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驚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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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寒雪低頭,看著他,幾滴細語從她的一縷秀發流落下來。
    四周如黑暗一般,隻有雨滴滑落的聲音,她的身影跟黑夜裏一樣的朦朧,但程玄峰卻分明能感覺得到,她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麵前。
    在這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她就這般在他的麵前輕輕蹲了下來。
    雨滴順著她的衣襟滑下,然而她卻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袖輕輕地在程玄峰的臉上輕撫,替他擦去額頭上的血絲。
    “我知道你是無心之故,你一定要撐著,別害怕,很快就會過去的。”
    “我會和你一起麵對,扛過這風風雨雨……”
    “一定會過去的。”
    “在比武大會上,你待我護我,不忍心傷我,我都知道,這份情義,便隻希望能償還了你,隻祈願你能和心中愛慕之人,度過此生此世。”
    “轟隆。”黑暗的天空上,連綿不斷響出幾道電閃雷鳴,如同要震碎了天空一般,程玄峰的心也跟著震碎了,在這個風雨呼嘯的黑夜中,根本沒有人會去看他,隻有麵前的這個女子,在低頭對他傾訴迷離,那一張溫柔的臉,一雙玉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放佛帶著幾分炙熱,要將他的心變得暖暖起來。
    “你待我如此,我便也隻能這般對你了。”程玄峰默默地低下了頭,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麵上,讓流過的雨水衝走他的血液,他渾身都冰冷,仿若要窒息一般。
    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朦朧的身影又走了,遠遠地離開了他,風雨淒厲,天地蒼茫。
    深深的蒼穹,俯瞰著他,是這般渺小。
    山洞內,青鸞峰一脈,此次昆侖山正魔大戰,青鸞峰隻有來了數位弟子,除了靜塵大師,還有心蘭等幾位女弟子,而翠雲峰一脈,人數盡皆在此。
    此時此刻,從山洞外走進一道身影,她全身都已然濕透,看來身體受了點風寒,連走路也是不太平穩。
    青鸞峰一脈的人都看得呆了,臉上充滿著疑惑之色,因為那人正是她們一向敬畏的蔣寒雪蔣師姐,不過此刻看上去蔣寒雪像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一般。
    就在眾人驚訝之際,蔣寒雪雙膝慢慢地在靜塵大師的麵前跪了下來,微微地低著頭。
    靜塵大師心中不解,驚道:“寒雪,你這是做什麽?”
    蔣寒雪身子一晃,用低低的語氣懇求道:“師傅,弟子有一事相求。”
    靜塵大師連忙道:“你有事盡管開口就是,不必行此大禮。”
    說著,眾位姐妹正要扶起蔣寒雪,但蔣寒雪卻是搖了搖頭,道:“不,師傅若是答應了我,弟子才敢起來。”
    靜塵大師歎息一聲,但心中也知道蔣寒雪性子,便無奈道:“你說吧。”
    蔣寒雪見師傅點了頭,這才緩緩說道:“弟子懇求師傅能在宋師叔麵前說幾句好話,勸宋師叔原諒了他座下弟子程玄峰吧,如今他跪在外麵已經十個時辰了,若是這般再跪下去,怕是無命可活了。”
    靜塵大師聽了怔了一怔,心裏好像想著什麽,道:“寒雪,我問你,你為何如此在乎他。”
    蔣寒雪也是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師傅會突然問這樣的話,便道:“他與我一同下山前往鬼穀山,曾不惜自己救我一命,弟子,弟子隻是不忍心看到他長跪不起。”
    靜塵大師搖頭歎息一聲,把蔣寒雪扶了起來,道:“寒雪,為師見他跪在外麵深深自責,也是於心不忍,隻是你不了解宋十方那脾氣,卻是無一人敢惹他的,況且這是他翠雲峰內部家事,師傅也是不好說話的,生死有命,但願蒼天能饒恕過他吧。”
    “師傅……”蔣寒雪幾近絕望地看著靜塵大師。
    靜塵大師卻是低低地歎息一聲,然後轉身離去,看來就算她身為六脈首座之一,也是不好插手別脈的內部家事,因此便是無能為力了。
    在另一處山洞裏,正是翠雲峰一脈的位置,此時宋十方和肖靜怡等人都在那山洞裏,宋十方一人負手而立,看著石壁,卻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麽。宋曉沫心裏一想到小師弟還跪在外麵受苦,便心裏有著一絲怒氣,她平生雖然不敢對嚴厲的爹反抗幾句話,但此事容不得顧及那麽多,當下對著宋十方的身後憤憤不平地喊道:“爹!小北他都在外麵跪了半天了,你怎麽還不讓他起來,再這般跪下去,他連命都沒了!到時候都是你害死的!”
    “砰!”宋十方心中頗為惱怒,隨手一揮,一掌打在一塊石柱上,那石柱被他用力拍下去,便是拍成粉碎,震了一地。
    眾人包括宋曉沫都是為之嚇了一跳,全都變了臉色。
    肖靜怡也從未見丈夫發這麽大的脾氣,便強硬拉著宋曉沫,宋曉沫心中不解氣,欲要再多罵幾句,但早已被肖靜怡拉到了一邊去,不敢離宋十方太近。
    但就在這個時候,翠雲峰所有弟子都跪了下來,跪在宋十方的身後。
    為首的是大師兄趙誌遠,隻聽他帶頭道:“師傅,小師弟他隻是一時做錯了事,弟子擔保他並沒有對師傅敢有半點不敬,還請師傅能饒過小師弟。”
    黃永輝平生也待小師弟要好,便提起勇氣,懇求道:“是啊,師傅,請你原諒小師弟吧。”
    “弟子願和小師弟一同受師傅責罰!”這一下,換成七個人異口同聲道。
    宋十方怒氣橫衝地哼了一聲,勃然大怒道:“反了反了!你們都想造反嗎!誰願意和這忤逆弟子一起受處罰,那就去外麵跪著去吧!”
