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事情的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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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曉迪怔怔無聲的望著父親和母親,父親的愧疚不安和母親的怒不可遏,她隱隱約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所以,是父親出軌了?而且找的那個女人隻比她大兩歲?還生了一個五六歲的兒子?
    如今東窗事發被母親知道了,所以兩人這才鬧翻了?
    方成楊看著驚愕呆住的方曉迪,自己的荒唐事被女兒悉數聽見,這讓他十分的下不來台,臉色也漸漸陰翳起來!
    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他跪也跪過了,道歉認錯也挨個兒來了一遍,林慧到現在還揪著不放,甚至詆毀他在女兒心目中的印象,夫妻一場至於這麽撕破臉麽榛!
    “林慧,那件事的確是我對不起你,可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咱們能不能靜下心來好好談一談!”方成楊盯著林慧已經淚流滿麵的雙頰,語氣凜然。
    “你跟你的小老婆好好談談去吧,我要跟你離婚!”林慧咬牙切齒的低吼了一句,捂著嘴一個箭步就跑進了房間裏,砰地一聲將門狠狠摔上。
    方成楊盯著緊閉的房門,捏緊手指猶豫了一下,慢慢將頭轉向方曉迪。他將最後的希望放在女兒身上,他希望女兒能夠諒解他,在林慧麵前為他說上一兩句話…彝…
    可是不等他開口,方曉迪就斂去了紛雜的思緒,冷漠的坐下來說:“我已經成年了,我有權力知道我爸媽鬧到要離婚的地步到底是因為發生了什麽事。”頓了頓,她指指對麵的沙發示意方成楊坐下,嗓音冷冽,“那個女人是誰,你們在一起多久,那個兒子是怎麽回事——這些,我們父女倆好好談一談。”
    “迪迪……哎,好——”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方曉迪還願意跟自己好好談談,方成楊感到一絲欣慰。反正已經東窗事發,掩飾也掩飾不了了,所以他歎了口氣後便坐到了方曉迪對麵的沙發上。
    父女倆互相凝視著對方,方曉迪已經不知道此時此刻還能說什麽,於是僵硬著背脊靜靜等著方成楊開口,講述他那段風流往事。
    “咳咳……”
    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女兒,方成楊倍感尷尬,幹咳了兩聲之後便低下頭開始講述。
    “九年前,我送剛上初三的你去學校的時候在校門口遇見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她當時是送朋友的妹妹去學校,沒想到出來時發現自己的錢包被人偷了。那一天下著很大的雨,她送朋友的妹妹來時是打車來的,沒帶雨傘,錢包被偷了自然就無法打車回去,於是隻好站在校門口無助的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我出來的時候,看見她這麽無助的樣子,想起你也和她差不多大,要是遇到這種事,應該也十分迫切的希望能有一個好心人幫幫你。於是,我主動跟她打招呼,開車將她送到了她高中門口。”
    “她因為感激我,下車的時候調皮的從我座位旁邊拿走我手機撥了她的號碼,並且將我的號碼保存下來。於是,我們就有了對方的聯係方式,有事沒事發個短信聊一兩句。沒過多久,你在初三的學習出現了一點問題,你的輔導老師說你成績下滑導致心情也十分不好,如果這麽發展下去,別說考不上f市第一高級中學,恐怕你的心理也會有疾病……”
    說到這兒,方成楊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方曉迪,想起當年她那種意誌消沉的頹廢模樣,他至今還感到心有餘悸。這孩子,一旦鑽了牛角尖,一旦放棄了什麽,就是十頭大象也拉不回來——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方成楊繼續說:“當時聽到輔導老師這麽說,我和你媽媽急得不得了,到處去給你聯係輔導班。可是你性子倔,說什麽也不答應去輔導班,更別說找家教了。你成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吃得少喝得少,也不跟人聯係,我和你媽急得上火,你媽媽更是每天夜裏都以淚洗麵……”
    “那一天上班的時候我忽然想起她是高中生,比你又隻大兩歲,你們之間一定沒有代溝,於是就聯係了她。我跟她商量之後讓她以陌生人的身份加你qq號,主動關心你學習上的事——”
    “她一直記著我幫她的事,所以對這件事很上心。沒用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和你就熟絡起來,你學習上有什麽不懂的都會上qq問她,她也不厭其煩的跟你講解……兩個月下來,你的成績提高了,你的心情也好了,我和你媽媽都特別高興——”
