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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不冷？”他見她有惺忪轉醒的跡象，於是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我拿條毯子給你蓋上，好不好？”
    方曉迪睜開眼睛望著溫柔的王誌盛，那一瞬間她產生了回到a市那種生活的錯覺。那個時候她累了就靠在他身上睡覺，很多時候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眼不是天花板，而是他溫柔的臉龐。
    她搖搖頭對他笑著說，“不用，房間裏很暖和。”
    王誌盛點點頭，其實他也不覺得房間裏冷，他隻是怕她著涼了。低頭對她溫柔的一笑，他說：“不冷就再睡一會兒，等我回家了你可就沒這麽好的人肉墊子了——”
    方曉迪趴在他腿上抬頭望著他，眨了眨惺忪的眼睛，她好奇的問道：“你今天不用去公司的嗎？從中午過來就一直陪著我們母子倆，會不會耽擱了你的工作？恁”
    王誌盛抬頭活動了一下脖子，笑著說：“人這一輩子就這麽短短幾十年，工作不重要可以放一邊，錢也不是最重要的，少賺點沒關係，可是陪我兒子的時間是有限的，一點都不能拖延。”側眸看著病床上安安靜靜睡著的佳佳，王誌盛笑著說，“現在不抓緊時間，以後等他長大了嫌棄我們這些老人了，想跟他一起多待幾天都是奢望呢，你說是不是？”
    看著王誌盛這張淡看人生的容顏，方曉迪點頭笑了。他已經不是一般的人了，他是神，一個對任何人都好得不得了的神——
    “不知道以後誰會那麽幸運，能夠成為你的妻子，能夠做你的兒子——她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方曉迪由衷的對王誌盛說，她真的很羨慕未來的嫂子和侄兒，能夠跟王誌盛一起生活，真的是一輩子最大的幸事擔。
    王誌盛已經習慣了方曉迪這麽毫不謙虛的誇他，所以他就毫不謙虛的接受了。勾唇一笑，他玩笑似的說：“既然你這麽羨慕人家，那以後你若是過得不幸福，你和佳佳我負責，保證讓你們幸福快樂的過完一生，怎麽樣？”
    聽到王誌盛這麽說，方曉迪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剛剛的睡意也頃刻間煙消雲散。她凝視著他溫柔的眼神，那水一樣的眸子倒映在她眼中，她抿唇一笑，也玩笑似的回答：“那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如果到時候我的婚姻不幸福，如果我想離婚的時候你還是單身，那咱們就和佳佳一起湊一個家吧，我不用去給孩子找父親，你也不用辛辛苦苦再跟人家生孩了了，多方便是不是？”
    目光越過王誌盛的容顏，落在潔白的天花板上，方曉迪眨了眨眼無奈的說：“雖然生孩子是挺辛苦的，不過貌似男人沒有人不喜歡製造孩子的過程——”
    心底驀地疼了一下，她的眼神不由有些悲傷。就像她的陸威霆一樣，生孩子辛苦的是她，可是他卻非常樂衷於“製造”的過程。往極端一點想想，她甚至都覺得她隻是他生孩子的工具——
    從重逢到現在，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懷孕生女兒，他想要的到底是女兒還是她呢？
    閉上眼睛，方曉迪不願意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人一旦不開心了，越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就越容易往極端的方向走，她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怨婦——
    “噗，方曉迪請你不要將我當成你閨蜜，將我當成一個男人好麽？你對一個男人說這種話，你好不好意思？”王誌盛被方曉迪豪放的言語逗笑了，一般的女人誰會跟一個男人說這種話？什麽不用辛辛苦苦跟人家生孩子了，什麽男人都喜歡創造孩子的過程？這麽赤裸裸的話她還真敢說——
    方曉迪翻了一個白眼給王誌盛，她笑著問道：“你見過哪一對關係好的男女朋友不開一點玩笑的？我見過好多朋友之間還開有色玩笑呢，我們這算什麽？再說了，這是對你我才會口無忌憚，對別人，我才不會這麽說呢！”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你什麽都是對的。”王誌盛挑眉戲謔的看著方曉迪，正準備讓她再睡一會兒，忽然一個側眸就看見了站在窗外的陸威霆——
