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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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無力地靠在沙發中,陸言書說得對,國內誰不知道裴錦塵的名字?誰敢輕易得罪他?他們怕被報複,怕被他記恨,就算她拿出所有的積蓄,給再多的錢,也不會請到大律師幫忙的。
該死!難道有錢人就能為所欲為嗎?她就隻能看著他一手遮天?看著媽白死?
憤怒在她的心窩裏翻湧,她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
“葉嫵,你也不要太擔心,我認識一個大學同學,他是學法律的,或許他能幫上忙。”陸言書柔聲說道,手掌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真的?”葉嫵臉色微變,難掩心頭的激動。
“是真的,我這就和他聯係。”能被她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做的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這是他一直奢望,一直希望能得到的。
讓她的眼,隻能裝下自己,讓她看到自己的付出。
“謝謝。”她好似卸下了心頭的巨石,頓時鬆了口氣,“真的謝謝你。”
他為這個家所做的一切,她看得見,一句謝謝太過蒼白,可除了這樣,她不知道還能怎樣去回報他。
驀地,腦子裏閃過爸爸昨天的話。
“是你告訴爸爸,我媽被害死的真相嗎?”那件事除了他,隻有茱蒂和裴錦塵知道,但爸爸從未見過他們倆,不會是他們說的。
陸言書唇邊的笑微微僵住,“是我,葉嫵,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隱瞞了伯父這件事,我以為你告訴過他了,所以我才會……”
他急切地解釋,似乎害怕她誤會自己。
“我沒怪你。”起初她是有些怪的,可她知道,這件事根本瞞不住,就算能瞞得了爸一時,難道能瞞他一輩子嗎?
爸是媽的愛人,他應該知道真相。
“真的?”陸言書眸光蹭地一亮,喜悅染上眉梢,他忽然張開手臂,將葉嫵一把抱住。
她的身體明顯僵了僵,別扭地想把他推開。
“我昨晚一直擔心,你會怪我說漏了嘴,會因為這樣怨我。”耳畔,他滿是喜悅的呢喃,近在咫尺。
葉嫵黯然攥緊手掌,努力克製著想將他推開的衝動。
“我怎麽可能怨你?”他對她的好,她不是石頭人,如何能視而不見?“陸言書,你別對我這麽好。”
她怕,怕自己無以回報。
鬆開手,一抹不舍掠過他的眼眸,他多想一直這樣抱著她,一生不放。
但他知道,他不能,至少現在不可以!
她沒有拒絕他的親近,已經是一種進步,他不能急。
“說什麽呢?”他微微一笑,“如果是為了這段時間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這些是我應該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出了幾分愧疚與黯然?
“不,這些事原本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她搖搖頭,“我真的很感激你。”
“好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伯母的事辦好,至於別的,以後再說,好嗎?”他抬手用力揉了揉她的短發,柔順的觸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他近乎貪婪的想要將這種感覺記住,她的氣息,她的體溫,這些是他一直以來所渴望的。
真好,能夠像現在這樣陪在她身邊。
“叮鈴鈴。”手機忽然在他的口袋裏發出一陣刺耳的鈴聲。
他不悅的抿了抿唇,不太高興溫馨的氛圍被打破。
當看見來電顯示時,他的臉色有一瞬的變化。
“是醫院打來的。”他微微皺了皺眉。
“應該是有病人吧,你快點去忙,別耽誤了工作。”葉嫵催促著他離開,這些天,他一直陪著她,醫院的工作也暫時停掉,他付出的夠多了,她不能耽誤他上班。
“嗯,那我先走了,律師的事我晚點幫你聯係,你也休息吧,別想太多。”離開前,他不忘叮囑一句,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葉家。
葉嫵目送他出門,房門逐漸合上,當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長長舒出口氣。
她沒辦法再把他當作是親人,當作是普通的朋友一般相處。
看到他,她會抗拒,會想要躲避他。
明明他為自己付出了那麽多,可她卻……
一聲苦笑漫出唇角。
半夜,她守著葉爸睡下後,才回到房間,想要休息。
打開衣櫃,餘光忽地瞥見櫃子裏,那本老舊的相冊時,瞳孔猛地縮緊。
這本相冊是她小時候的照片。
坐在大床上,將相冊打開,手指仔細撫過那些泛黃的照片。
嬰兒時期的她,逐漸長大的她,笑著的,哭著的,有好些畫麵,是她記憶裏不曾有過的。
【我家葉嫵滿月了,今天是她第一次注射疫苗。】
照片後邊是葉媽寫下的文字,每一個字,溢滿了濃濃的母愛。
“媽……”她仿佛能想象到,媽媽守著熟睡的自己,笑著在照片後邊寫下這些字的畫麵。
這些是她寶貴的回憶,可這一瞬,卻令她心酸到淚流滿麵。
她都幹了些什麽啊!她怎麽能那麽自私?自私的隻顧自己的想法,為什麽她沒能多為媽考慮一下,為什麽她沒能滿足媽媽的願望?
