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借故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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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才不管丟不丟臉,那群人誰敢抬頭看他?和他身邊的小侍衛?
    隻不過……想借這個機會,親近一下而已。
    她仰著頭的樣子,那麽坦然自在,和任何人都不同……
    淩謹遇至今都記得,在將軍府第一眼看到她時,她盯著自己的樣子。
    也是那麽的坦然。
    沒有任何敬畏,也沒有任何不敬……
    她看他,就像看著凡人。
    對,所有人都把他當作神一樣跪拜,隻有她,看他的眼神,像看著凡人。
    隻有她,把他當成了一個普通至極的人。
    所以,才那麽特別,那麽喜歡親近她吧?
    神和人之間,是有著無數的隔閡。
    可人與人之間,那般溫暖,讓他留戀。
    也正是因為如此可貴,淩謹遇在不知不覺中,對她縱容了很多,不到忍無可忍的時候,不會用龍威來壓迫她。
    “還沒好嗎?”淩天清見他不停的擦著自己的頭發,神態還蠻溫和的,不由又忘了身份,有點不耐煩的問道。
    “嗯。”少年天子隻淡淡的嗯了一聲,臉上竟沒半分怒氣,相反,那雙如墨染的黑眸,還帶著一絲罕見的溫柔。
    原來,被當做凡人的感覺……那麽好。
    不再孤獨……
    無邊的天地間,不再是隻有自己一人撐著如畫的江山,那樣的寂寞稍微被衝淡了幾分。
    “王上,您不是會用內力像吹風機一樣幫我吹幹嗎?”淩天清和暴君離得太近,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有點頭暈,又問道。
    “幫?”淩謹遇這次不是糾結“吹風機”三個字,而是她說“幫我”。
    她經常對自己說“幫”。
    這是別人不曾對他說的字。
    誰敢讓高高在上的帝王“幫”他?
    人們更多的是“求”、“賜”。
    “是呀,那一招很厲害,您忘了?那天我全濕了,你幫我一揮手,我身上的水全蒸發掉了。”淩天清還記得那個晚上。
    對她來說,是轉折的一晚。
    淩謹遇就是那晚,和她達成半友好的關係。
    “那天念的詞,再念給本王聽。”淩謹遇並不“幫”她。
    依舊折騰著她發絲上的水,他也不看她肆意明媚的漂亮眼睛。
    “什麽詞?”淩天清沒事就瞎念詩詞,在宮裏無聊的時候,把李白他老人家的詩集都寫完了。
    “那天晚上,你在月亮下,吟的那首詞。”淩謹遇輕聲說道。
    那句“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高處不勝寒。
    她一個心思單純,被當成瘋子的小丫頭,怎能吟出這般……擊中當權者心房的句子。
    最高處的寒冷,他以為,隻有自己一人知道。
    以為,這世間,再沒有人,懂得那種孤寂淒冷……
    卻被一個鳳凰選中的天外之客,輕鬆道破。
    他幾乎……要相信命運了。
    州府的官員在城門外十裏相迎。
    暮色四沉,城內積水頗深,淹到馬車輪上,行進艱難,周圍全是百姓的跪拜聲和哭訴聲。
    他們盼望著的神終於到了,家園很快就會得到修複,隻是那些被洪水帶走的生命,再沒法找回……
    他們的神。
    孤高在上的神,對一個禦前小侍童頗為溫柔。
    這讓心思玲瓏的州府大人立刻了然。
    帝都,那些達官貴人好男風成了流行趨勢,聽說花侯陪太子修特意去找過小倌哩。
    還聽說,太子修愛上了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少年,要帶他回東海呢……
    說起來,這個小侍童雖不是傾國傾城的貌美,但肌膚雪白,跟剝了殼的新煮雞蛋白似的光潔,飽滿柔嫩的一掐就會出水。
    這就罷了,小侍童的那雙眼睛,才叫妙,滴溜溜,黑幽幽,靈氣四射,見之忘俗。
    還有那臉上明媚的笑容,簡直跟陽光一樣,溫暖的讓人想到金秋十月那麥地邊隨風招展的花兒。
    也隻有她,敢在陰沉莫測的少年君主邊笑顏如花,遠看去,簡直就像是陪在地獄修羅身邊的善財童子。
    這形容有些詭異,但在外人眼中,諱莫如深俊美高冷的淩謹遇和活潑純真的淩天清這個搭配,的確讓人覺得十分刺眼……但又有著說不出來的和諧。
    州府大人的得力親信,親自為淩天清安排別院,知道她一定深得恩寵,否則,不會和淩謹遇互動的那麽肆無忌憚。
    而淩謹遇一到城內,馬不停蹄的領著蘇齊歡等人連夜視察災情。
