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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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三日,程月棠都在府中養病,未踏出過房門半步。
    程景況見狀,心中稍安,想著等手中的事務一處理完,便好生與程月棠聊聊。
    程府難得安靜,楊季修沒有出現,蒙旭也沒有消息。
    程月棠每日便在陽光下抬頭取暖,將那蒼白的臉色漸漸染上一層紅暈。
    芍藥隻覺得奇了怪了,平日裏這齊王一天往程府少說也要跑兩三趟,怎麽這幾日小姐重病,他反倒不見了身影。
    這話她不敢問,姑且隻在心裏琢磨琢磨。
    她不知道的是,楊季修這幾日也不好過。他一麵掙紮著想要去見程月棠,一麵又擔心去了之後得到失望的結果。兩相矛盾之下,心中極苦,唯有借酒消愁。
    對於外麵的事,他是既想打聽,又害怕知道,最後幹脆來了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端金盞杯,清酒入喉也是辣得眼淚直流。
    這時,宮中傳來消息,老皇帝病重,急召長公主進宮。
    楊季修得聞消息立刻醉意全無,洗了一把臉後匆匆趕去。
    程月棠聽得燕無聲來報,臉上愜意之色霎時全無,轉而換上了一副嚴肅之色,“是口諭還是旨意?”
    燕無聲恭聲道,“口諭。”
    程月棠聞言皺眉,看來老皇帝是在提前部署了。
    在程月棠的記憶力,老皇帝駕崩當是兩年以後的事,所以她才敢讓唐英和常青山暫行各自回府。此時老皇帝病重,長公主進宮麵聖之時,他會交給長公主一件事物,而這件事物,便是以後所謂的遺詔。
    程月棠知道老皇帝此病隻是敲山震虎,為的就是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露出馬腳。
    聞言,程月棠急命芍藥備車,趕往東宮。
    此時京城之中誰人都可以入宮,唯獨太子不能。
    程月棠讓燕無聲先行去將太子攔下,而自己乘坐馬上稍後趕來。
    燕無聲雖是不明白為何,但依舊去了。
    太子乃是儲君,老皇帝病重,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以他的性子,一旦進宮難免不會被楊越遙等人設計陷害,那時,隻怕太子有一萬個腦袋也不夠砍。
    程月棠心中著急,不斷讓車夫趕快,驚得一眾行人紛紛向街道兩邊逃竄。
    待得趕到東宮,程月棠見燕無聲成功攔下了太子,這才送了一口氣。
    太子急問道,“程小姐,為何不讓本宮進宮?”
    程月棠拉著太子走到一旁,低聲道,“此時殿下如若進宮,正是給別人可趁之機”
    太子聞聲大震,急忙將程月棠請進了東宮之中。
    “程小姐此言何意?”
    太子雖然將程月棠請了進來,但心中疑惑卻是依舊。
    程月棠正色道,“皇帝病重,按常理,他該召見何人?”
    太子立刻答道,“自是本宮……”
    隻是話未說完,太子忽的一頓,露出駭然之色看向程月棠。
    “老皇帝並未召見太子,要麽是因為他老人家並未走到最後一步,要麽就是有意將殿下撇開。無論哪一種可能,殿下都不該在此時進宮。”
    程月棠杏眉輕擰,眸中帶著一抹憂慮。
    老皇帝此番敲山震虎看上去是針對楊越遙等皇子,但實則還包含著太子。不然何以召見長公主?
    長公主府在京城之中想來水火不濟,各不相幫。這一點,與秦國公府相似。隻是秦國公府乃是外臣,老皇帝要敲山震虎,必然會選擇長公主府這樣的皇室宗親。
    想到這裏,程月棠忽的想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太子在新政推行之上的所作所為太過完美,這遠遠超出了老皇帝對他預期的估計。
    程月棠這才明白為什麽老皇帝要連帶太子在內一同試探了。
    太子在實施新政上麵確實做得很好,老皇帝也很是欣慰。可是等老皇帝高興勁一過,他便想到了今次太子的所作所為實在不像以往那個隻知明哲保身的太子。
    太子發生如此變化除了有人相幫之外,老皇帝實在找不到其他原因。為此,老皇帝故意來了這麽一手,以試探太子是否當真有不軌之心。
    想清楚了這一點,程月棠對著太子道,“殿下此時權當什麽都沒有發生,切莫太過注意宮內的動靜。”
    太子點頭道,“程小姐的話,本宮明白。父皇既然有意試探本宮,那本宮自當遵從本心。”
    程月棠見太子霎時便明白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由了然笑道,“殿下所言甚是,此時的皇宮大內無疑於是一堆火藥,隻要一個火星子崩落,隻怕天下震動。”
    以太子的脾性,如果他為了此事火急火燎的趕到皇宮,老皇帝卻單單隻召見了長公主。在眾大臣心中,太子成了什麽?
