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月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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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也未料到一頓飯,一場生死局後,她程月棠竟然跟上輩子想都不敢的人,坐在了同一個案邊有說有笑。
    唐英若是相處的好,也未曾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靠山。
    程月棠對這人的性子很是了解,又或者昌平長公主府中的世子郡主,品行都一樣光明磊落。
    除了那毛頭小子讓人頭疼一些之外,這長公主府裏的人也不難相處。
    夜深,程月棠坐上回府的轎子,身體半倚轎子,疲憊之色盡顯。
    “程姑娘。”
    聞聲,程月棠拉開轎簾,隻見高頭大馬上坐著楊季修,月光下,依舊是那身華麗紫袍,他於馬上微傾著身子,目光看向程月棠。
    那深邃的眼眸中,仿若裝滿了晨星點點,程月棠讓轎夫停下,才從轎中緩步走了出來。
    “程姑娘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她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聲的轎夫:“莫走太遠。”
    “自然。”
    說罷,楊季修伸手示意要將程月棠拉上馬背,程月棠遲疑了許久,才將手搭入楊季修的掌心,斜坐在馬背上,由得楊季修駕馬緩步而行。
    “轎夫都跟上來吧!就這樣回府……”
    看著身後的轎夫抬起了轎子,程月棠也隻是小心翼翼的拽著楊季修的衣袍,卻未有逾越之舉。
    “你不抱穩些,難道不怕從馬上掉下去?”
    月光下,程月棠低著頭,依舊是用雙手緊攥著楊季修的衣袍,不敢太過逾越。
    楊季修忽然笑了,那笑聲在幽暗的黑夜中爽朗好聽,讓程月棠竟有些想去看楊季修此時的正麵,又會是怎樣的神情。
    “本以為你既然敢出入滿是彪漢的酒家,應當就趕在馬上摟緊我的腰身,不料……”
    “齊王,男女授受不親。”
    楊季修拉了一把馬繩,撇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她:“今日在宴席上,我稍稍打聽了一下那兩味藥材,不過暫無頭緒,恐怕程姑娘還要再等些時日。”
    “你今日特地前來,是為藥材一事?”
    程月棠脫口而出此言,又閉嘴,將頭瞥向了一旁。
    那邊沒有問她為何這樣問,隻不過是發出了一聲“嗯”,又緊隨著是聲歎息。
    “不知道程公子可能否再等幾日?”
    “不急,這種事情期望有心就好,就算找不到,月棠也不會因此怪罪齊王。”
    “你倒是善解人意,那日後我們二人,直接稱呼你我便好,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齊王二字折煞了。”楊季修停下了高頭大馬,對底下人命令道,“還不來人扶程姑娘下馬。”
    這句話後,程月棠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已經坐著楊季修的馬回到了秦國公府門外。
    程景況一早便在門外候著,見到程月棠回到了急急忙忙的迎到程月棠身邊,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攙扶下馬。
    “多謝齊王送小女回府。”
    楊季修翻身下馬,朝著程景況畢恭畢敬的一作揖:“秦國公客氣了。在下眼見夜黑風高,不放心程姑娘一人回府,才做出這樣唐突之舉,還望秦國公莫要見諒。”
    “怎會見怪,齊王要不於府中小酌一杯?”
    楊季修搖頭,與程景況寒暄了兩句,便駕馬離開了秦國公府門外。
    人剛走,程景況的臉色自也沉了下來,眼神看著程月棠雙手往後一背,無可奈何地背負著手,往府中走去。
    程月棠看得出,程景況大抵因為自己與楊季修走的太近,心中不喜。
    “爹,齊王不過是順路才送我回來的。”
    “順路?你以為我不知道齊王府在哪?這順路是不是順的有些遠了!”程景況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過身來,深邃的目光看著程月棠又是一聲歎息:“你與齊王素來沒有交情,此番他三番四次的對你示好,不得不防!”
    程月棠急忙點了點頭:“爹爹說的是,不過楊季修答應幫我一起找那兩味藥材,我總不能對他不理不睬。”
    “你托楊季修幫忙?你呀!真是糊塗!”程景況手順過胡須:“也不知道齊王這樣的角色怎樣才能擺脫的了,日後你給我長點心,莫要惹這樣的麻煩回家!”
    程月棠知曉程景況如今心裏的想法,大抵是覺得楊季修不太安全。
    畢竟是皇帝的幼弟,有些事情上,程景況也是怕程月棠被人迷惑。
    可上一輩子再老的薑,也未曾看出楊越遙那個人麵獸心的東西,以至於現如今的程月棠與其去相信程景況的眼光,還不如自己好好看看。
    若是周圍的人都是豺狼虎豹,她程月棠就算在秦國公府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也比如同上一輩子重蹈覆轍來的好。
    “囡囡,你可有聽我說話?”