    碧瑤和碧雲照顧著一刻也安閑不住的小主子,聞人小可則是亦步亦趨,好奇的當著淩天清的小跟班,問東問西。
    而紅纓則是守在院門,一來保護未來娘娘的安全,二來盯著小主子別鬧事。
    外麵的雨一直沒有停下的跡象,紅纓閉目養神,在雨聲中,辨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州府大院外不遠的大廟裏,許多難民暫且居住在這裏,形形色色的人中,有一雙獵鷹般的雙眸,往州府大院掃過。
    淩天清知道這裏不是逃走的好地方,所以隻是在府上轉了轉,耐心的對聞人小可解釋一堆她聽不明白的詞語,然後回屋泡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的養精蓄銳,為逃走做準備。
    淩謹遇整整一夜都沒有回來,直到第二天早上,淩天清才聽說王上在堤壩親自坐鎮指揮,加固堤壩。
    她看了地圖,因為此處地形凹陷,東邊有一條江水流過,在暴雨下水流猛漲,已經衝破了幾次堤壩,岸邊的居民因為洪水死傷一半,隻逃出了部分,農田也被衝毀,損失慘重。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淩天清的精神十足。
    不得不說,在這種純天然無汙染的環境下,連空氣都像是天然營養劑,讓人神清氣爽。
    “淩謹遇不知道有些情況下,遇到洪水隻能疏不能堵嗎?”淩天清吃過早點,聽著碧雲和碧瑤的議論,忍不住問道。
    碧雲和碧瑤相視一眼,驚訝的搖搖頭。
    她們可不懂水利工程。
    淩天清抓抓頭發,走到院子裏,看了眼天空,又舉起手,看了看袖子被風吹著的方向。
    她雖然不是氣象學專家,不過對天氣還是有所研究,畢竟天才培訓基地的孩子,大多數就像一台電腦,裏麵裝滿了各種數據,如同百科全書一樣。
    “至少還要下三天雨,要是隻加固堤壩,不出兩天,整個城就會被淹沒。”淩天清看著天上厚厚的雲層,喃喃自語。
    “紅纓,帶我去見淩謹遇。”淩天清想著昨日進城時,那些難民的高聲呼喚,歎了口氣,說道。
    她已經扮成俊俏的書童,在小馬車裏,憂心的看著災民。
    這座州府靠著一條大江,還從未遇到過如此大的雨,連下了數十天,無論是子民還是財產,都損失慘重。
    所見之處,那些等待救濟的災民一個個形容枯槁。
    有的是因為在陰雨天氣裏生了病,有的是因為痛失親人,有的則是在暴雨中受了嚴重的外傷,總之不忍卒睹。
    若是換成現代,肯定醫療隊早就開到,轉移傷員……
    古代的條件確實艱苦,所以救援和抗洪格外的艱難。
    淩謹遇陰沉著雙眸,他雖然一夜未睡,但是依舊神采奕奕,隻是眼裏有著抹不去的憂慮。
    官員在他親自指揮下,奮戰了一夜,勉強守住了堤壩。
    幸好他及時趕到,否則昨夜的一場大雨,會讓江水破堤而出,席卷整座城。
    “王上,娘娘來了。”墨陽站在高處,已經看見紅纓帶著一個清俊靈秀的小侍童往這邊走來。
    “紅纓,你背我吧……”淩天清對著麵前大大小小的水蕩,走的異常艱辛。
    紅纓看她走走停停,也很著急,可是他不敢背未來的小王後,如此越禮,王上一生氣,把他丟江裏喂魚就慘了。
    好在淩謹遇過來了,將瘦小的侍童一提,往江邊掠去。
    “淩謹遇,別在這裏做無用功,炸開堤壩吧。”淩天清剛站定,立刻急急說道。
    炸開堤壩?
    這個少女腦子果然進水了。
    昨天聊的偏題了,隻顧著說蓄水的設備,淩天清忘了和他研究這裏的災害。
    “你看這風向和風力,還有冷暖空氣……唉,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這雨至少還要下三天,官兵根本不可能再壘砌三米多高的堤壩來,也沒有那麽多的材料繼續鞏固,到時候江水上升,水壓越來越大,不出兩天,堤壩潰破,城中幾十萬人來不及轉移,那時候就慘了!全城被水覆沒,就算是你我,也難逃出去。”
    淩天清見他眸光陡然變得冷厲,她也顧不得那麽多,在江邊的大風大雨中,大聲的對他說道。
    淩謹遇抿緊了水潤的薄唇,眼裏閃著明滅不定的銳利光芒。
    他昨天已命工匠按照淩天清所說的蓄水池去研究如何迅速的南水北調。
    君主一聲令下,那些工匠哪敢偷懶,昨夜就將圖紙畫好傳到他手中。
    如果以天朝的人力物力,淩謹遇要在一夜之間,建成十萬公裏的水路並不是神話。
    但現在情勢嚴峻,水災現場複雜,很難在這時候去做淩天清口中的“城建”。
    “你看,那城牆外是片山林,若是將堤壩從城牆外十裏外炸毀,疏散江水,才能保住這座城。”淩天清站在高處,轉過身,指著城牆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