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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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大火中,似乎隻有我逃生了。我心頭忽然間升起一股濃濃的愧疚感,如果那個時候我多砸幾道門,可能有人能跟著逃出來,但當時我卻選擇了自己逃生。我偷偷抬頭看著秦承炎,他緊繃著一張臉,星眸裏透著濃濃的殺氣。
    龍一在指揮那些穿黑色夜行衣的人,瞧著秦承炎抱著我站在邊上,急急的走了過來,遲疑地睨了眼我才道,“少爺,除了方長貴,沒有發現田中佐野的手下。後邊的大柱頭被人鋸斷了一半,水溝裏還有幾個汽油桶。”
    “政和路上沒發現人嗎?”
    “龍三他們埋伏了很久,並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路過,我估計,他們是從密道提前撤了。”
    聽龍一的意思,縱火的人當中,除了那個大漢奸之外,就連張啟明都跑了。那麽他們來這裏火燒隔離區是早就又預謀的,所為何事?
    我忽然想起方長貴跟張啟明對話的時候,提到了什麽軍事法庭,難不成住在隔離區的這些人,是秦承炎準備用來扳倒田中佐野的證人嗎?
    似乎,都城的日本人和秦承炎之間的關係並不像明麵上的那麽好。那媽媽死去的那夜,跟在田中佐野身後的人就一定是秦承炎了,除了他,也沒有人敢那樣對田中。
    他……應該是個好人吧?
    想著我又偷偷瞥了秦承炎一眼,看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們倆四目相接,忽然有種詭異的尷尬,我慌忙收回視線埋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他頓了頓對龍一道,“你們先處理這些後事,把秦家的暗衛撤了,再等我的命令行事!”
    “是!”
    秦承炎說罷就抱著我朝前麵住院部走去了,這邊沒有被火勢波及,但氣氛不太對。前院站滿了醫生和護士,個個麵色慍怒,還有幾個外國人,正在義正言辭地相互爭辯什麽。
    這些外國人生命受到了威脅,一定會跟國民黨那邊的人死磕到底的,畢竟他們自以為在中國的地位比中國人要高很多。
    我無力去仔細聽他們在講什麽了,感覺腦子特別的暈,不知道是吸入過多的濃煙所致還是病毒的緣故,全身都發軟。我緊緊抓著秦承炎的衣角,深怕他在這種情況下拋棄了我。
    看到我們過去,那個梁護士先走過來了,看到我她特別的驚訝,“洛小姐,想不到你居然逃過了那場大火,我都以為你……這真的是太好了。”
    有個年紀比較大的,戴眼鏡的醫生也走了過來,端詳我許久,重重歎了聲,“秦司令,先把洛小姐送進急診室吧,她看起來精神有些恍惚。”
    “我要最好的藥,最好的醫生和護士來救她!”
    他們的對話傳到我耳朵裏仿佛隔了千山萬水,我都要聽不見了,可我還在努力睜著眼睛,就怕一閉上就再也睜不開了。
    秦承炎把我抱進了急診室,放在病床上時輕輕捋了一下我額前的亂發,笑道,“夕夕,如果累了就先睡會兒,醒過來身體就不那麽難受了。”
    我吞咽了一下唾沫,吃力道,“秦司令,我……是不是不會死了?”
    “嗯,一定不會死的。”
    “那我信你了!”
    心頭一鬆懈我就暈過去了,像又陷入了一個血霧彌漫的世界。
    這一次周遭出現了很多跟我一樣被裹得像木乃伊的人,有的斷胳膊斷腿,有的被燒毀了半張臉,還有黑漆漆的就像隻骷髏。他們都在質問我為什麽沒有跟他們一起死,為什麽我還活著。
    我講不出話,也無法辯解,眼睜睜看著他們如潮水般向我湧來,拽著我瘋狂地啃噬血肉,一口口把我吞下去。我疼得死去活來,痛苦地哀嚎著,想推開他們,可推不開。
    這種痛不像是夢魘,是活生生發生在我身上的,耳邊隱約還有焦急的喊聲,“夕夕,夕夕撐住啊!”,這好像是秦承炎的聲音,又好像是媽媽的聲音。
    “秦司令,洛小姐再這樣下去怕是會活生生痛死的,一旦這些皮膚全部潰爛,恐怕就無力回天了。醫院現在沒有研製抗體的藥材,我們也無能為力啊。”
    “你聽過哪裏有嗎?”
    “聽聞寬爺經手過這樣一批藥材,但具體在哪兒我們誰也不知道,前段時間他手底下那阿青來問過藥材的價格,我有聽到過這樣一個事……”
    “拿到藥材多久能研製出抗體?”
    “至少得十二個小時,因為需要高溫提煉再冷卻,但是這過程也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我隻能說盡力而為。”
    “她大概還有多少時間?”
    “運氣好的話,還能拖個兩三天。”
    “我去想辦法弄藥材!”
    我從劇痛中清醒過來時,就聽到了這樣的對話。原來我已經踩在生死線上了,隨時都可能痛死過去。我忽然間感到很悲哀,逃過了那場要命的大火,卻仍舊逃不過這冥冥中注定的死亡。
    腳步聲遠走過後,這病房裏瞬間變得死寂。我眼睛上蒙著一層紗布,睜不開,不知道是不是被焰火熏壞了,很脹也很酸疼。但比起身上的劇痛來說就算不得什麽了,所以我都忽略了。
    我靜靜躺著,被這蝕骨的痛折磨著,嘴裏不斷地發出嘶啞的痛吟聲,我自己聽了都瘮人。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怕是沒有人能體會,而詭異的是我竟在這樣的痛苦中昏睡了過去。
    耳邊始終很聒噪,仿佛有很多的人來來去去。我隻能像個死屍一樣躺著,既不能動,也不能說,恍恍惚惚感受著自己還活著。
    我就這樣在半夢半醒間度過了一段夢魘般的時光,當意識徹底恢複時,我眼睛上的紗布已經去掉了,身上也沒那麽痛了。
    我小心翼翼睜開眼睛,瞬間被窗外強烈的陽光刺得眼淚嘩嘩地流。我揉了揉眼睛坐起來,發現在一個大約十來平米的房間裏。四壁一片雪白,應該是病房,但不再飄著那難聞的福爾馬林味道,而是透著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很淡很淡,像梔子花。
    瞧了好一會兒,才看見轉角的陽台邊站了個人,模模糊糊地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很高很瘦,於是我下意識喊了聲“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