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韶華不為少年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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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如歌、扶雪珞等人立時圍了上去。
顧不得胸口仍是火燒火燎般疼痛,那一種忽然間的缺失逼得她艱難的睜開眼睛。目光從眾人狂喜的麵上紛紛掃過,沒有,沒有她想像中的那人。
可是她失去意識前他堅定的語聲,她無盡煎熬當中他溫柔的注視,難道這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難道他真的從未在她眼前出現?
她不會錯的,她絕不會!
張一張口,蕭冷兒發不出聲音。扶雪珞連忙俯下身去,耳朵貼著她嘴唇:“你要說什麽?冷兒,你要說什麽?”
顧不得此刻究竟是誰對誰更殘忍,蕭冷兒吃力的發聲:“楚……”
抬起頭,扶雪珞一刹間白了麵色。
洛煙然連忙上前遞了水小口小口讓蕭冷兒咽下。半晌恢複一些氣力,扣上洛煙然手腕,蕭冷兒切切望她:“他……”
不忍看她那樣淒然的眼神,洛煙然轉過頭去,悶聲道:“他走了。”
重又跌回床*上,無神望著頭頂房梁,蕭冷兒隻覺心中仿佛瞬間空出一個大洞,卻又似有些安慰。他是當真來了,而並非隻是她空寂的想象。
蕭如歌沉聲道:“此地有這許多人關心你,你卻隻掛念一個已經離開的人,委實太過不懂禮數。”
目光從眾人麵上掠過,最後停在扶雪珞複雜神色之上,蕭冷兒笑得清冷:“我連命都不要了,還要甚禮數。”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說至此便忽然掀被坐起身來。
眾人不免大驚,扶雪珞和洛煙然連忙一左一右扶住她,依暮雲衝上前斥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不肯在床*上多躺片刻!”說著眼眶立時便發紅,發狠轉過身去。
蕭冷兒咬唇,卻仍是掙紮:“我絕不會讓他就這樣一走了之,我去找他。”
蕭如歌上前斥道:“冷兒,你太不懂事了!”
看他片刻,蕭冷兒別過頭去,咬唇道:“這許多武林人士麵前,我這做女兒的,也不願與你太難堪,請退開。”
洛雲嵐聽得失笑:“你二人倒真是天生……”目光觸到扶雪珞,自覺吞掉下半句。
扶雪珞卻已直起身來,淡淡道:“你且躺下好生休息,我這就去幫你把他找回來。”說完再不看她一眼,轉身而去。
“雪珞……”
停下身,扶雪珞卻並未回頭,頓一頓才道:“你高興就好。”
他走出門去,蕭冷兒仍是呆呆望了那方向。她此刻模樣是從未有過的虛弱,但眾人看著她,即便是一向最疼愛她的蕭泆然,目中也是全然的不諒解。
不願多做解釋,蕭冷兒垂下頭去:“多謝諸位關心,想來大家都累了,請各自回去休息吧。”
當下秋若桐等人都默默退出去,剩下洛文靖一行人,多待片刻,卻也跟著出去,唯蕭如歌出門時重重摞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屋中片刻寂靜,蕭冷兒笑歎:“你們說,有爹爹跟沒有,卻又有甚分別。”這麽多年,她獨自一人悲歡離合,所謂的父母與養母,俱都不在她身邊。當她終於歡喜了一個人,唯聽得一片反對之辭。
她並不在意他們!緊緊咬唇,蕭冷兒垂下頭去。但是扶雪珞……一想到他,她便不由自主心痛起來。這一個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最不願意傷害的人。
默默扶她躺下,洛煙然方要起身,卻已被她拉住:“我瞧那日你也傷得很重,現在……”
“你都昏迷三天了。”拍拍她臉頰,洛煙然柔聲道,“那日我並未傷及心脈,調養這幾日已經好得差不多,倒是你……”她頓得一頓,不由自主看向蕭佩如。
示意洛煙然和依暮雲在自己床邊坐下,執了二女的手,蕭冷兒滿足歎道:“感覺我們已經好久沒有說上一句好好的話。”
蕭佩如半晌道:“她自己的身體,隻怕心裏比誰都清楚,不必我多說。”
感覺到心中猛然似有些抽痛,蕭冷兒訝然望向依暮雲,卻正好見她紅著眼眶轉過頭去,心下感動,笑道:“我多次感受到你心痛,卻是第一次明明白白知道,這是為我。”
“你如果不想我難過,就好好照顧自己,莫要再像三天前那樣罔顧性命。”依暮雲咬唇道。
“那不是看雪珞有危險,一時情急麽。”蕭冷兒輕笑出聲。
連洛煙然也忍不住出聲低斥:“他受傷能算得了什麽大事,你硬生生替他挨這一掌,傷重卻是他的十倍。”
那隻因樓心月縱然在盛怒之中,最終卻也對她留了手,否則她焉有命等到庚桑楚來救她?
