的清泉。她拚命的想要抓住他,可是那笑容卻仿佛有群山阻隔,隻是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焦急叫著他的名字,用心血叫著他。
站在她床前,庚桑楚背脊打得筆直,她昏睡中每一句無意識的喊叫,流著淚的開心的無助的,全是對他的煎熬。即使是在她的夢中,他也讓她一直流眼淚。
而當她每一次站在他的麵前,卻永遠都是瀟灑的帶笑的堅決的固執的,她永遠都不會讓他擔心。
讓他永遠都以為,就算自己不在她身邊,就算他們不可以在一起,她依然會是好好的。
然而當他站在她麵前,那時她發亮的眼神,撫上他臉頰的手,她低低的呼喚,竟是那樣讓他心碎。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帶給她的,是那麽多那麽多的苦,可是她還是願意笑著喚他。
他也不知道,當她在他麵前奄奄一息的模樣,他看在眼中,肝膽俱裂,一直到現在也痛得揮之不去,那一種感情究竟是作何。
蕭如歌等人在他眼裏隻如不見,他低頭撫上她白得一絲血色也沒有的眉眼,細細看她。他一生冷心冷情,這一次因她生死終於肯放下一切考量得失瘋狂一回,為何他卻依舊覺得不夠,為何在心底,仍然覺得欠了她太多太多?
良久,庚桑楚猛然起身轉身大步往外走去。他出門同時,床*上躺了許久那人,也終於艱難的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