    “那一年冬天,聖誕節的晚上,我原本買好了禮物送你,在回來的路上她忽然給我打電話,說她一個人在某個地方回不去,問我有沒有空去接一下她。我想著,她對你的事那麽上心,現在遇到了麻煩我不能不幫忙,於是毫不猶豫就開車去了。”
    “在那個廣場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喝醉了,一見到我她就哭了。我不知道她家住哪兒,也問不出來什麽,於是就將她帶去附近的旅社開了個房讓她住下。我走的時候,她忽然拽住我的手,淚流滿麵的叫我爸爸……看著她那個樣子,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於是我坐在床邊聽她說她家裏的事,我才知道聖誕節是她父親離開她們母女的日子……”
    “再後來,她跟我表白,她說她喜歡上了我,不隻是一時的衝動……她說了很多話,楚楚可憐,我看著看著就心疼了,後來不知怎麽就糊塗的上了她的床……”
    說到這兒,方成楊停了下來,抬起頭眼眶濡濕的看著方曉迪,“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係,隻要雙方不排斥,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和她的關係慢慢就從單純的朋友發展成了情人,這麽一處下來就是整整兩年……”
    聽著父親悔不當初的訴說,方曉迪心裏跟刀在割一樣。
    九年前……
    原來她一直以為舉案齊眉的父母,竟然在九年前就開始了同床異夢的生活。那個時候她剛剛中考,她記得父親帶著她和媽媽一起去旅遊,她記得父親當時有多麽的盡職盡責。直到剛才她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父親會有外遇,她堅信自己的父親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可是如今,那種堅定的信念轟然倒塌……
    她的父親,九年前就有了外遇,對方還是一個剛剛上高二的女孩子,僅僅比她大兩歲!方曉迪咬著自己的下唇,望著父親臉上的皺紋,望著父親紅紅的眼眶,她狠狠捏緊手指,努力想控製自己的情緒,可是淚水還是盈滿了眼眶。
    “你是說,那個小三是當年教我外語,教我數學的姐姐?”方曉迪的指甲狠狠掐入自己的掌心,嗓音不覺的有了些哽咽,“她的網名叫一簾幽夢,是麽?”
    “……是。”
    方成楊避開方曉迪的注視,懊悔的低下頭。
    方曉迪的心一沉,牽動間有絲絲深入肺腑的疼。
    “你的那個兒子,是不是就是睿睿?”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終於控製不住,讓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下來,“今天我看見你在病房區,其實你說的看望老朋友就是去看睿睿的外婆,是不是?”
    方成楊早就知道自己去醫院的事會被方曉迪看破,所以他沒打算掩飾,點點頭默認了。
    看見父親點頭,方曉迪冷笑,忽然覺得全身的溫度瞬間被人帶走,周圍的寒氣一點一點朝她靠攏,讓她的心都冷得開始顫抖起來……
    她一心護著的孩子,她勞心勞力忙裏忙外照顧的祖孫倆,竟然就是勾引了她父親、破壞了她家庭的女人的家人!
    “那個女人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是麽?”方曉迪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盡管她此刻十分憤怒,可她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她不希望自己衝動的摔門而出,她想問得更詳細些,也多了解眼前這個所謂的父親,哪怕隻是多一些也好……
    方成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仰頭望著天花板,苦澀的笑道:“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做假證賣假證的小販,我跟著你爺爺長大,耳濡目染也多少學會了一些。電視裏看那些被小三整得傾家蕩產的案例看多了,所以我對陌生女人也留了一手。隻要不是信得過的人,我都用的假身份證……對睿睿的母親也是如此……”
    方曉迪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睫毛滾落。原來她一直敬仰的父親,竟然是一個如此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的男人——
    既然都已經習慣了用假身份證對陌生女人,那麽上過他床的僅僅是一個睿睿的母親麽?睿睿的母親隻是被她們發現了,還有那些藏在暗處,至今沒有被發現的女人們呢?
