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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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聲由遠及近,醫院前方大門忽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應該是國軍來了。
    火勢未減,但樓下的嘈雜聲忽然小了,我在窗邊瞧見幾個日本兵擁護著田中佐野從醫院後門迅速離開了,悄無聲息的。憲兵隊的人也緊隨其後,飛快撤離了。
    大樓的正麵依稀還聽得到那漢奸方長貴的聲音,他好像在說這不關他的事兒,不是他幹的。
    四下裏槍聲密集,火勢也越來越大,映得整片天空都紅了,滾滾濃煙不斷地往四周蔓延,我越來越看不清樓下一切了。
    我無法呼救了,一張開嘴,那灼熱的濃煙就往喉嚨灌,嗆得我直咳嗽。火焰越竄越高,我已經無處可逃了。這樓板燙得跟烙鐵一樣,我沒有穿鞋,像生生踩在了火堆中,就要被這火焰焚化。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媽媽,想起了褚峰,還想起了秦承炎,以及好多我剛認識的人。我才發現自己多麽貪戀這俗世,不舍得就這樣死去。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我打開窗戶,對著樓下歇斯底裏地嘶喊,“救命啊,救命啊……咳咳,救命……”沒有喊幾聲,我就被濃煙嗆得講不出話了,喉嚨裏火辣辣的,咳得眼淚鼻涕一起冒。
    樓下好像來了很多的人,有咆哮的聲音,咒罵的聲音,還有無數尖叫聲。
    我看不清樓底的一切,眼睛被這灼熱的火焰熏得不斷地流眼淚。臉上也火辣辣的,仿佛被誰用刀硬生生剝掉了一層皮。我還在妄想有誰來救我,所以竭盡全力在呼救,喊出的聲音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瘮人。
    “砰啪!”
    樓下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大樓劇烈顫動了一下,往右側傾斜了。我站立不穩,竟直接順著地麵往右牆滾了過去,以至於背部狠狠撞在了牆上。一股劇痛像是順著皮膚刺穿了五髒六腑,疼得我縮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這不是被火炙烤的痛,是那種錐心的,仿佛在被抽筋剝皮一樣的痛,疼得我瑟瑟發抖。可能是背上染上病毒的地方又破了,否則不會疼得這樣詭異。
    我想我肯定會死在這個地方,被燒死,或者被活活痛死,可我始終是那樣不甘心。
    “救救我,救救我!”
    即使已經無處逃生了,我還是懷著一絲僥幸爬到窗邊大喊,我渴望下麵有誰聽到我的聲音,可以救救我。
    這大樓還在慢慢傾斜,看樣子是樓下的幾根木梁都給燒斷了。大樓後麵是一排土木結構的老樓,已經被熊熊烈火給波及了,那邊好多人在逃亡。
    我是沒辦法逃了,隻等這大樓坍塌,我要麽沒焚燒了,要麽被掩埋在廢墟裏。
    等死的感覺好痛苦,我抱著雙膝靠在窗邊,忍受著從未有過的劇痛。我淚眼婆娑地望著被濃煙覆蓋的夜空,像是看到了媽媽的臉,她在喊我“夕夕”,她說是來帶我一起走的,去天堂,到那個沒有紛爭硝煙的地方。
    “夕夕,夕夕……”
    這聲音越來越清晰,不像是媽媽的聲音。我驀然回過神來,才聽見是樓底下有人在喊我,有點像是秦承炎的聲音,焦灼而惶恐,就在我所在的這邊。
    “夕夕,夕夕!”
    果然是他,我不曉得從哪兒來了一股詭異的力氣,撐著窗沿站了起來,努力微眯著眼睛尋找秦承炎的蹤跡。
    我竟然看到他了,他就站在樓下轉角的地方,著急的來回嘶喊。他身邊還有無數士兵在拎著桶飛跑滅火,但根本就控製不住這火勢,反倒像火上添油一樣。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生的希望,頓時就喜極而泣了,慌忙用盡全力地喊道。“我在這裏,在這裏,秦司令我在這裏!”
    他聽到我喊聲了,但沒有看到我在哪兒,隻是不斷地揮著雙手,“夕夕,跳下來,我接著你!”
    跳下去?
    這麽高啊,在這樣能見度極差的情況下,他萬一失手我就……
    然而我的思緒跟不上我的行動,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寧可信他,也不願意在這兒等死,所以毫不猶豫地翻過了窗戶縱身一躍,把生和死都交給了上蒼。
    下墜到一半的時候,秦承炎才看到我,而他卻站在離我至少五米的地方。這段距離足以令我粉身碎骨,所以在他飛身撲向我的時候,我歎息地閉上了眼睛,聽天由命吧。
    “砰!”
    當我結結實實摔進他的懷抱時,全身像散了架一樣痛得無法呼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頭好暈,身體裏五髒六腑像移了位似得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又脹又疼又火辣辣的,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身體了。
    因為慣性,我們倆都摔在了地上,但他沒有放開我,雙臂緊緊抱著,抱得很緊。
    緩了許久,我才微微睜開眼,瞧見秦承炎滿臉惶恐地看著我,那雙被濃煙熏得通紅的眼睛裏光芒很複雜。
    他沾了一臉的煙灰,汗水順著臉頰不停地滾,一顆又一顆,明明是這樣狼狽,可我卻覺得他好好看。
    不知道是因為後怕還是什麽,我靠在他懷裏一個勁地哆嗦,身子抖得跟篩糠一樣。而他也沒有講話,隻是抱我的手十分用力,我聽見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我們就這樣相擁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我都快撐不住了,眼皮好沉好沉。可我不想睡,怕睡了就醒不過來。
    “夕夕,夕夕你怎麽樣?”許久,秦承炎解下披風裹在了我身上,輕聲問我。
    我有氣無力地衝他咧了下嘴,道,“秦司令,謝……謝你!”
    他沒應我,隻是伸手輕輕捏了捏我的臉,把我臉上的煙灰擦了擦,抱起我走向了醫院前大門。
    我這才看清這隔離大樓的樣子,火勢雖然被控製住了,但房子早已經被燒成廢墟了,一樓二樓的木梁和檁子全部被燒成灰,整個大樓都往右倒了,若不是後麵那一排老樓撐著就已經倒下了。
    這邊到處都是國民黨士兵,至少來了一個排。其中還有好些個身著黑色夜行衣的人,正在幫著這些士兵善後。他們從灰燼裏麵找出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有的已經燒成了黑炭,有的麵目全非。
    樓前的地麵上整齊地排放著一具具焦黑的屍體,不下二十來個。士兵們還在不斷從灰燼抬出人來,還有些已經被燒成了半截,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