想到那人,她蒼涼心中總也有些了溫情和甜意。
“冷兒,你不要覺得,你欠了扶雪珞很多,無法償情,便用自己的安危甚至性命來報答他,沒有人希望你這樣做。”蕭佩如終忍不住開口,遲疑片刻,還是搖頭道,“況且感情的事何來多錯,你並沒有欠他。”
搖了搖頭,蕭冷兒還想說話,抬頭卻見一人匆匆從門口跨進來。兩人目光相對,便似再移不開一般。癡癡看他眉眼,近乎貪婪。蕭冷兒開口,便是哽咽:“你……”
示意眾人都退出去,蕭泆然從庚桑楚麵前走過時,哼的一聲雖小,屋內幾個人卻聽得清楚明白。走在最後,扶雪珞深深看兩人一眼,終於也帶門出去。
關門時,扶雪珞總覺心的某一處似落下缺口,但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他知道她肯不顧性命救他是心甘情願。她可以為他不要性命,那是朋友間的義。然而她一次次讓自己好好活下去,卻是對那個人之間的情。
其實真的就是這樣簡單。但他始終也看不明白,不願意明白。
那天他讓她給他機會,她為難的模樣,他以為自己終於也在她心裏有了一席之地,可是事實原來並不是這樣。當他終於覺得他們可以有一個開始的時候,他來了。不知怎的,他出手救她那刻,他忽然想到,為什麽陪在她身邊最多的是他,每一次當她有了危險,救她的卻是另一個他?
她明明已經傷得那樣重,可是她的眼睛卻那樣亮,仿佛看著的那個人就是她全部的力量和勇氣。她閉上了眼睛,把一切都交給他。
那個眼神忽然之間讓他的心落到從未有過的穀底。
她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他。除了那個人,她從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任何人。
原來她果然深愛著他。
原來她果真隻是當他是朋友,連一絲一毫的心意也不曾分給他。
不知什麽時候,那個向來都站在他身後的綠衣姑娘已經站在了他麵前。伸手向她,扶雪珞渾身癱軟:“煙然,讓我靠一下,一下就好,我太累了。”
他的心真是太累太累了,愛著一個朝著一條黃泉路卻永遠都孤勇著不準備回頭的人。明知是這樣,他自己也早已迷失了回頭方向的人。
伸手抱他,洛煙然眼淚潸然。
不遠處依暮雲不知何時,已緊緊握住洛雲嵐的手,癡癡看了相擁的那兩人發呆。旁邊這人的目光,卻隻落在她身上,半晌洛雲嵐淡淡道:“想來聖渢還在華山腳底下沒有離開。”
怔得一怔,依暮雲這才意識到自己動作,連忙甩開他手,呸一聲道:“你還得意了!我是可憐雪珞和煙然兩個,此刻就算是一隻小狗握在我身邊,我也會牽著它的爪子。”
看她明亮的眼和微紅的耳垂,洛雲嵐心裏忽然變得柔軟,那些耐心的守候,竟也有了一絲躁動,伸手攬她入懷,不顧她掙紮,洛雲嵐喃喃歎道:“為何你就是不肯明白。我一直在等你擺脫過去的迷戀,我一直在等你把心空出來,否則我要怎樣才能住得進去。”
依暮雲不懂。但是他歎息中的悵然,卻奇異的阻止了她的掙紮。眼前這人,還是習慣他笑著開心著呢,她細細的想。卻又有些羞惱,原來她心裏,竟有些舍不得他感懷。
凝望半晌,蕭冷兒伸出手:“我想出去走走。”
走近她,庚桑楚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你真任性。”他深深歎息。
“我想見你。”
