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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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見獨眼老怪等人越逃越遠,而且魔教中人此刻高手出手相助,宋曉沫和程玄峰本是想追擊而去,但肖靜怡在他們二人身後大喊道:“曉沫,快回來,窮寇莫追!”
    宋曉沫向後看了一眼,隻得和程玄峰一同飛躍了下來,來到肖靜怡的身邊。
    “娘,剛才那老怪物當眾羞辱我,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宋曉沫臉上通紅,撇著嘴心有不甘道。
    肖靜怡微笑道:“曉沫,這些魔教妖人粗話連篇,本就不可輕信,隻是想讓你分神,好趁此機會逃脫,你別放在心裏就行。”
    旁邊的正道人士也紛紛說道:“就是就是,這些魔教妖人當真可惡,宋姑娘千萬不要記在心上才好。”
    宋曉沫聽諸多人都在勸著她,也就此作罷,恨恨地瞪了對麵那逃得遠遠的獨眼老怪。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是一名男子,隻見這人英俊瀟灑,雙眉似劍,正是天玄宗龍岩峰的弟子蕭俊。
    “曉沫師妹,你沒事吧?”蕭俊關心問道。
    宋曉沫臉上羞答答地紅了一下,喜悅道:“蕭俊師兄,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好像隻要蕭俊隨意地安慰幾句,宋曉沫就什麽怒火都消了,而且看上去有些喜不自禁。
    但是就是因為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程玄峰的心突然有如被一把鋒利的劍給刺了一下,幾乎心如刀割,他的拳頭,緩緩地握起。
    曾幾何時,心裏千般萬般念著那個女子的名字,曾幾何時,在即將死去的那一刻,還念念不忘與她最是親近之人,一起朝夕,一起歡笑。
    就算是死去了也罷,隻可惜帶著遺憾,恨不能再回去翠雲峰見她一麵,然後把他的屍體埋在翠雲峰下,靜靜地守護著那個一生中摯愛的女子。
    程玄峰心中冒出一股凶悍的怒火,雙眼也逐漸呈現暗紅色,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起,帶著一股不可估量的能量勁氣。
    一切,好像都是那麽的身不由己,他上前一步,勢必要殺了那個可恨的男子。
    如果沒有蕭俊,或許師姐喜歡的會是自己吧?
    但就在他要衝出去的時候,趙誌遠攔在了他的前麵,看著他滿臉怒色,驚訝道:“小師弟,你,你怎麽了?”
    “讓開。”程玄峰心中有著一絲痛苦,低低地道。
    趙誌遠眉頭頓時一皺,突然覺得,麵前的這個小師弟,竟是變得如此陌生:“小,小師弟,你……”
    “我說讓開!”程玄峰大喝一聲,斬妖劍握在他的手上大放光彩,看似這強悍能量就要爆衝而出。他的一雙眼睛,竟也是這般顯得無比猙獰,如狂猛的野獸一般,似要撕心裂碎,趙誌遠一時怔在那裏,不過仍舊是沒讓開身子,而是疑惑不解,為什麽從前性子溫和的小師弟,會變成現在這個恐怖的樣子。
    剛才程玄峰一聲曆喝,宋曉沫和眾人也都向他這邊看了過來,隻是臉上的驚懼之色要遠遠多於疑惑。
    宋曉沫心中不解,便連忙跑了過來,走到程玄峰和趙誌遠的中間,對程玄峰柔聲問道:“小北,你到底怎麽了?”
    程玄峰突然呆了,整個人都呆住了,像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然後突然驚醒一般,他看著師姐那一雙明亮的眼眸,這令人日夜思念的女子,就這般站在他的麵前,關心地問著他,擔憂地看著他。
    突然之間,他體內的一股凶悍戾氣立即消退,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心口真正痛了一下,如舊日的傷疤重新被一把刀劃開一般,很痛很痛,他幾乎要忍不住,痛哭下來。
    但腦子裏一股強烈的意識告訴他,千萬不能流淚,千萬不能!
    可是,可是……
    他望著師姐,心竟會這般疼痛,就連他每一次呼吸,也要像忍受著萬箭穿心一般。
    難道就是忘不了她嗎?為什麽心裏明明知道,卻還是不肯放下?
    一次次,傷了的,究竟是誰的深心?
    他的內心在苦苦地掙紮,雖然心中那一股戾氣如潮湧般褪去,但是手中的斬妖劍,好像強烈地感受到主人的意念,白光更勝,看似鋒利的劍芒,就要殺人一般。
    “啪!”
    突然,一聲脆響打在程玄峰的臉上,卻是宋十方重重地打了程玄峰一記耳光,這一巴掌直接把程玄峰打飛了出去,瘦小的身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重重地砸在了外邊的地麵上。
    “噗。”宋十方這一掌用力非同小可,程玄峰不由得直接噴出一口鮮血。
    宋曉沫和趙誌遠等人都一一變了臉色,其餘的正道弟子更是吃驚地看著宋十方和程玄峰,宋曉沫心中大急,便連忙跑到程玄峰那裏,對宋十方急道:“爹,你這是做什麽?”