    而一旦有人借此時機陷害太子,汙蔑他意圖不軌,那太子隻怕是進得了皇宮卻再也出不來了。
    平日裏沒人這麽做,那是因為以老皇帝那疑神疑鬼的性子,即使發生了此類事件,隻怕他也不信,反而會懷疑有人陷害太子。
    但此時如此微秒時候,老皇帝又是故意為之,縱使不會有所懷疑,但也會先入為主的信了太子的不軌之舉。
    離開東宮以後,程月棠本打算去一趟齊王府。但想到此時楊季修隻怕早已進宮,去了也是無用,當即讓車夫趕回了秦國公府。
    隻是剛一進府,便看到程景況怒目圓睜的瞪著門口。
    程月棠知道,自己風寒未愈便四處亂走,爹爹定是生氣,急忙裝出一副病態模樣,以手撫額,臉上露出疲累困乏之色。
    程景況見狀如何再人心責備,當即讓程月棠回房休息。
    晚間用過晚膳,程景況來到程月棠房中,見她正望著桌上燭火出神,不由長歎了一口氣。
    “爹爹,您怎麽來了?”
    程月棠聞聲轉頭,看見爹爹臉上憔悴模樣,不由心生疑惑。
    程景況坐在程月棠床頭,看著女兒臉上血色漸起,內心稍安,“我來看看你,怎麽樣?可有好些了麽?”
    程月棠點頭道,“爹,囡囡不礙事,就是一點風寒罷了,沒事。”
    說著,程月棠朝著父親露出一個調皮的笑臉。
    程景況見狀,長眉斜揚,笑罵道,“你這妮子,還說沒事,你看看你,這幾日消瘦成什麽模樣了?”
    說著,程景況拉過女兒纖手,輕聲問到,“你與那楊季修最近怎麽樣了?怎好幾日不曾見他來府?”
    程月棠聞言苦笑,搖頭道,“爹,這些事囡囡自會處理的。”
    程景況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追憶之色,“當年你母親在世的時候便說將來一定要給你選一門好親事,可是還沒等你成年,她便早早去了。”
    程月棠難得聽到父親提起母親,聞言臉上略顯傷感,“母親向來隻為他人考慮,從未想過自己,所以才……”
    說到這裏,程月棠隻是搖頭,卻再也說不下去。
    程景況看著她,問到,“你也知你母親為人,你覺得她這樣,真的開心嗎?”
    程月棠不料父親突然問起這個,聞言一怔,“我也不知,或許母親就是因為不開心,所以積鬱成疾……”
    “既然你知道你母親就是如此積鬱成疾所以才早早病逝,那為何你如今還要這般呢?”
    程景況忽的厲聲問到,眉宇之間滿是怒意。
    程月棠自知父親所問非虛,想要反駁,卻無法告知實情。但若不反駁,隻怕又會讓父親擔心,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程景況以為女兒心虛所以不敢作答,見狀接著道,“朝廷黨爭莫說與你無關,便是與你有關你也不必如此幫著太子出謀劃策。你告訴為父,你心裏隻裝著別人,可曾想過你自己?”
    程月棠聞言隻是低著頭,似當真做錯了什麽事一般無話可說。
    “囡囡啊,為父以前總是要求你這,要求你那,如今看來,是為父多想了。你本來就很懂事,真的很懂事。但為父希望你能多考慮一點自己的事,你弟弟如今已然如此,難道你還要為父再失去你嗎?”
    說著,饒是程景況錚錚鐵骨也不由得落下淚來。
    想著一雙兒女盡皆如此不愛惜自己,程景況當真是有苦不能言,所有心酸無奈都隻能往肚子裏咽。
    “爹,囡囡知錯了,囡囡以後再也不敢了……”
    程月棠如何不知父親是為了自己,聞言急忙抱著父親哭著道歉。
    的確,在程月棠心裏,所有事都是先想著別人怎麽樣。
    正如唐英和常青山一事,寧願將自己搭進去,也要力保唐英和常青山無事。而結果呢?換來的不過是唐英心中的懷疑和常青山心中的駭然。
    再如碧落根一事,寧願自己一個人承受所有委屈,也不願將此事告知父親,讓他定奪。她心中想的,始終是別人,她隻想自己一個人做完所有的事。
    可最後呢?她自己得到了什麽呢?重病臥床罷。
    可能是因為前世在皇宮之中翻閱的聖賢之道太過,也可能是因為前世的經曆讓她變得更加堅韌,當她越發的強大,那她心中所想的事便越多,以至於負重及身,喘不過氣。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從這些無限量的重力之中不斷激發自己的潛力,逼著自己去突破自己,完善自己,使自己不再有缺陷,從而真正的保護自己的親人。
    隻是在這過程中,程月棠所承受的痛楚和壓抑,乃是常人所無法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