“扶雪珞會傷心。”
“……我很壞。”
“你也不愛惜身體。”
“我想和你一起出去曬月光。”
“你身體還沒好。”
“我不會死。”
他忽的止住了聲音。
細細將兩人十指扣緊,蕭冷兒抬頭看他,笑容幹淨明亮,一如初見:“你不想我死,我就不會死。我為了你和他們,也會努力的開心的活著。”
那幹淨明亮卻刺痛他的心,唇覆上她光潔卻蒼白的手,他努力讓她感受自己的心意:“以後在我麵前,可以不要笑,也不用開心,你可以哭,也可以最傷心最難過。我會心疼,你笑起來,我的心真的很疼很疼。”他從前不願看,也不願懂,可是她的情意,撥掉他所有的偽裝。
不笑,可以哭。不開心,可以難過。不堅強,可以軟弱。不想離開,也可以耍賴。她的眼淚不知何時已沾染到他玉一般容色上,可是她依然笑得明亮:“我不願意,我就是喜歡叫你傷心。我唯一的驕傲,隻剩在你麵前笑得比任何人都要漂亮。讓你忘不掉,讓你心痛,讓你一輩子都對我心心念念……”她笑著撲在他懷中,“我很壞,是不是?”
她的頭發又香又軟,他緊緊蹭著:“我喜歡你壞。”他喜歡她一生一世都開心,縱然這一切都是假的。
“你要答應我,你要開心,是真的開心。”
某人在他懷裏,卻是恩恩呀呀:“你讓我出去曬月光,我就考慮啊。”
他笑著伸手抱她。蕭冷兒卻是趔開身子,痛得她呲的一聲,仍是咬著牙表達心裏的願望:“我要背,不要抱。”
庚桑楚心疼得直皺眉:“你別仗著自己現在有傷在身,就以為我真的不敢收拾你。”
蕭冷兒瞪他:“你敢!”
“我為什麽不敢!”
少年笑得妖媚狡黠,俯身,兩人唇齒如蜜相依。
半晌大笑聲中把她放在背上,他背著她往外走。
月有陰晴,人有禍福,天可憐見,庚桑楚唯願與蕭冷兒長伴一生。
*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的夜。
星光正好,萬物披霞。
天氣不知何時已轉冷,白衣的少女抱緊雙肩,月色銀光鍍了她清顏,聖潔美好得可不思議。庚桑楚癡癡看著,天底下唯有這一個她,從初見開始,化作一道閃電一樣的光束,直直打入他心底,再不留餘地。
“我時常想,我們之間究竟是錯了什麽?人?時間?地點?還是出身?”發神看天上圓月,蕭冷兒笑靨如幻,“但是原來,我們一直都在同一片星空下。一切都沒有錯,如果那時候我遇上的不是你,卻還能是誰?”
她回頭望他:“我問你的事情,你好好回答我。”
庚桑楚頷首,手中折扇抬高,卻是要為她擋去涼風。那扇麵擋了一處,身上的涼意卻也不會就此消散,蕭冷兒微笑看著:“你知道嗎?你就像這把扇子一樣,我心裏知道你能為我做的實在有限,我知道人群裏隨便挑一個人,都會比你更疼惜人,也不會隨時隨地,都攪得人家傷心難過。可是隻要你稍微付出了一點,哪怕這把扇子其實絲毫的溫暖也不能為我留住,但是隻要我知道你是肯為我做這一種徒勞的事,我心裏,總是開心滿足的。一直以來,我都想跟你講說,不必為我付出太多,也不必覺得虧欠我。”
她第一次見到這把風生水起的扇子時,奇怪世界上怎麽會有人把一把普通的扇子搖得這樣好看。她究竟迷上了他的什麽?月光下她細看他眉眼,精致妖媚,每一處都惑人。
天底下不是沒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她卻獨獨愛這一種。
“你讓聖渢將那陣法教給我,是不是因為明知,若沒有那陣法,我麵對樓心月,必死無疑?”