    宋十方卻是咬了咬牙,雙手負於身後,冷冷地哼了一聲,連看也不看程玄峰一眼。
    趙誌遠站在宋十方的身旁,微微道:“師傅,小師弟他,他不是真的要殺我,隻是,隻是……”
    “住口!”宋十方突然大怒一聲,眾人都嚇了一跳,他們從未見過翠雲峰的首座竟會發這麽大的怒火。
    宋曉沫雖然也是震了一下,但還是恨恨地瞪了爹一眼,然後就要把程玄峰扶起,隻是程玄峰向她擺了擺手,搖頭道:“師姐,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師傅……我該死……”他一邊無力地說著,一邊看了看自己,好像要讓自己清醒一般,心中幽幽地道:程玄峰程玄峰,你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起了凶念,還想著要去殺大師兄,難道你瘋了嗎,如今事成定居,你放下滔天大錯,簡直罪當致死!
    宋曉沫看著他,見到程玄峰吐出一口鮮血,心中也是十分擔憂,隻是她想著要扶起他,每一次都是被程玄峰推開了手,然後他艱難地要爬起來,可是腳下一軟,竟又是倒了下去,連著又吐出好幾口鮮血。
    四周寂靜的,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人都是看著他,臉上充滿著都是迷惑,其實連程玄峰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程玄峰突然覺得,他是這麽害怕師傅,從拜入天玄宗後,他對這個師傅敬重如山,從來沒想過要背叛師傅,惹師傅生氣,但今日卻造成了這樣一個局麵,他心裏到處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麵對的是什麽。
    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連另一邊的魔教中人也都停止了打鬥聲,望向了正道這一邊,以為他們正道門派是不是發生了內亂。
    程玄峰一次次艱難地爬起來,嘴角邊還殘留著一絲絲血跡,他一步步走到宋十方的麵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師傅的麵前,俯下身子,重重地在宋十方的腳下磕了十幾個響頭。
    連他的額頭上,也磕破了一個洞,緩緩地流出血來。
    他的頭緊貼著地麵,身子一抖,然後一動也不動。
    隻有他略帶沙啞的聲音還在繼續:“弟子……弟子向師傅磕頭賠罪了……”
    宋十方忽地冷笑一聲,道:“看看這是誰啊!好殺氣!我宋十方可交不出這樣一個好徒弟!”
    程玄峰感覺全身頓時都僵冷了下來,他不敢抬起頭,而是又接著在地上磕著響頭,一次次,直到師傅肯原諒他為止。
    趙誌遠和黃永輝等人平生都喜愛這個小師弟,但如今見小師弟一直磕頭不起,便也於心不忍,趙誌遠先開口對宋十方請求道:“師傅,小師弟他真的是無心之意……”
    宋十方一擺手,眾人想說的話頓時都咽在喉嚨裏,他看了看跪在腳下的程玄峰,怒氣一橫,森冷道:“想不到我這些年來,竟會教出這麽一個忤逆弟子!”
    他話音剛落,袖手一揮,便轉身離去,根本不顧仍舊跪在地上的程玄峰。
    眾人看著宋十方轉身離開,卻沒有人敢說什麽話,肖靜怡也歎了一口氣,便也跟著宋十方離開了。
    趙誌遠和黃永輝等人怔怔地愣在那裏,看著一直跪在地上不起來的程玄峰,雖然每個人都想扶他起來,但卻沒有人敢這麽做,隻要師傅沒有點頭一聲,又有誰敢私自叫程玄峰起來呢。
    天,漸漸的黑了,四周的人全部散開,都走進山洞裏休息,就連他們翠雲峰的人,也是看不到一個身影。
    隻是程玄峰依然跪在那裏,很久很久,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若是讓他這般死去了,那也罷,估計心中已經沒什麽遺憾了吧?
    黑夜裏,冷冷的寒風吹襲過來,刮到他的臉上,程玄峰身子顫抖了幾下,但還是一直跪著,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麵。
    昆侖巔黑漆漆的一片,隻有瑟瑟的冷風吹襲著,偶爾刮到樹林裏,傳出一陣嘩嘩的聲音。
    突然,一聲轟隆的巨響打破了平靜,天邊閃現出一道雷電,同時黑氣彌漫開來,那寒冷的狂風也變得猛烈了一些,看來這裏很快就要下一場大爆雨。
    山洞的外麵,程玄峰依然跪在那裏,匍匐在地。
    隻有他雙膝上還有額頭上的鮮血,將地麵染成一塊血紅。
    這一個晚上,他一直長跪不起……
    夜深深,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
    滴滴答答,落在了他的身上,程玄峰全身衣襟,幾近都濕透了。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必定會生一場大病,但他還是執意要跪在那裏,身子如同僵硬了一般,一動不動。
    地麵上原本沾染的鮮血,也被大雨衝刷走了,隻有濕淋淋的地麵還夾雜著血絲,那是從他雙膝上流出的血液。
    “轟隆。”
    天空又一次劃出一道電閃雷鳴,這場雨便下得更大了,全部打在他的背上。
    就好像老天也要懲罰他一般,也是那麽的不可原諒。
    突然,有一道身影走在他的麵前,輕輕地伸出一雙白皙的手,撫過他的發梢,如同在安慰著他這份承受著痛苦的心靈一般。
    程玄峰很是吃力地抬起頭,天空上又打了幾道雷電,他借著這點微微的光亮,看見麵前那一個淒美的女子,站在他的麵前,隻是她的衣襟,也全部被打濕了。
    那一刻,程玄峰突然呆住了。
    那些過去的時光,全部一一都在程玄峰的腦海裏重現,他和她站在同一個擂台上,隻有兩把劍相互對立,彷如共舞一般,回憶,竟是這般的溫暖,隻是伴隨著又一道雷電劈過天際,這如夢一般的溫暖,竟已是支離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