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精神煥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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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程玄峰心裏擔心的不止是師傅和他們正道的人會發現湯小雲,而是倘若師傅見到他和一個魔教妖女待在一起,必定會大發雷霆,不禁連自己活不下去,恐怕連湯小雲也很難逃出正道的手心。
他自己死了也罷,但不知道怎麽的,就是不想連累到湯小雲。
“你說你為何如此倔強,你跪在這裏自己一人受苦,他們卻無一人替你求情,何必要這麽折磨自己呢?”過了許久,湯小雲緩緩道。“我對大師兄起了殺念,有愧做為師傅弟子,我死不足惜!”程玄峰咬著牙,恨恨地對自己道。
湯小雲卻冷笑一聲:“如此便是死不足惜了嗎?你們正道就是這般做為?若是真如此的話,那我就可太小瞧你們正道了,雖然我聖教在你們眼裏是為魔教,但卻不像你們正道這樣,犯了點過錯,就要尋死覓活,死了便化作塵土,人生毫無意義,你活著是為了什麽?”
“活著是為了什麽?”這最後一句話,不知道在程玄峰的腦海裏回蕩了多少遍。
風更狂,雨更大,風雨瀟瀟,蒼穹無限!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兩個人都是保持沉默了下來,就連一向很會說話的魔教妖女湯小雲,也寂靜地站著,一手撐著油紙傘,雨滴嘩嘩撞落在傘下。
程玄峰把傘推開,推到湯小雲自己一邊,道:“你不必陪我淋雨,這場雨下的很大,你自己小心一些,要是受了點風寒,就有苦夠你受的。”
湯小雲呆了一下,又把傘移到程玄峰的頭上,微笑著道:“你隻想著別人受苦,那你自己呢?難道就不苦嗎?”
程玄峰也放佛怔了一下,道:“我一身罪孽,無話可說。”
湯小雲看著她,見程玄峰全身又濕透,便把傘全部移到程玄峰的身上,自己也靠近了一些:“你還要跪多久?”
程玄峰抖索了下身子,但卻是沒有回答湯小雲的話。
突然,不知道為什麽,湯小雲也跟著他一起跪了下來,看著濃濃的迷霧,道:“那好,既然你喜歡這樣跪著,那我就陪著你一起跪著。”
“你,你這又是何苦呢?”這一次,換成是程玄峰問著之前湯小雲對他說的同一句話。
湯小雲卻微微笑了起來,輕輕地道:“我不是在跪你那師傅,亦不是跪任何一人,我隻是在跪蒼天,乞求蒼天,希望它能可憐你,饒了你的性命。”
程玄峰一時啞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風雨瀟瀟,電閃雷鳴,這個世界,好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程玄峰低下了頭,對她輕聲道:“我不值得你為我這麽做,其實在鬼穀山裏,我早就料到你父親一定不是普通的人,你自小養尊處優,最是別人疼愛,又何必為了我天玄宗這樣一名小弟子,而在這裏深受這般苦楚呢?”
湯小雲卻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我沒有受苦,你可知道,人世間最苦楚的不是折磨和煎熬,最苦的卻是在我心裏……”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就連她的頭,也垂了下來,程玄峰第一次感覺到,她的內心裏,也是這般的黯然神傷。但程玄峰卻不知道,為什麽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好像有著莫名的哀傷。
就這樣兩人跪了一個晚上,程玄峰為自己的罪孽深深自責,湯小雲卻誠心叩拜,隻願蒼天能饒過身邊這男子,縱使讓她跟著承擔他的痛苦,她也心甘情願,絕無怨言。
隻是這世間的苦難,真能一道承擔嗎?
跪到天明,風雨漸漸停止了下來,湯小雲身份乃是魔教中人,定不能這般跪下去,但程玄峰執意要這般跪著,湯小雲也對他無可奈何,便隻有一個人離開了,趁著他們正道人士沒有發現她,便躍進了樹林之中,消失不見。
而程玄峰仍舊跪在地上,隻是知道湯小雲離開他後,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心裏不知怎麽的感覺對這魔教妖女親近幾分,自己受處罰也罷,但要讓湯小雲被正道抓住,他卻是於心不忍的,隻有湯小雲安然無恙,他便也放心了。
正在此時,從山洞裏突然走出一個人,正是程玄峰那敬重如山的師傅宋十方,隻見他雙手負於身後,然後慢慢地向程玄峰這邊走了過來。
程玄峰心裏慌了一下,他此刻最是害怕自己師傅的,便一直安靜地跪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宋十方皺了皺眉,走到程玄峰的麵前,程玄峰嘴巴微微動了下,低低地道:“師傅。”
宋十方看了程玄峰一眼,見他全身濕透,必定是昨夜淋雨淋了一個晚上,看來也是受了不少苦,此時正好身後的山洞裏也傳出一些嘈雜的聲音,想必是其他正道門派都起來了,宋十方哼了一聲,森冷道:“你跟我來,我有事要問你幾句。”
說罷,也不管程玄峰,連看他也是懶得再看一眼,就徑直向一處樹林裏走去。
程玄峰虛驚了一場,便連忙應了一聲是,剛想要爬起來,但是雙腳的膝蓋上劇痛了一下,便又軟倒在地,就差要疼地一聲叫出來,但他還是強硬忍耐了下,在雙膝上輕輕地揉了幾下,這才緩緩站起,跟著宋十方走進那樹林中。
等到其他的正道人士都走出山洞的時候,早已見不到這師徒二人,外麵風輕雲淡,有太陽緩緩從東邊升起。
昆侖巔的樹林大都是一些參天古木,像遠古時期的森林一樣,樹木也很大,要兩三人環抱才能圍起來,當然也有一些灌木草叢,程玄峰跟著宋十方走進去,時不時還聽到有鳥獸之聲不斷回旋。
宋十方在一顆參天古樹下停了下來,程玄峰也跟著站在他身後,但宋十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程玄峰的心卻是越來越緊張,他最害怕的就是師傅會不會因為昨天的事,而把自己趕出翠雲峰,又或者對他有沒有其他的懲罰。宋十方突然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在洞外跪了一個晚上,可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程玄峰點頭,低聲道:“是,弟子犯下大錯,隻求師傅能原諒弟子。”
宋十方哼了一聲,冷冷道:“你嘴上說的痛快,此刻心裏一定極是痛恨我這個師傅的吧?”
