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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混亂。
    蕭鶴心裏亂成一團麻繩，六神無主地跟在孫川西身後，仿佛沒走一步都用盡全身的氣力，偏偏腳下跟棉花團一樣，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徐總，新年好新年好，自從接下咱華人中心的項目後，一直想過來拜訪您，隻是年前工作太忙脫不開身，千萬別怪罪哈。”
    孫川西進門後，滿臉堆著自己都覺得牙疼的笑容，又是賠不是，又是上煙，姿態低到不能再低了。
    換作往常的他，他堂堂一建ceo哪會鳥這種小角色。
    徐奇峰皮笑肉不笑打了打招呼，毫不客氣的說：“哎，孫總還是真大忙人啊，要不是項目出了問題的話，恐怕您也不會百忙之中過來看一眼了。”
    “徐總教訓的是，都是我的失誤，我在這兒跟您陪個不是，以後啊，我每周都來項目上一趟。”孫川西說。
    “我看不如這樣吧，在工程事故沒有處理完之前，孫總直接駐工地現場吧。”徐奇峰抬眼掃了下跟鵪鶉一樣的蕭鶴說：“你們蕭經理最近業務比較忙，我今天打了十幾個電話也找不到人，一建現在的樣子讓我心裏不踏實啊。”
    孫川西狠狠地瞪了蕭鶴一眼，趕忙陪著笑說：“好，都聽徐總的，徐總說怎麽都行。”
    “嗯。”徐奇峰話鋒一轉，用痛心疾首的腔調說：“孫總啊，一直來呢，一建集團給我留下非常好的印象，這是一隻高素質、高效率、高管理、能打硬仗、擅打硬仗的隊伍，但是在華人中心這邊，我沒有看到上述任何優秀的特征，反而給我糟亂差的印象。”
    “這個……這個我得解釋一下。”
    一個個的黑色標簽貼過來，饒是孫川西也有些吃不消，“咱們這個項目吧去年從中標到進場隻用了十天，進場第二天就開工，現場的三通一平沒有達標都是其次，主要的是徐總您要求的工期太短了，讓我們在半月內完成幾百顆樁基礎施工，而且還是在沒有圖紙會審，各種條件都不具備的情況下……”
    徐奇峰抬起頭打斷道：“孫總，您先別慌解釋，看完這些照片後再說。”
    孫川西皺著眉頭，不悅地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待他看到屏幕內的照片後，心裏咯噔一下，我艸，這下說破天也沒戲了！
    每看一張照片，孫川西的心髒咯噔一下，沒辦法，因為照片觸目驚心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幾乎樁基礎存在的質量問題，在這兒全部都看到了，更離譜的是特麽有一顆樁竟然有超過一米長的土壤！
    哪怕外行人也知道，如果混凝土裏夾了長達一米的土壤，那麽這塊混凝就是廢品，不合格產品，抗壓力直接跌破線，毫不客氣的說，這樣的樁基礎你就是100米也沒用！
    更讓孫川西絕望的是，如果存在質量問題的樁基一根兩根還好說，結果連續看了20多張照片，無一例外的每個樁都存在大大小小的質量問題。
    而且這些質量問題壓根都不用查規範，搭眼一看就知道不合格。
    太明顯了，太刺眼了！
    來的路上，他還認為是一些小問題，到時候請徐奇峰吃頓飯，送點過年紅包，再請他出去放鬆放鬆，基本能應付過去。
    結果……這特麽就是一個坑，還是特別大特別大，站在坑邊一眼望不到底的那種巨坑！
    孫川西如此，更不消說緊跟著湊過來的蕭鶴了，他隻是看了一眼，頓覺眼前一黑，若不是及時扶住了桌子，差點摔地上。
    我滴天娘啊，這些照片怎麽跑徐總電腦來了。
    等等，有什麽地方不對。
    “徐……徐總。”蕭鶴使勁吞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不是開玩笑吧，您從哪兒弄來一些照片？”
    徐奇峰扭頭冷冷的看著他，哼道：“你認為我隨便找照片消遣你？”
    蕭鶴沒敢言語。
    鑽芯第一天的時候，他可是親自在現場盯著的，鑽出來的十幾個樁基混凝土完全沒有問題，難道那天晚上鑽出來的出了問題？
    一想到這兒，蕭鶴一身冷汗竄出來，他終於意識到什麽地方出了紕漏。
    該死的，鑽芯的班組長為什麽說一切正常呢！！！！
    然後，蕭鶴心中升起無盡的懊悔。
    媽蛋的，早知道如此的話，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不管雪下的多大，都得去現場查看一番，將這些有問題的樁基礎轉移、隱藏、銷毀，雖然找一些差不多的混凝土塊有些難度，但總好過被人家甲方抓個現象強百倍啊！
    不對，還有地方不對勁！