沉吟良久,庚桑楚點頭。
“隻因你知道這一次的事,我必定會相信聖渢,也必定會強出頭,害怕我會有危險,所以這才千裏迢迢從四川趕來?”
庚桑楚隻覺連搖折扇的動作都跟著別扭起來,卻還是要點頭。
“如果你不趕來此處,以你目前對川內的部署,加上樓心月刻意為之,是不是輕易便可掌握中原半壁江山?”
庚桑楚眉峰緊蹙,半開玩笑道:“你可莫要再說這話題,我如今心裏可後悔著。”
“那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終於問出最關切的一句,蕭冷兒緊緊咬唇。他不是這樣的人,他識大體顧大局,向來事事以樓心聖界當先。如今他終於拋開所有一回,其中原因她卻隻想聽他親口告訴她。
半晌轉過頭去,庚桑楚淡淡道:“你知道原因,又何必……”
“我想你聽講!”
半晌複又轉過身來,庚桑楚一向帶笑的眼中已多出三分氣惱,那般明亮的顏色,卻襯得他整個人都似在發光,有些負氣道:“我庚桑楚堂堂七尺男兒,總不至淪落到用你一個女人的命來換取天下。”
“被你犧牲的人命還少麽。”蕭冷兒似笑非笑。
“你不一樣!”庚桑楚脫口而出。
“有什麽不一樣。”蕭冷兒偏頭,笑,“在問心殿下的心中,天下可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為你所看重?為了所謂的大計,你可以犧牲旁人,也同樣會利用我。我……”
“我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讓我心愛的女人收到哪怕一點的傷害!”
他一句話脫口之時,她已然撲入他懷中,兩人緊緊相擁,一刻間庚桑楚幾乎連聲音也哽咽:“雖然我一直無法做到這心中對你的承諾,雖然我一直在不停的傷害你,可是我……”他在四川的時候,想到有可能從此再也見不到她,再沒有人跟他生死相搏,沒有人跟他鬥嘴,沒有人心心念念要算計他,沒有人讓他日思夜想,沒有人讓他又是甜蜜又是痛苦。從此這一生,都隻剩下他一個人。那一種刀絞般的痛苦,他當真再不願嚐試。他分明已經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是他原來是心甘情願用那一切都換去她的好好活著。
他是軟弱了。可是他沒有辦法後悔,在這茫茫天涯,母親走了之後,他好容易再找到一個人,讓他依托,給他救贖,他無法做到舍棄。哪怕因此他的路會再艱難十倍。
讓他自私,哪怕此生就這一回,那也很好,那已足夠。
忽然有什麽在月光下一閃,瞬間晃痛了她的眼。蕭冷兒定睛,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細細尋覓。他一頭長發,於男子而言,實是好得不可思議,又黑有密,可是——
她伸手,顫顫拔掉他鬢邊一根白發,銀灰的色,刺得她雙目生疼。撥去他發鬢外延,裏麵星星點點,盡是銀光。眼淚越積越多,終於滴滴落下來,蕭冷兒泣不成聲。
安慰的摟她雙肩,庚桑楚接過那根白發,失笑:“傻孩子,人都會老,都會長白頭發的,哭什麽哭。”
“你今年多少歲?”她吸一吸鼻子,哽聲問他。
庚桑楚想得一想,他倒當真沒太注意自己年齡,半晌道:“虛歲二十有三。”想想又頗為篤定的頷首道,“應當是。”
一時哭笑不得,蕭冷兒嗔道:“怎會有你這樣的怪胎,連自己年歲都記不清。”
“從未留意過生日,又怎會記得年歲。”
庚桑楚答得順口,蕭冷兒聽在耳中,卻是頗為怔忡,半晌歎道:“有朝一日,我若能陪你慶生,那便是最好的時光。”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在劍門關的那個早上,一時各自無語。又想到原鏡湄,蕭冷兒咬唇道:“上次離開的時候,我以為,以為你和鏡湄……”
片刻無語,庚桑楚執了她手:“身體可以麽?想和你到處走走。”
蕭冷兒張開臂:“我要你背。”
再次失笑,庚桑楚爽快的合上折扇,蹲身背對她。蕭冷兒附上去攀了他脖頸,心中滿足難言。
兩人不緊不慢走著,不時輕笑。
“楚……你知道,我想陪你慶生,陪你洗衣做飯,陪你……開心和不開心。”
“……嗯。”
“我也想……讓你陪我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讓你、嗯,讓你唱歌給我聽,讓你隻許對著我一個人笑。”
“……”
“你說好不好?”