    果然,這個世界上最難以琢磨的——是人心。
    她緩緩睜開眼,冷漠的嘲諷道:“您做得可真周到,整整兩年的時間,您沒有讓對方發現您一絲真實信息,嗬嗬嗬,爸,我真的都有點佩服您了!”
    說完,她拿著自己的包包站起來,朝林慧的房間走去,“媽,收拾好了麽?收拾好了咱們回家,回咱們的家……”
    “迪迪,你怎麽能帶你媽走!!”方成楊打斷方曉迪的話,額角的青筋跳了兩下!
    他本以為自己的女兒會站在自己這邊,就算不原諒他,也不至於答應林慧的要求,帶林慧離開這個家!可是方曉迪的舉動太讓他意外,她竟然真的要帶林慧離家出走!!
    方曉迪回頭看著蒼老的父親,心中鈍痛,可是她不想讓母親受委屈。如果是她的老公有了外遇,她也不會在那個家待下去。所以,她理解母親想離開這兒的那種衝動,如果不離開,也許母親會憋出病來——
    “爸,您打算認回那個兒子嗎?”方曉迪瞳孔微縮,緩緩回頭看著驚詫的父親問道:“您確定您要這個這個孩子是嗎?”
    “……”方成楊盯著方曉迪蒼白的臉,嘴唇囁嚅著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回答,那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想認回自己的兒子,這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也知道方曉迪和林慧的脾氣,如果他要認回那個孩子,一定會失去林慧和方曉迪……
    方曉迪一直盯著方成楊,他最終什麽都沒說。
    於是,方曉迪也沒有再說什麽,眸底一沉,她已經知道了百分之八十會發生的事。冷漠的閉上眼等著收拾東西的林慧,她的心不僅疼,更多的是悔恨——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我,如果當初媽媽沒有失去那個孩子,”方曉迪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方成楊,“如果我那個弟弟順順利利的生了下來,爸,您還會出軌嗎?”
    方成楊驚愕的盯著方曉迪,額角突突跳了兩下!方才因為方曉迪要帶走林慧時他產生的那種不諒解和憤怒,此時此刻瞬間化作了心疼——
    原來這麽多年了,女兒始終記著這件事,始終將一切罪責歸咎到年幼無知的自己身上……
    可是,忽然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些年他的確在外麵找過不少女人,很多隻是一夜情,也有持續了一段時間的地下戀情。而第一次有外遇的原因,正是因為林慧失去了那個孩子,被醫生確診為無法再生育……
    當時林慧出院就患上了流產抑鬱症,脾氣暴躁,經常不理人。這種日子他過得厭倦了,這才產生了獵豔的心理,開始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
    方曉迪強忍多時的淚水,因為方成楊的沉默而拚命砸落下來。她轉過頭麵對牆壁,將自己的背影留給方成楊,掩著唇嚶嚶啜泣……
    方成楊手足無措的看著方曉迪輕輕顫抖的雙肩,她哭得那麽無助,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麽來安慰這個極度自責的女兒!
    “迪迪,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抵抗住那些誘惑,背叛了咱們這個家!”方成楊哽咽著出聲,紅腫的眼眶漸漸濡濕。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抬手甩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含著淚轉身大步離開了客廳。
    這樣的局麵,他已經不知如何處理,唯有讓大家都冷靜一下,也許是最好的法子。
    聽著大門關上的聲音,方曉迪終於失聲哭出來。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麽心痛欲絕的哭過,此時此刻,麵對出軌的父親,決裂的父母,她除了哭出來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她害得母親失去了孩子,是她害得母親永遠不能再生育,逼得父親隻能出去找女人……都是她的罪過……
    房間裏的林慧忽然聽見門口傳來方曉迪的哭聲,指尖一顫,驀地放下手中的衣服,快步過去將門拉開。看著門後的林慧,方曉迪死死咬著下唇,噗通一聲跪在林慧麵前,極度愧疚的哭著說:“對不起……媽,對不起……”
    “傻女兒,你這是做什麽!!”