    這些照片都是下雪前拍的，難道是徐奇峰正月十五沒回家過節，半夜閑著蛋疼又跑回工地檢查拍的？
    不可能啊，跟徐奇峰打了一個多月的交道，除非工地有重要的事情，否則打死他也不會去工地溜達的，老徐最喜歡蹲辦公室裏玩遙控指揮的戲碼了。
    “蕭經理，我看你一臉不信的樣子。”
    就在蕭鶴愣神的功夫，徐奇峰已經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安全帽說：“走，咱們現在就去現場看看，到工地一看，就知道我是不是誣陷你了！”
    “不用了吧徐總，今兒剛融雪，外麵冷不說，坑裏泥巴坑坑的，萬一……”孫川西急忙勸說，從蕭鶴一臉迷茫的眼神，和徐奇峰信誓旦旦的樣子，他推測徐奇峰不會亂放嘴炮，肯定證據確鑿了才這樣說。
    徐奇峰嚴肅的說：“不，再坑也得去看看，不看清楚的話，你們不死心！”
    最終，兩人拗不過徐奇峰，跟著一起到工地查看。
    等到了工地後，蕭鶴跟兩個班組長打了電話，讓他們跟著一起下基坑。
    一見麵，蕭鶴紅著眼低聲叱道：“你們兩個怎麽回事，不是跟我說一切正常沒問題的嗎，那麽多樁基礎存在質量問題，你們為什麽沒有通知我。”
    班組長疑惑道：“蕭經理，咱們說話講點良心好不好，明明你們安排了兩個年輕人在現場拍照取證的，發現問題後，那倆年輕人沒向你匯報？”
    “你說啥？倆年輕人？你們tm搞什麽飛機，老子什麽時候安排倆年輕人了！”
    “咋不是呢？人家說是一建公司的，還說公司對這次質量問題非常重視，特意安排他們到現場拍照留影，方便集團公司拿出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班組長特委屈的說。
    “我艸！”蕭鶴欲哭無淚，原來問題真的出在這裏！
    原來有人捷足先登！
    原來不僅有人拍了照片而且還送到了徐奇峰手裏！
    原來他們被人耍了還不知道！
    一時間，蕭鶴感覺陷入一個巨大的陷阱之中，那種叫天天不應，剁地地不靈的無力感，讓他想到了死。
    到底特麽是誰在背後捅老子黑刀！
    “小蕭，還站在上麵做什麽，把工人給我喊過來，讓他們掃掃積雪！”孫川西的聲音從槽底爆發，洪亮中綻放著強大的怒氣。
    蕭鶴打了個哆嗦，硬著頭皮對兩個班組長說：“都傻缺啊，沒聽到老板喊啊，趕緊把屋裏的工人都喊出來！”說完一路小跑往槽底趕去，這時候也不管腳下的泥巴會不會髒了鋥亮的皮鞋了，完全飛奔而下。
    “尼瑪蛋，拽什麽拽！”一個班組長罵咧咧的說：“自己犯了錯被領導罵，還衝我們發火，什麽玩意啊！”
    “媽滴，這孫子不是東西，等會咱們慢點幹，凍死這仨熊！”另一個班組長也罵。
    半個小時後，三人臉色陰沉的從基坑爬上來，徐奇峰使勁踢著鞋上的泥巴，望著徹底迷茫傻眼的蕭鶴說：“蕭經理，事實擺在麵前，你現在心裏踏實了嗎，還有什麽好狡辯的嗎？”
    “沒，沒了。”蕭鶴有氣無力的說。
    心裏踏實？
    踏實個屁啊，應該叫死心了！
    套用趙大叔的話那叫心裏拔涼拔涼的，死的徹徹底底，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現場情況就是這樣，孫總你覺得應該怎麽處理比較好？”敲的蕭鶴徹底沒了脾氣後，徐奇峰開始收拾孫川西。
    這半小時裏，孫川西不知問候了蕭鶴祖宗多少代，歎口氣後正色道：“徐總，我沒什麽好說的，我們確實存在一部分責任……”
    “一部分？”徐奇峰冷笑：“那依你看，誰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當然是設計院了，他們圖紙設計不明確。”孫川西下意識將蕭鶴幾天前給的說辭倒了出來，說完後感覺大大不妥。
    哪怕圖紙設計再存在問題，施工質量糟糕到如此地步，可跟人家設計院沒有任何關係，人家設計院可沒叫你這麽做的。
    “哼！”徐奇峰扭頭就走，剛走兩步又停下來，“蕭經理，等會把你們的施工資料報到我辦公室。”
    “資料員孩子生病了，他不在工地，沒鑰匙開不了門啊。”蕭鶴張口就說。
    “沒鑰匙是吧，把門給我砸了，門錢我出！”徐奇峰怒道：“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半小時內把資料送過去！”
    蕭鶴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我滴個娘啊，我今天到底怎麽了，這張嘴咋就這麽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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