    “啊?爹,囡囡隻是覺得齊王不一定有惡意,他如今既然肯幫忙,我們為何不應承下來,那些恩情,也不是一定要還得。”
    “恩情既然有了,怎可能不還,傳出去,還不知別人要怎麽說我們秦國公府的閑話。”
    有些時候程景況會好些麵子,可這對於程月棠並沒有什麽障礙。
    程景況有程景況的顧慮,程月棠自然也有她的選擇,有些事情既然經曆過一次。
    那麽這一輩子,定會把招子擦亮,不會再掉入楊越遙那樣的奸人手中。
    “你去看看朗兒,我原本勸他早些休息,可他就是不聽,說什麽也非要等你回來。”
    程月棠點頭,伴著月光向那燈火明亮的方向走去。
    還沒等進入程月朗的院落,芍藥就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一把拉住程月棠的手腕。
    “芍藥,發生何事?為何如此慌忙?”
    “小姐,今日你在長公主府中,與敏玉郡主相談甚歡,把奴婢給丟下了……”
    程月棠掩唇輕笑,腦海裏想到芍藥追趕轎子而來,又要不能步伐過大的場麵,差點沒笑出聲來。
    手也輕拍了芍藥肩膀兩下。
    “你累了一整日,還是先回去歇息吧…待會小蝶伺候我便好。”
    “多謝小姐。”
    看著芍藥離開的背影,程月棠腦海裏隱隱約約響起唐英那爽朗大方的笑顏。
    雖然此番差點在長公主府中喪命,不過能與唐英結識,也算是因禍得福。
    程月棠想著,抬手推開了程夜朗臥房的門。
    程夜朗聽見聲響,原本打算坐起身來,卻又奈何沒什麽力氣支撐自己。
    “怎還不睡,這身體本就不好,還不早些歇息。”
    程夜朗委屈的看了一眼她:“不知為何,我今日總覺得心裏不安,就好像姐姐有什麽危險一樣,不過看見姐姐平安無事的回來,我也就放心了。”
    程月棠手輕撫著程夜朗的額間,另一隻手覆上了程夜朗的手背,那冰涼的觸感,就好像從程月棠去到長公主府開始,程夜朗的心就一直為自己懸著。
    就好像姐弟之間真能有心電感應。
    程月棠也不知,那時她被駙馬爺狠狠的掐住脖頸時,程夜朗是不是同樣的難受。
    突然間,程夜朗那冰冷的手輕撫過程月棠的脖頸,一雙眼裏含著水霧,就好像撫摸著她脖頸上的淤痕,竟然比自己手上還難受。
    “姐姐的脖頸是誰弄得,都青了一大片……是不是很疼?”程夜朗說完,緊咬著薄唇,微微顫抖的手,又不忍的收回。
    程月棠莞爾,抓住程夜朗冰涼的手掌,淺笑著搖搖頭。
    “無礙,不過你千萬別跟爹爹說,明日我穿高領些的衣裙便可。”
    “可是這傷……”
    程月棠搖搖頭:“這傷都過去了,若是爹爹知道,家裏免不了又有新的麻煩,我倒還好,這脖子上也不疼了,若是你們再出什麽事,恐這心又要疼了。”
    “朗兒不說便是,不過日後,姐姐莫要叫人擔心了。”
    聰慧如程夜朗,又怎能看不出程月棠脖頸上的傷勢是如何留下的,可是有些事情單單留在心底便可。
    說出來,反倒讓大家都不會好受。
    “姐姐,時候不早了,我困了。”
    “那朗兒好好歇息,切記,脖頸上的事情莫要再讓旁人知曉。”
    看著程夜朗點了點頭,程月棠的心也安穩了下來。
    接下來來由很長的路要走,她大步跨出程夜朗房門的同時,手覆上了脖頸上的淤青。
    指腹的按壓,竟然還會牽動起絲絲疼痛來。
    心中不由暗道:駙馬爺,此番為了瞞住和貴妃偷情的事情果真是下了死手。
    程月棠伴著月光,臉上也突然浮現出了些許的笑意,收回手。
    對於今日留下的傷勢,程月棠定會找機會討回。
    不過所有的一切都要做的有意義。
    月朗星稀的夜,程月棠抬起頭看了一眼深黑色的夜空,隱約間竟然在月光下響起楊季修在馬上的模樣。
    一舉一動的溫柔不比當年的楊越遙來的少,不過很多事情程月棠已經分不清孰真孰假。
    就好像心中的陰影從未消褪過一般。
    “小姐,浴桶裏的水已然備好,小蝶先伺候你回去沐浴更衣吧。”
    程月棠回過神來,帶有倦色地點了點頭。
    “小姐,長公主府是不是比秦國公府更好看?唔……如果我也能跟小姐一起去就好了。”
    程月棠何嚐不知道小蝶的心思,噙笑應道,“別羨慕了……若是下次還有機會,我自會帶你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