    王誌盛背脊一僵，驀地望著陸威霆，撞入了陸威霆那雙幽暗、陰翳的眸子裏。
    幾秒鍾之後他收回目光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腿上的方曉迪，他們倆雖然清清白白，可是這麽相互依偎著一定顯得很曖昧，想必陸威霆應該誤會了吧！
    低下頭，王誌盛在方曉迪耳邊輕聲說，“陸威霆在外麵，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一聽到陸威霆三個字，方曉迪震驚的睜開眼睛，驀地望著窗子外麵！
    陸威霆安靜的站在走廊上，將兩人曖昧的姿態收入眼底，他的心一陣一陣的痛。雖然不知道他們倆剛剛在說什麽，可是從他們兩人的表情來看，他們相處得很快樂，她眼睛裏那種發自內心的放鬆不是裝出來的，她真的很信賴王誌盛——
    上午剛剛吵了一架，陸威霆按捺著心底的痛楚，他重新看了一眼方曉迪和王誌盛，選擇了沉默的轉身。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果現在進去，他說不準又會跟方曉迪吵起來，那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寧願一個人品嚐這種痛苦，也不願意再進去和方曉迪爭吵，讓兩人之間的裂縫越拉越大——
    “他走了。”
    王誌盛皺著眉頭有些抱歉的望著已經看不見人的走廊。方曉迪心痛的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隨便他，走了正好，省得一會兒佳佳看見他在這兒不高興。”
    歎了口氣，王誌盛低頭看著方曉迪，新婚燕爾的，其實大可不必鬧成這樣，“既然他不進來，那你出去找他談談。”
    “上午才吵了一架，難道現在還要再去吵一架嗎？”方曉迪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一想到自己和陸威霆的關係現在處理得這麽糟糕，她的眉心就很疼。其實她也不是不愛他了，她也不是想讓他難過，她隻是很清楚她現在不合適跟陸威霆相處，一看見他那張臉，她就會情不自禁的想到陳芳，想到他的不負責任……
    隻有時間才能將這種怨衝淡，她把她和陸威霆的未來，交給時間慢慢的衝刷，也許她過幾天就不再計較這件事，也許過一個月兩個月甚至半年，她心頭那口氣也無法發泄出來。
    王誌盛低頭看著方曉迪煩擾的樣子，他語重心長的說：“迪迪，天底下沒有哪一對戀人不吵架不發生摩擦的，你和陸威霆既然已經打算結婚，那就是準備一輩子攜手走下去的人，怎麽能因為一點小事就這麽僵持下去呢？”
    方曉迪不想回答，她現在隻要一看到陸威霆出現她的心就很亂，亂得她什麽事也不想理會。
    “迪迪你知道麽，你現在這樣等於親手將陸威霆從你身邊推開，昨天他的過錯再大也不至於讓你斬斷這段婚姻吧？你不理他，你和他僵持下去，到最後你們倆彼此傷痕累累，而最得意的人會是陳芳——”王誌盛歎了口氣，說：“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她還會帶著禮物上門來感謝你呢，她回感激你親手將陸威霆推向她身邊，她會感謝你將你辛辛苦苦調教出來的好老公拱手讓給了她——”
    方曉迪驀地睜開眼睛望著王誌盛，心底咯噔一聲！
    對，她怎麽就沒有想過呢，萬一她跟陸威霆一直這麽鬧下去，陸威霆一時落寞難受，跟陳芳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到時候追悔莫及的人豈不是她？
    王誌盛說得沒錯，她不能因為陸威霆昨天做錯了一點點事情，就徹底的否決了他這五年來的等候，如果跟他鬧僵了，分手了，離婚了，她一定會後悔的！
    王誌盛將方曉迪的猶豫和遲疑看在眼中，他溫柔的說：“迪迪，沒有哪兩個人能夠一路順順利利走到老，你聽說過一句話嗎？真正相愛的兩個人不是不吵架，而是吵了架之後還能一起走到白頭——你和陸威霆這麽幾年都走過來了，現在，你舍得放手讓他跟別的女人雙宿雙棲麽？”
    方曉迪沉默著，目光落在剛剛陸威霆站過的窗台邊。她望過去的時候，他眼中的傷痛和落寞那麽明顯，那種眼神直到現在都還在她閉上眼的一瞬間閃現——
    “我出去一下。”
    方曉迪皺了皺眉，她從沙發上起來，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回頭對王誌盛說：“幫我照顧一下佳佳。”