程玄峰驚了一下,連連搖頭:“弟子不敢,弟子決沒有……”
宋十方卻擺了擺手,打斷道:“罷了罷了,我有事要問你,你隻要如實回答便可。”
程玄峰豈敢怠慢,便立即點頭。
宋十方突然道:“我問你,你昨日為何對大師兄那般?心裏可是想著殺了你大師兄嗎?”
程玄峰心裏噔的一下加快心跳速度,他的臉上變得很蒼白,同時又很複雜,連自己的思想都感覺一片混亂,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隻聽宋十方又道:“你是因為見到曉沫和蕭俊親密關係,所以心中才生出怨恨,因此對大師兄起了凶念?”
被宋十方這麽一說,程玄峰更是緊張起來,他心裏充滿著慌亂與不安,突然撲通一下跪了下來,低低地叫了一聲:“師傅,弟子知錯,弟子罪該萬死……”
宋十方卻低頭瞪了他一眼,哼道:“我方才有說你錯了嗎?你起來吧。”
程玄峰聽到師傅這麽說,這才慢慢地站起,但還是一直低著頭,連看也不敢看宋十方一眼。
又過了半晌,宋十方背對著程玄峰,緩緩道:“你對曉沫心儀已久,我也是看得出來的,隻不過我看曉沫她是真心喜歡那蕭俊,兒女之情,我也不便管束曉沫,你雖與她在翠雲峰相處了兩年之久,但隻怕曉沫一直把你當師弟看待,你自己心裏可明白嗎?”
宋十方回頭深深地看了程玄峰一眼,程玄峰低頭道:“是,師傅,弟子明白。”
宋十方點了點頭,又似長歎一口氣,道:“這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你就不必再牽念著曉沫,我的意思,你可聽懂了?”
程玄峰又是一陣點頭。
“那你回去吧。”宋十方麵無表情地道了一聲,程玄峰隻得向著來路走了回去。
此刻,樹林裏,隻剩下宋十方孤立一人,他麵對著參天古樹,麵對著湛藍的天空,不知道心裏在思索著什麽。
不知道何時,宋十方搖頭歎息一聲,便也轉身離去。
程玄峰走出樹林的時候,剛好宋曉沫也站在山洞外麵,一直探著頭四處張望,估計是在等程玄峰。
程玄峰看了宋曉沫一眼,心口莫名一痛,便低下頭去。
但此時宋曉沫早已跑了過來,走到程玄峰的身邊,關心問道:“小北,剛才我爹帶你去哪裏了?他,他不會又對你重重懲罰吧,哼,我就是知道他沒安好心,你別害怕,我這就找我爹說理去。”
宋曉沫說著,就要前去找宋十方,但程玄峰急忙拉住了她的手,但心裏突然想起了什麽,便又鬆開了宋曉沫的手,低低道:“師姐,我沒事,你千萬別去找師傅,他剛才隻是訓了我一頓,不過絕對是沒有為難我的意思,師傅他是好心好意教導我,我心裏十分感激。”
宋曉沫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程玄峰,程玄峰被他這一看,便又低下了頭去,宋曉沫道:“小北,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勸我爹,讓你在外麵跪了整整一夜。”
程玄峰搖頭道:“師姐,昨天是我犯錯,不應該對大師兄那樣,更不應該以下犯上,師傅這樣懲罰我也是應該的,現在師傅肯原諒我,我心裏已經很知足了。”
宋曉沫欣喜地笑了起來,道:“反正你現在沒事就好了,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了,就算是我爹,我也不讓他欺負你。”
說著,咯咯地笑了兩下,程玄峰也微笑地看著她。
過了半會,宋曉沫又道:“小北,你看你全身都濕透了,身上還有好幾道傷口,我帶你進去幫你清理下這些傷口吧。”
程玄峰心中一陣感激,好像回憶起了他和師姐在翠雲峰快樂的日子,但腦海裏突然想起剛才師傅在樹林中對他說的話,心裏突然涼了一下,不敢去看宋曉沫。
宋曉沫也沒看出程玄峰異樣的表情,隻是高興地拉著他往山洞裏走去,幫程玄峰敷了些治愈傷口的膏藥,然後程玄峰又換了件幹淨的衣裳,整個人如同精神煥發起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