    林慧趕緊將方曉迪攙扶起來,看著哭得這麽難過的方曉迪,林慧鼻子一酸,也禁不住掉下了眼淚……
    “媽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是媽自己命不好,留不住那個孩子……”林慧將方曉迪抱住,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如同一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塵封多年的往事襲上腦海,又加上老公出軌有了私生子的打擊,林慧忽然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隻有這一刻最悲傷,最不堪……
    水月灣。
    王誌遠接到方曉迪電話的時候,正在大快朵頤的吃麻辣蟹,聽出方曉迪聲音不對,他意識到她可能出了什麽事,扔下手中的蟹肉擦了擦手就拿著車鑰匙離開了客廳。
    陸威霆從浴室出來,看見空蕩蕩的客廳,隻以為王誌遠又有什麽應酬出去了,於是換了一條睡袍就坐在客廳裏等著某人回來。
    陳家門口,他看見她攔車走了,以為她是回家了,可是他回來隻看見王誌遠在一邊看球賽一邊用餐,並沒有發現方曉迪的身影。他故作不經意的問了一下,王誌遠說她回娘家了,然後兩個人就沒有再聊方曉迪——
    畢竟他擔心自己關心方曉迪太多,王誌遠會起疑心。
    泡了一杯茶坐在沙發上,陸威霆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下了方曉迪的號碼。屏幕上顯示通話已連接,可是等待了好久都沒有人接聽。再一次撥打過去,同樣無人接聽——
    將手機擱在玻璃桌上,他好看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處,隱隱約約覺得今晚有什麽事發生……
    二十分鍾後,王誌遠出現在方曉迪家門口。
    她走到玄關將門打開,王誌遠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方曉迪眼睛紅腫得極不協調的一幕!
    他一怔,隨即習慣性的伸手摸了摸眼前女人的眼皮,皺緊眉頭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方曉迪搖了搖頭,側過身讓王誌遠進門。王誌遠進入屋裏,她彎下腰拿了一雙拖鞋放在他眼前,然後默默的走進客廳。王誌遠換了鞋走進客廳,看著客廳地上的各種狼藉,不禁咋舌——
    “家裏遭小偷了?”王誌遠驚詫的問道。
    方曉迪回頭看了眼他,沒說話。王誌遠正欲再次發問的時候,看見林慧從房間裏拎出一個行李箱,而林慧紅腫得比方曉迪更厲害的眼睛落入王誌遠眼裏,他不由得震驚了——
    這兩人是怎麽了?一個哭得比一個難看,莫非方家遇上了什麽事?
    “王誌遠,我媽會在咱們家住上幾天,你不介意吧?”方曉迪走到林慧身邊,接過林慧手裏的行李箱,轉頭看向王誌遠。
    “當然不會。”
    王誌遠聳聳肩,自己嶽母住進自己家算什麽大事?雖然和方曉迪不相愛,可是這點禮數他還是有的——
    “去開門,我來拿。”王誌遠白了一眼看似很疲倦的方曉迪,走過去將行李箱接過來。有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在這兒不用,她裝什麽女金剛?
    “謝謝你,誌遠。”林慧擠出一絲微笑,對王誌遠溫柔說。
    原本她對王誌遠沒有什麽好印象,不過剛剛看見方曉迪一個電話過去他立馬就趕來了,這一點讓她對他有了一點的改觀。有錢人家的少爺,脾氣不好是在所難免的,隻要能將她女兒當回事,她就心滿意足了——
    “媽,你跟我還客氣什麽!”王誌遠這一聲媽叫得很自然,給方曉迪遞了個眼色,說:“你扶著媽慢慢來,我先下樓去把行李箱放進車裏。”
    “嗯,麻煩你了——”
    “……”
    王誌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女人客氣起來他還真不習慣,還是有點女漢紙風度比較好!
    看著王誌遠拎著行李箱離開,林慧輕輕舒了一口氣,陰霾了許久的心似乎得到了一絲舒緩。她輕輕握著方曉迪的手指,說:“其實誌遠是個不錯的男人——”
    “媽……”方曉迪無奈的喚了一聲,反握住林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