“滴答”,眼淚在照片上濺開,她捂著雙目,哭得不能自已。
對不起……
她曾經的任性,害得媽媽傷心、失望;
對不起……
她成長得太慢,慢到還沒來得及體諒媽媽的苦心,就永遠失去了她。
一聲聲,一遍遍的抱歉,卻再也換不來媽媽的一句原諒。
葉嫵咬著唇瓣,泣不成聲。
“嗡嗡嗡”,手機在床頭櫃上無聲震動,她全然沒有理會。
小區外,黑色的法拉利靜靜停靠在路邊,裴錦塵微微挑眉,朝車窗外望去。
那座熟悉的洋房就在前方,他看見她的臥房還亮著燈。
沒睡嗎?
為什麽不肯接他的電話?
她還在恨他?還不肯相信他?
他以為,隻要給她冷靜的時間,她就能想明白,似乎是他高估了她的智商。
“哼,”這個女人,居然不信他!裴錦塵精湛的容顏猛地沉了,打開車門,利落地步入小區。
他當時買下的房子還空著,熟練的從陽台跳到她的臥房外,玻璃滑門緊鎖著,垂落的窗簾縫隙中,她趴在床上嚎啕大哭的身影清晰映入眼簾。
她在哭。
心像是被針狠狠刺了一下,男人薄唇微抿,那絲冷怒化作了憐惜。
葉嫵哭著昏睡過去,即使在夢裏,她仍舊緊緊摟著懷裏的相冊,不肯鬆手。
裴錦塵在陽台上站了很久,久到她睡著,他才邁開雙腿,身體有些冷,冰涼的手指放進西服口袋,竟從裏邊摸出了一把鑰匙。
早在當初她被鎖在葉家,強行隔離時,他就在暗中配好了滑門的鑰匙。
沒想到,當時沒能用得上的東西,居然會在現在起到作用。
一絲自嘲在他深沉的黑眸中閃過,輕巧的將滑門打開,晚風迅速朝房間裏刮動。
男人反手將門重新關上,一步步朝大床走近。
她憔悴了……
曾經紅潤的麵頰,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手指撫過她的眉,她的眼,那般溫柔,像是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
“唔!”葉嫵不自在的擰了擰眉。
裴錦塵的手指驀地停下,他竟害怕會吵醒她。
她若是醒來,隻怕又會用仇恨的目光瞪著他。
葉嫵,你就這麽恨我?
款款柔情被一股怒氣取代,想到她那些口不擇言的指責,想到她當著自己的麵,去保護別的男人,他的氣息出現了短暫的波動。
暴虐、陰鷙。
他真想一把掐死她,掐死這個懷疑他,不信任他的女人。
可看著她眼角含淚的虛弱模樣,他卻舍不得下手。
他愛她,愛到哪怕被她那樣對待,哪怕為她的不信任,寒了心,仍舊會像白癡一樣,偷偷跑到她麵前。
隻為了能看她一眼。
這個女人有什麽好?偏偏讓他放不下。
將心頭的想法抹去,他拎起被子的一角給她蓋上,算了,他就是栽在這個女人身上,還能有什麽辦法?
