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龍顧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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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棺中拿出的人骨被逐一洗淨陰幹,變成一根潔淨的白骨。張楚山點了點頭說道:“此處地氣還不錯,三十年的人骨還是白色的,不過再葬下去人骨便會慢慢變黑,後人也開始走敗運了。”
    他揮手讓徐家人將金壇拿了過來,一同放在薄膜之上。金壇是南方下葬時裝屍骨的壇子,此地在北方,並沒此風俗,這些全是按張楚山的意思安裝的。不過想想也是,一個屍體如今隻剩下幾根骨頭了,再放在一個大棺材裏太空曠了,等下葬時晃蕩到哪去了都不知道。
    張楚山將金壇蓋打開,先放大骨,再放小骨,最後再放進去頭骨,正好與壇口平齊,壇也被放得很滿。他接著伸手要了一塊紅布蓋在壇口上,又將內蓋與外蓋全扣好,這才起身。
    我有點同情地看著他:“一直以為你們風水師的身份高,原來也要幹這活,可憐啊,還是招魂師好點,雖然收費不如你。”
    張楚山笑道:“這些本來都不是風水師幹的事,但這裏的人不會做這些,如果做錯了,可能會影響到我下葬時的定向,所以幹脆就自己來了,也不會每次都做這些事的。”
    張楚山早已算準了時間,然後號令送葬隊伍向遷葬地點出發,徐家找了幾個年輕力壯、膽子又大的人輪流抱著金壇。張楚山再三囑咐中途金壇不準落地,一個人抱不動了馬上交給第二個人,遇上路難走時就兩個一起抬著。
    這次走的路很遠,途中幾次都無路可走,便由徐家的青壯力用砍刀在前砍出一條路來,眾人才跟著過去。
    張楚山看了下時間,催促隊伍加快速度,開路和能蝕刨土挖坑的走在前麵,抬金壇緊隨其後,其他走得慢的,全在後麵慢慢跟著。
    我就是屬於走得慢的,在徐洛河的攙扶下,眼看著離前方的部隊越來越遠。日頭卻漸漸升起,氣溫也就越來越熱。徐洛河告訴我,此次途中根本沒有準備午餐,大家都要等到全部安葬好後再會回去吃飯。怪不得我見早上這些人都吃得這麽多,當時心裏還在嘲笑他們不想吃午餐不成。
    徐洛河也餓了,我們倆人越走越慢,漸漸皮甩在大隊伍的最後。我隻好對他說:“我們去找點吃的吧,這麽我可走不動了,哪怕野果也成。”
    徐洛河答應了便和我分頭去找,山上的生靈多,我囑咐他做事當心。我身上連攝魂花都沒帶,要是他真出什麽事了,我可是沒法給他尋回魂魄。
    灌木中有種不知名的紅色漿果,我摘下一粒放在口中嚐了嚐,酸甜爽口,甚是好吃,便站起身來喊徐洛河,他在遠處答應了一聲,卻沒見人影。我於是摘下一捧,找了塊石頭,坐在上麵慢慢吃,這種漿果應該山上到處都有,徐洛河估計也能遇上,我也沒考慮給他留,隻管自己吃得痛快。
    我正補充著能量,卻感覺屁股下的石頭在晃動,低頭看時,隻見一個尖形的蛇頭從石頭下麵的探了出來,接著是粗大的身子也鑽了出來。那蛇頭傳向我,立起一截身子,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看,蛇身不斷從石頭下抽出來,看著足有十幾米長。
    我被嚇傻了,呆在石頭上一動也不敢動,因為我聽說蛇的視力並不好,但它對活動的目標卻很敏感,我先盡量不動,以免受得攻擊。我不動,那蛇也不動,但它好像能看到我,兩隻眼睛一直鎖定著我。
    “姐姐,你在幹嘛呢?”冷不防地聽到徐洛陽的聲音。
    那蛇猛地轉頭,身子也俯下一些,但蛇口卻突然張開,如一個臉盆一樣,原本平滑的蛇頭上也隨之豎立起一串翎毛,像雞冠也像孔雀開屏的尾巴。
    我將漿果向天上一拋,便從石頭的另一邊滾了下去。蛇無法對兩個方向的威脅都做出反應,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我甩開雙腿,也不擇地形,隻知一氣向前逃離。腦後似乎還聽到了徐洛河的叫聲,我回頭看了一眼,他正在向另一個方向逃,他離蛇本來就遠,想來比我更容易逃脫。
    我沒命似的亂跑,一會兒心髒嘭嘭地跳得快要出來一樣才放緩了腳步,但馬上意識到自己迷路了,餓得感覺倒是也想不起來了。我喘著粗氣,向前摸索著前行,一麵又回想那蛇的模樣,感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這個品種,尤其那蛇頭豎起翎毛總覺得曾經見過。
    我將背在肩上的小包放下來,還好包裏的東西都還在,又把有兩條龍蛇的紅包挑了出來。那紅包那燙金的尖角龍的圖案,果然像極了剛才蛇頭翎毛豎起又沒展開時的樣子。
    這是怎麽回事?送這紅包的老頭兒與這蛇有淵源?還是要讓我幫他找這種蛇呢?也不對啊,找蛇請招魂師幹嘛,也不專業啊。
    我正邊走邊胡亂猜測碰上,耳聽到右側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忙停下再聽,果然是有人在說話。我順著聲音的方向前走,不管前麵是什麽障礙,都不繞行,果然一會兒工夫便到了一個緩坡,前麵地勢平坦了許多,我慢慢走上去,看到一群人正在拿著鎬頭、鐵鍬,忙得熱火朝天。
    “張楚山!怎麽是你?”我看著為首指揮的人,驚訝地說道。
    那人扭頭看我,果然是張楚山,他也有些吃驚:“你怎麽從反方向出來的?難道這裏有近路?”