    “去吧，記住，好好談，別再吵架了，跟他吵架，回來躲著哭的人是你自己——”王誌盛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地說，方曉迪摸了摸自己還有些紅腫的眼皮，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王誌盛就離開了病房。
    慵懶的倚在沙發上，王誌盛滿意的閉上眼睛。
    他終於勸動方曉迪了，一個是他最好的女性朋友，一個是他的表哥，他實在是不忍心這樣兩個人因為一點事情而錯過了一生。
    醫院樓下有一塊草坪，專供病人們休息曬太陽。
    陸威霆一個人來到草坪上，他將帶來的袋子放在身邊，靜靜望著不遠處的一對老人朝這邊走來，眼眶不由有些濡濕。
    老奶奶坐在輪椅上，因為化療的關係，頭發已經掉光了，戴著一頂帽子。老爺爺微笑著推著輪椅，時不時的低頭跟老奶奶說話，逗老奶奶開心——
    一陣風吹來，老爺爺頭上的帽子被風吹掉了，露出他跟電燈泡一樣光頭。老爺爺剃光了頭發，腦袋在陽光下反射著陽光，看起來十分慈祥。
    “老伴兒啊，你怎麽去把頭發都剃光了？”老奶奶抬頭望著身後的老伴兒，看到老伴兒光禿禿的腦袋，她不由詫異的問道。
    “你頭發掉光了不是不願意出門嗎？”老爺爺將帽子撿起來，重新戴在頭上，笑眯眯的說：“現在好了，我把頭發剃光了，咱們兩個都是大光頭，我牽著你一起出門就不會有人說咱們的閑話了。”
    老奶奶看著老爺爺溫和的笑臉，她明明有些感動，卻還是傲嬌的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死老頭子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沒頭發難看死了！”
    “你嫌我啊？”老爺爺皺了皺眉望著老奶奶，隨後咧開嘴笑道，“沒關係，我不嫌你，你就是變得再老一點，再難看一點，你也是我的老婆子，是我兒女的母親！”
    年輕人常說的情話到了老人嘴裏，就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經曆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到最後還能這麽恩愛，怎麽不叫人感動呢？
    “去去去，你嫌棄我我就不是咱兒子的母親了麽？”老奶奶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老爺爺一眼，然後測過臉望著前麵偷偷地笑。
    “老太婆，等你出院了，我就讓兒子買一輛三輪車，我踩著三輪，帶你去旅遊！你不是暈車嗎，咱不坐船不坐火車不坐大巴，人力三輪你還能暈？”老爺爺咧嘴笑了笑，低頭對老奶奶溫和的說：“你這輩子跟著我沒享什麽福，淨跟著我遭罪了，以後啊，我們一起去完成你當年的少女夢，你想做什麽，咱們就做什麽！”
    老奶奶感動得眼睛都紅了，她抬頭望著老爺爺，吸了吸鼻子難受的問道：“死老頭子，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
    “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你說我能做什麽虧心事！”老爺爺橫眉豎眼的對老奶奶低吼了一句，他對她好還要被她懷疑成居心不良？哼了一聲，老爺爺沒好氣的說：“難不成我一個糟老頭子還能去勾搭人家小姑娘？”
    老奶奶納悶的問：“如果沒做什麽虧心事，無緣無故的你怎麽想起對我這麽好了？”
    老爺爺低頭看著老奶奶，他皺著眉頭說：“昨天他們把你推進手術室後，我坐在手術室外麵，我就想啊，如果你出不來了，剩下我一個人多孤單，你可千萬不能出示……後來坐了一會兒，我又想啊，幸好他們是把你推進了手術室，不是太平間，如果他們把你推進太平間了，我就再也不能跟你吵架了……”
    “後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我當時就想，等你出院了我一定要帶你去完成你少女時想做卻因為我而不得不放棄的事情。你一直想去旅遊，可是為了照顧我和孩子，你天天都在家裏待著，出過最遠的一次門也是從f市到n市而已……你還說你要吃好多好吃的東西，可是這些年家庭不好，每次有好吃的你都留給了我和孩子，自己就在一邊看著……”
    “老伴兒啊，我對不起你，你沒有死在裏麵，那就是老天爺給我彌補你的機會，我得抓住機會好好的補償你，謝謝你這麽多年為了我跟孩子付出的一切！”
    老奶奶望著老爺爺紅紅的眼睛，她鼻子一酸，眼淚啪嗒一聲就落下來了。