俯下身,微涼的唇瓣輕柔貼在她的額上。
晚安。
……
葉嫵在淩晨被噩夢驚醒,雙眼刷地一聲睜開,蒼白的麵龐還殘留著沒有散去的驚恐。
“呼”,幽幽吐出一口氣,剛想下床,卻在看到身上溫暖的被子時,怔住。
她什麽時候蓋的被子?
鼻息周圍,似乎有一股若有似無的熟悉味道。
那是他身上專屬香水的氣味。
停!葉嫵你在幻想什麽?她猛地揚起手臂,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她為什麽要去想他?那個人是她的仇人,是害死她媽媽的主謀!難道她對他還抱有留戀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
下床後,她仔細檢查過臥室、陽台,確定滑門還關著,確定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後,她才放下心。
是錯覺吧。
涼風肆虐,她孤零零站在陽台上,目光鬼使神差的朝隔壁的那間屋子看去。
漆黑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沒有燈光,沒有人影。
一股極淡的失落在心裏轉瞬即逝。
她轉身回房。
淩晨五點,她剛洗完一身的涼汗,從浴室出來,擱在床頭的手機嗡嗡震動,安靜的氛圍中,震動聲分外刺耳。
“喂?”她接聽了電話,嗓音有些沙啞。
“是葉小姐嗎?我是負責這起案件的刑偵隊長。”陌生的男人聲音從聽筒裏傳出。
葉嫵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這種時候警察怎麽會忽然給她打來電話?
“有……有什麽事嗎?”難道是調查又有了新的進展?是不是有新的證據證明他是主謀?
無數的想法在瞬間湧入她的大腦。
“有一個消息要通知你,你是死者的家屬,這件事你有知情權。”刑偵隊長凝重的口氣,讓葉嫵的心愈發焦躁。
葉嫵握著手機的手掌滲出了一層冷汗。
“什麽消息?”她急切地問道。
“在一個小時前,被逮捕的肇事司機在拘留室中自殺了。”
“你說什麽!”葉嫵的聲線變得異常尖銳,耳膜嗡嗡的,像是有無數隻蒼蠅在來回飛舞。
自殺了?撞死她媽媽的男人自殺了?他死了?
雙腿虛軟,她踉蹌著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發生這種事,警方也深感抱歉。”刑偵隊長在電話那頭向她表示歉意,司機是現目前他們所擁有的唯一一個證人,如今人死了,這件案子也將無法再繼續調查。
葉嫵恍惚地聽著,身體瑟瑟發抖,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那個人死掉,那主謀該怎麽辦?媽媽的仇,要怎麽去報?
……
“老板,出事了。”阿峰在警局的人通風報信,在第一時間,也傳來了司機在拘留室自殺的消息。
裴錦塵微微凝眉,躺在床上的身體緩緩坐直。
他看了眼手表,問道:“又有什麽事?他的家人找到了?”
“不,是警局裏出了事,那名司機在上廁所時,打破玻璃割腕自殺,聽說人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氣了。”阿峰的神色很是凝重。
“自殺?”裴錦塵臉色驟變,離開臥房走到陽台上,扭頭看著隔壁燈火通明的房間。
如果她知道這件事,以她對自己仇視的態度,隻怕會認定,是他在背後操控,更加痛恨他。
“shit!”想到這裏,他低聲咒罵一句,臉色陰沉至極。
“老板,現在該怎麽辦?”還要繼續調查嗎?人死了,警方那邊隻有一份口供,不足以控告老板,如果再在暗中稍稍操作一番,這件事就能不了了之。
“怎麽辦?給我查!自殺?哼,你認為這種事可能嗎?”無緣無故,一個男人怎麽可能選擇自殺?而且還是在這種節骨眼上。
他派人在暗中調查司機的背景,偏偏這麽巧,他就死了?怎麽看,這件事都不尋常。
深吸口氣,將心頭的暴虐死死壓住,他冷聲道:“加派人手繼續追查他家人的下落,再去查查他的銀行賬戶。”
不惜賠上一條命,也要栽贓陷害他。
要麽為錢,要麽是為了別的。
人死了又如何?他可不會就這樣放棄,就這樣認輸!