    他這一聲怒喝,便沒有人敢再說半句話,所有人都低著頭,隻有宋曉沫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宋十方這一聲怒罵還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突然又道:“誌遠!你出去告訴那忤逆弟子,要跪就讓他滾遠點再跪!要死就死去吧!”
    說罷,右手一揮,拂袖而去。
    趙誌遠跪在地上震了一下,但師傅的命令也不敢不從,便隻有站起來,緩緩向山洞外麵走去。
    夜色蒼穹,風雨正狂。
    淒厲的寒風有陣陣呼嘯聲作響,趙誌遠走出洞外,仍舊看見他最疼愛的這位小師弟還跪在外麵,身子如同僵硬了一般,根本沒有任何的動作,隻是依然匍匐在地,臉緊貼著被雨水衝洗的地麵。
    “小師弟。”趙誌遠來到他的麵前,看著這個極為可憐的小師弟。
    程玄峰身子抖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目光凝視著趙誌遠,沒有任何的表情,趙誌遠忍了一下,但還是狠下心說道:“小師弟,師傅要我告訴你,你要跪就滾遠點再跪,要死也是隨你的意了。”程玄峰的心突然沉了下去,與此同時,天空又劃出一道閃電,下了一場更大的爆雨。
    趙誌遠轉身走回洞裏了,程玄峰卻沒有任何動作,隻是已然還跪在地上,他的臉,又一次貼在冰冷的地麵。
    他隻覺得,今夜的雨下的很大,真的很大,是不是連老天,也要這般懲罰他呢,或者說,也在為他哭泣。
    天地之間,少了一片蕭殺,卻多了這一個孤苦之人,風聲,雷聲,雨聲,好像都在嘲笑他,有種鑽心的疼痛。
    在這片寒冷的夜裏,不知道為什麽,從他身上傳來了一股淡淡的暖流,好像從他身上滲入到體內,一股溫暖在他全身經脈中遊離,幫助他抵去了不少風寒,程玄峰感受了下,這股流入體內的溫暖,似是從他身上的攝魂印傳出來的。
    但他卻不知道,那九尾妖狐送給自己的究竟是什麽法寶,隻覺得跟他懷中的黑色珠子一樣,有些神秘古怪。
    突然,就在他感受著這股溫暖的時候,從另一側密林之中躍出一個人影,程玄峰恍惚中看了下,卻是立刻怔住,那是一個白衣飄飄的柔媚女子。
    那白衣女子向他這邊緩緩走了過來,一步步地靠近他,手中還拿著一個墨綠色的油紙傘,在風雨中,她依舊動人美麗,臉龐上有著淡淡的微笑。
    “傻小子,你這又是何苦呢?”
    湯小雲走近他的身子,眼中帶著迷惘之色,低低地道。
    湯小雲靠近程玄峰的身邊,手中的油紙傘向他那邊移了過去,程玄峰遮了一半,她自己也遮了一半。
    她低著頭看著他,口中念道:“你說你到底是怎麽了?你那師傅不領你情,你幹嘛非得一直跪在這裏?難道你是在對自己的懲罰嗎?”
    程玄峰沒有什麽表情,隻有偌大的雨滴拍打在他的臉上,從他的臉頰流了下來,似乎還帶著一絲絲鮮紅色的血。
    湯小雲好像在對他說話,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你對你這個師傅,一定很敬重吧?可是你這般跪著,他卻忍心不管你,難道你就甘願這樣一直長跪不起嗎?”
    程玄峰身子顫抖了一下,全身都感覺到冰冷,他微微抬頭看了湯小雲一眼,嘴角撇動:“你,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你起來吧,你們所謂的正道人士根本就沒有人願意管你,他們根本不會在意你是死是活,你這樣跪著,也得不到他們半點同情。”湯小雲幽幽地道。
    程玄峰沒有去理她,隻是湯小雲自顧自地說著:“這世間,又有幾個人是真心對你好的?若你還這般執著,從此怕是孤苦一人吧?”
    “啊。”程玄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說道:“你快離開這裏吧,我師傅和正道門派都在山洞裏麵,若是讓他們看見了你,一定不會輕饒你的,你要是想活命的話,就趕快離我遠點。”
    湯小雲愣了一下,但卻也不在意,反而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怎麽?你是在關心我嗎?”
    程玄峰的頭默默低沉下來,湯小雲卻道:“你是在擔心我的安危,我知道,算你心裏還有點良心。”
    程玄峰又抬頭看了她一眼,雖然湯小雲手中拿著油紙傘,但卻分一半給他遮風擋雨,而自己的衣角卻被淋濕了:“你還是走吧,我罪孽深重,不想在死前也連累了你。”
    湯小雲卻是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道:“你怕連累我,我卻是不在意,無論如何,我便要在這裏陪著你了。”
    程玄峰正欲要說些什麽,但突然看見湯小雲把大部分的傘都給他遮了,而自己卻留了一點點,她那雪白的衣襟,已經濕透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