停下腳步,他重重應她:“好。”
摟緊他的脖子,她呼吸深深埋在他發間:“我們私奔,好不好?”
“想去哪裏?”
“想去……聽說這時節天山的雪蓮都會開花了,我從沒有見過盛開的雪蓮花。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
“然後我們可以去泰山看日出啊,古人都說‘登泰山而小天下’,想必是非常壯闊的精致。我們還可以去關外,聽說那裏的一切都肆意得很,沒有邊界。風吹草低見牛羊,遠處的羊群和天邊的雲都連在一起,是不是那樣的景象?蜀中啊,我們雖然去了幾次,可是都沒有機會好好玩,聽說四川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好。你說什麽都好,我都會依你。”
“真的?”
“真的。”
“真的……”不停流出的眼淚潮濕了他的發,她隻覺自己從未在他麵前哭得這般狼狽,卻又慶幸他是背對自己而立。他腳步不知何時又已停了下來,她卻隻是惘然不覺:“你說怎麽辦好,我明明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聽你一句句答應下來,還是覺得開心覺得滿足,就好像它們真的會變成真的。我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再答應我任何事,我……”
庚桑楚回頭,硬掰起她的臉,她隻是哭,哭得滿臉都是涕淚縱橫。心中有如被巨石重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張口想說什麽,卻發現什麽都說不出。
“那時候我在樓心月掌下,眼看著就要沒命了。我正想著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結果你又出現在我麵前。那時我心裏真是高興極了,又得意又囂張,我想著,去他的中原去他的武林,都見鬼去吧!我在你心裏,總算也勝出這些亂七八糟一回。你把我看得比那個天下重要,我真的,我真的……我知道你沒有後悔,可是我也知道,隻有一次,隻有這唯一的一次。”
兩人相對,她唇畔浮出笑意,似連滿麵淚珠也跟著發亮起來,可是她口中出說的話卻那樣叫他心碎:“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你的兩難,想你一次次對著我的心力交瘁,想你一次次對著我是淡然的模樣,可能轉過頭,比我更難受。其實,你早在認識我之前的許久,已經決定以後要走的路,我為什麽要糾纏說你是個好人或者壞人,有什麽資格妄想你為我改變。原來在我們兩個的感情中,一直以來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一個。所以,我想說……”
吸一口氣,她雙眼發亮,也不知是因為笑,還是早已被眼淚清洗得太多:“你仗著自己是個有幾分姿色的繡花枕頭,成天跟我囂張。整天甩了我,讓我隻能跟著你的決定走,讓我難過。我啊,我可是最人見人愛無所不能的蕭冷兒,怎麽能受你這樣的委屈?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先開口。”退口兩步,她清了清嗓子,“現在我正式宣布,繡花枕頭,如果跟本大爺在一起,讓你覺得辛苦。那大爺我也懶得受這份氣,現在我就正式甩了你,你以後、以後可以去追尋你的幸福,也可以、可以忘了我。”
蕭冷兒一直在笑著。
心裏仿佛被針尖密密杵過,半晌庚桑楚終於也笑出聲來:“難得蕭大小姐揚眉吐氣一回,怎能少得了詩酒相喝?”
蕭冷兒笑著張臂:“還是你背我,我現在就要喝酒!”
接過她手,庚桑楚笑靨燦燦:“知不知道,我現在心裏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蕭冷兒偏頭望他:“什麽?”
背了走了半晌,他淡淡開口:“希望我背著你走的這一條路,永遠都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