“是。”阿峰急忙點頭。
掛斷電話後,他緊緊捏著手機,指骨用力過猛,甚至泛著些許青白。
是誰?到底是誰!
一個可疑的身影滑入他的腦海,他的眼神頓時陰騭起來。
“砰!”一聲關門的巨響從走廊傳來,他轉身回房,通過貓眼,清楚的看到葉嫵與葉爸急匆匆乘坐電梯離開大樓的身影。
她知道了。
裴錦塵垂落在身側的拳頭黯然攥緊,該死!
躲在暗中坐收漁翁得利是吧?你最好祈禱不要讓我找到證據!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
“嗡——”銀白色的奧迪車一路疾馳,穿梭過空無一人的街頭,朝著警局的方向迅速駛去。
葉嫵來到警局時,負責這起案件的刑偵人員全部在場,他們帶著她去看過那具屍體。
人真的死了。
“他死了,那這件案子要怎麽辦?”葉爸怒聲問道,他控製不住心裏的激動與慌亂。
這件事發生得猝不及防,他不敢想象,這個人死了,案子會變成什麽樣。
“案子我們會繼續調查下去,這一點請您放心。”警方給出保證,可這話葉爸卻一個字也不信。
“調查?你們還要怎麽調查?殺人犯明明是裴錦塵!你們為什麽不肯抓他?對,是他!”他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把拽住刑偵人員的胳膊,“一定是他!他害怕被抓,所以弄死了這個人!隻要這個人死了,他就可以逃脫製裁,一定是這樣。”
像他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什麽事幹不出來?
他肯定知道自己被供出來,為了逃避懲罰,才會弄死這個人。
葉爸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失聲大喊:“你們快去抓他,去抓他啊。”
“先生,請您冷靜,”警察緊緊皺起眉頭,他說的這一點,他們也有同樣的懷疑,但排除那位的勢力不說,單憑一份懷疑,他們沒有權利抓人,“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抓人。”
“證據?”葉嫵再也忍不住,她大步上前,扶住葉爸抽搐的身體,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眼前的警察:“這個人不是交代了嗎?他不是說過,指使他開車撞死我媽的人,就是裴錦塵!這還不夠嗎?”
鐵證如山,他們為什麽不肯抓人?
“這隻是犯罪嫌疑人給出的口供,不能作為直接證據。”警察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們該不會是怕得罪裴錦塵的勢力,所以才……”葉嫵冷聲質問,官匪勾結的事,難道沒有嗎?
“請你注意你說話的態度!警察辦案講究的是真憑實據,你剛才的這番話,我們可以告你誹謗。”一名警察很是不滿葉嫵的胡亂猜測,出聲反駁。
“哼,態度?一個活人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死掉,你們這些警察還口口聲聲說證據不夠,不能抓捕真凶!你們指望我拿出什麽態度?”她不是傻子,她聽得出來,這幫警察話裏話外透露出的意思。
他們不肯逮捕裴錦塵,他們要任憑他逍遙法外!
可笑,這就是所謂的公正?所謂的正義?
警察麵麵相覷,麵對她的質問,他們沒辦法反駁。
證據不夠,他們頂多隻能請裴錦塵到警局協助調查,但這件事他們已經做了,而且對方強勢的態度,他們也看到了。
如今就連這唯一的證人也自殺身亡,他們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