    我吃驚地問:“近路?這裏不會是你點葬的地方吧?難道我胡亂走反抄了近路?”
    張楚山想了一下,不由點了點頭:“有這可能,這地是個奇穴,叫做回龍顧主,龍脈前行後突然轉頭看著祖山。我隻是安排大家順著龍脈走,說不定有一條直線到達的路線。”他邊說邊用手比劃出龍脈盤繞式的走向,“此地叫盤龍村,多半就是因此穴而得名,這是某位前輩大師在此的留題之處。”
    我問道:“啥是‘留題’?”借機向他靠近了一步,低聲又說道:“點葬那事能辦嗎?”
    張楚山一怔,但馬上明白我所指的事,便點了點頭,指著正在挖坑的地方說:“就是曆史上的某位大師發現了此穴,但又沒機緣在此葬人,但在此地起了個和風水有關的名字,讓後輩的同行知道,這裏他早就發現了。就像這盤龍村,盤龍和回龍顧主的意思差不多吧?”
    他趁機帶我到那塊被清理出的空地前,壓低聲音說:“你看到這地上的茅草了嗎?我用茅草圈出的一個範圍,挖土隻準在此範圍之中,保證我說哪就葬在哪。”
    我見挖的葬坑邊上全是鋪的枯草,顯然是讓工人隻能挖到有枯草的地方。我終於安心了,這是在宛轉地告訴我,下葬點隻在他設定好的範圍內,不會有差錯。於是我專心地當一個看熱鬧的人了,不再擔心了。
    送葬隊伍陸續地趕到了現場,可大多還得在遠處歇著,靠不到近前來。等張九嶺和族裏幾位有威望的人到場後,法事先開始了。
    張九嶺先請出三柱香,點燃了插地上,供土地神;再請三柱香,插在樹下,供樹神。接著抓起一隻活蹦亂跳的公雞,雞頭朝東,開始念安土地咒:“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嶽瀆真宮,土地祇靈……”
    然後雞頭朝南,口念破土地咒:“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諸神鹹見低頭拜,惡煞逢之走不停……”
    再雞頭朝西,口念啟土地咒:“此司土地,神之最靈。吾今啟土,普掃不祥……”
    又雞頭朝北,口念放骨咒:“龍吸三江水,虎登萬重山,老君爐裏走,脫胎換骨還……”
    張九嶺突然大喝一聲,掐破雞冠血灑在地上,口念:“呆若木雞!”將公雞摔在一個插在地上的鐵鍬柄上。那公雞方才還活蹦亂跳,此時卻緊緊抓住木柄,動也不動,真有如木雞一樣。
    墳場周圍有徐氏家族的兩三百人,此時卻一片寂靜,連個大氣都不敢喘,這張九嶺一出手便鎮住了全場之人。又聽張九嶺高聲道:“供地脈龍神完畢,可以安葬!”收了公雞,退到一邊。於是張楚山開始指揮工人進行下葬儀式。
    一個晚輩見這法師總抱著雞,怕他累到,便伸手把公雞接了過來,那公雞剛到他手裏突然便活蹦亂跳起來,他一時沒抓住,雞便飛了出去,落在草地上。旁邊的人見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晚輩便滿臉通紅地都抓雞。眾人再看向張九嶺時,眼中又多了一份敬畏之色。
    我趁著工人忙著清土之時,問張楚山:“你叔叔法術這麽厲害,你還總說他隻會江湖套路,沒有法力了,這一手還不嚇人啊!”
    張楚山用手輕輕做了個搖晃動作,小聲地說:“雞都被搖暈了,還不呆啊,你暈時敢亂跑嗎?”
    張想了半天才明白,原來剛才張九嶺一會兒雞頭朝東,一會兒朝西,原來是搖來搖去,把雞給搖暈了,又把它放在架子上,自然是不敢亂動了。可有個疑問:“但為何雞在他手中乖乖的,那年輕人一接過去,雞就飛了呢?”
    張楚山又沉下聲音說道:“用力夾住雞,等一會兒雞清醒過來也動不了,但別人拿過去後便會找機會飛走了。”
    我目瞪口呆,還可以這麽玩啊,說張九嶺是老江湖果然不假,這手段真把我唬住了,也不隻我,徐家人怕是都被一手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