    輕輕地一拳砸在老爺爺身上，老奶奶跟個孩子似的哭著說：“你個死老頭子，從年輕時就常常惹我哭，現在老了老了還不忘了惹我哭……你個老冤家，下輩子該我讓你哭了！”
    “好，下輩子我天天哭給你看！”
    ……
    一對老人在林蔭道上說著樸實卻又感人的話，陸威霆安靜的望著林蔭道，聽著兩個老人互相說的話，他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抓得緊緊地，痛得他無法呼吸。
    原本他也可以跟方曉迪這麽相愛下去一直到老，可是因為他不小心犯的錯，如今她已經對他失望了，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白頭偕老，多美的四個字，難道他跟她這輩子注定會錯過嗎？
    眼眶紅紅的，眼睛酸澀得難受，陸威霆抬頭望著天空，將聚集在眼眶裏的淚水強行憋了回去。潔白的雲朵，湛藍的天，他仿佛在藍天白雲中看到了方曉迪和佳佳的笑臉……
    他的兒子，他的老婆，都在跟他漸行漸遠。
    手指慢慢的握緊，他站起身，重新望了一眼兩個老人，他大步離開了醫院。沒有人希望他留在這兒，他隻是多餘的一個——
    陸威霆的身影消失在醫院的時候，方曉迪才從電梯裏出來。
    她一路尋找著陸威霆的身影，可是走了一路卻依然沒有看見他。站在草坪上，她望著遠處的醫院大門，他已經離開了麽？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裏很不好受，總是想起陳芳。可是現在追出來，卻沒有看見他的背影，她的心已經不止是難受了，她的心很痛，她甚至有些害怕……
    萬一陸威霆剛剛誤會了她和王誌盛，看見她那麽曖昧的躺在王誌盛腿上，他要是一怒之下去找了陳芳，那她要怎麽辦？
    默默地低下頭，方曉迪喉嚨有些發酸，咳嗽了一聲，酸痛的感覺刺激得她鼻尖也酸楚起來。緩緩蹲下身，她抱著自己的雙臂緊緊咬著下唇，想哭，卻不能讓自己哭出來——
    “老頭子，剛剛那小夥子的東西放這兒忘了拿——”
    老爺爺推著老奶奶經過長椅，老奶奶看見了長椅上的東西，驚訝的對老爺爺說。老爺爺也是一愣，望了一眼醫院大門的方向，然後走過去拿起袋子，翻了一下裏麵的東西。如果是有用的東西，他就交給醫院，如果是沒用的垃圾，他就順手帶去扔進垃圾桶——
    “老太婆，這是哪個姑娘的衣裳，不是那小夥子的！”老爺爺從袋子裏拿出一件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外套，皺眉說：“你看，還是新的呢！”
    “沒準是剛剛那小夥子給他女朋友帶來的，忘記拿了——”
    ……
    聽著老爺爺老***聲音，方曉迪緩緩抬頭望過去，眼尖的她一眼就認出了那件外套。那是她在a市的時候買的，前幾天陸威霆剛剛去a市帶回來給她。
    原來，他是已經算準了她這幾天不會回家，所以給她送換洗的衣裳來。
    他那麽驕傲的男人，新婚妻子半個月不回家他也能容忍麽？他竟然拿還能這麽溫柔的替她送衣裳來，他是打算沉默的等她跟佳佳出院嗎？
    方曉迪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奪眶而出——
    原來他為了不想讓她難過，他已經同意了她的要求，他忍受了她的冷漠，他願意等她和佳佳出院……
    驀地站起身，方曉迪忙走向老爺爺老奶奶，擠出微笑對兩個老人說：“兩位老人家，這是我的東西——”
    兩個老人同時看著她，有些不信任。
    這些衣裳都是嶄新的，保不準有人冒領冒認呢！這一袋子衣裳，少說也得幾千塊錢，他們不確定方曉迪是不是在撒謊——
    方曉迪低頭看了一眼這些衣裳，確定是自己的，於是耐著性子對老人解釋道：“我兒子在住院，我在醫院照顧他，所以沒時間回家。這不，我老公給我帶了衣裳過來，剛剛跟他發生了一點矛盾，他從住院部下來我就沒看見他，估計是在這兒坐了一會兒，走的時候忘了拿……”
    “這樣吧，”老奶奶抬手止住了方曉迪的話，微笑著說，“剛剛那個小夥子的相貌我還記得，你手機裏應該有你老公的照片吧，你拿出來讓我們認認，如果真的是他，我們就還你，如果不是，我們就交給醫院的人，省得拿錯了東西讓失主心裏不舒服——”
    “好。”
    方曉迪點點頭，這還不容易，她拿出陸威霆的照片就是了！
    拿出手機，她打開相冊，卻怔住了——
    她的手機相冊裏有佳佳的照片，有她自己的照片，有王誌盛的照片，可是惟獨沒有她的老公陸威霆的照片！
    她這才猛然意識到，其實，她對他也從來不夠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