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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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然自若,語速平緩,張代說:“這個信息,是我故意放給張源的。”
    我驚詫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更是安然若素,張代將剛剛那句話,重複了一遍。
    差點把舌頭咬斷啊,我的眼睛睜得比牛眼還大:“為什麽?”
    張代露出謎一樣的笑意:“上次初見,張源不是對你不夠客氣麽?所以我想讓他放放血,主動給你手上塞點零花錢,就當是他給你認錯了。”
    頓了頓,張代變臉似的,略顯無奈揉了揉我的頭發:“可你啊你,我拚命想促進品博和大有合作,讓你掙點輕鬆錢,你卻想為我爭取點時間,想要拉長戰線慢慢熬。”
    越聽越覺迷惘,我有些茫然:“張代,我有點懵。按照你現在的意思,你似乎是料到了,會是由我去跟進大有。可今天下午,你又問我,到底我是被動接下這茬,還是主動進擊。”
    加重力道揉著我的頭發,張代笑:“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直覺是,你會出現在大有,是你主動努力的結果。可你的神情,卻是分外勉強。”
    我更是迷惑:“好吧。這算你說得通。可你怎麽能那麽肯定,品博會由我去與大有集團接洽?畢竟在我的上頭,還有謝雲。”
    張代麵不改色:“前段時間,謝雲通過關係,搭上搭聯係上海一家醫院的教授,她又通過網上購買了兩張近期飛往上海的機票。在品博,除了謝雲之外,你的業績最好。謝雲一走開,品博稍微大點的目標客戶,自然落在你的手上。”
    嘴巴張得快能塞下一個雞蛋,我訝異不已:“你怎麽知道這些?”
    將我剛剛丟下的那本書撿起,隨手放到床頭櫃上,張代緩緩說:“做生意這事,就像下棋,想要立於不敗之地,自然要眼觀整個棋局,而不是把焦點定定盯著那幾個主將。有時候能影響最終結果的,未必就是那些似乎勝券在握的主將。唐小二,我知道中州現在是怎麽樣一個狀況,同樣的我也很確定它沒有脫離我的掌控,你放心。”
    縱然我聽得似懂非懂,可我卻從中窺見了張代,並非一無所知手無寸鐵地等待著別人的夾攻。
    再從他字裏行間,他似乎並不太在乎品博是否再持續給中州供貨,我本應如他所說全然放下心來,可我還是禁不住的又提另外一茬:“剛剛鄭世明與我講電話,你也聽到我們提起了拓峰。如果拓峰方麵沒有任何動作,鄭世明肯定不會主動去提。張代,做生意這事我可能確實不夠你懂得多,而你能料到大有主動朝品博伸橄欖枝,自然有你的本事,但這要再湊上一個汪曉東,事情就會越來越複雜。你還是不要太輕敵。”
    唇微微往上一揚,張代挺幹脆:“既然汪曉東也上趕著往你手裏麵塞錢,那你就別跟他一般客氣,拿著。”
    我茫然依舊:“你之前跟品博簽署合同時,不是有細則規定合作期間不得與拓峰有任何供需往來麽?敢情你當時就是說著玩的?”
    張代嘴角一撇:“我當時不是怕你跟汪曉東接觸太多,怕產生火花嘛!現在你都跟我好了,還有汪曉東什麽事!既然沒他事了,你通過正當途徑讓他往你手上塞錢,這挺好。”
    語速再一次放緩,張代繼續說:“鄭世明,在我看來他絕對不是一個草包,他的精明反而超乎想象,他自然有自己的那一盤棋,他若然要棄掉中州,選擇大有與拓峰,那他自然會算好賬。他會在大有拓峰給他的利潤,足夠支付他毀掉與中州合約的違約金的情況下,才會作出最終決斷。這需要一個過程,也需要時間來成全。唐小二,總而言之接下來你不要再耗費精力和心思,想著為我做什麽,你就正常上班,該幹嘛幹嘛,張源給你訂單,你收著,汪曉東給你錢掙,你別客氣揣著。剩下來的事,我自有安排。”
    停了停,張代的嘴角再一次浮起那種謎一樣的笑意:“張源也好,汪曉東也罷,他們大概都信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話,而且他們都很確信也很沾沾自喜,他們就是這其中的黃雀,他們是掌握最終結果的人。可他們卻容易忽視掉,再好的黃雀,也不會是獵人的對手。”
    瞅著張代這般自信滿滿,思路又異常清晰,我總算明白自己之前的那些擔憂不過是沒有見過世麵的庸人自擾。
    在我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已經不複大學時代的青澀,他已經迅速成長到已經習慣生意場上你來我往刀光劍影的喋血廝殺爾虞我詐,他絕對不會是那種能被人困在局裏等待著挨宰的羔羊,相反他更像是一頭耐力與洞察力驚人的狼,在隨時等待這反撲獵物的機會。
    我深知,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多數的人都走在成長的路上,會慢慢變得不像以前的自己。隻要那些變化,是好的,是積極的,那就是一件挺值得高興的事。
    可麵對著張代這些變化,我的心裏麵湧動的卻更多是酸澀。
    或者他會如此,是因為他從來都知道,若然他想要跳出那些家裏人給他早早設定的具備太多黑色幽默的生活,那他就必須比常人更努力更拚命。
    心房裏,塞滿了切片檸檬,酸意湧動聚集越醞釀越濃,我用手掩飾地揉了揉眼睛,說:“我知道了。”
    挨過來一些,張代順手一環,將我環到他身上,他說:“但是唐小二,你後麵去跟進大有也好,拓峰也好,不管怎麽著能不跟張源汪曉東單獨出去,就別跟他們單獨出去。現在是他們上趕著想送錢給你,你不必像對待其他客戶那樣,對他們太過周到。”
    嗯了一聲,我老老實實說:“好,我會的。”
    手搭上我的肩膀,均力捏了幾把,張代輕咳了一聲,略顯吞吐:“還有個事…就是唐小二,你以後有工作上的需要,跟別的客戶出去吃飯應酬,能不能給我說一聲,我可以去接你,這樣我也能放心一點。”
    我抬起眼簾睥睨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跟男客戶吃飯,都得給你說對吧。”
    抓著我的耳垂輕輕扯了扯,張代極其認真:“女客戶也得說,反正你出去應酬吃飯,我都去接你,不然不放心。”
    差點沒噴血,我鬱悶不已:“你要說男客戶你不放心,我倒能理解,畢竟你就一小心眼。可你跟女的較什麽勁?”
    張代振振有詞:“你別以為現在女的就安全。女的也有性取向異常的,或者抱著壞心眼的。”
    環著我的手稍微加重了點力道,張代又說:“當然,我更願意你別再像以前那麽拚命,你掙少點沒事,以後咱們結婚,家裏你管錢。反正我掙的,你想怎麽花都行。”
    得,這丫又扯老大遠了。
    說實話,在楊凱張嘴閉嘴一口一個叫我嫂子,我聽著挺有感的,再到張代老不正經喊我老婆,我也很是享受,我越發地知道,我之前所謂的時隔四年啥都滄海桑田純粹扯淡,其實我巴不得嫁給張代,成為名副其實的張太太。
    可在我的心裏麵,其實我有著我自己的顧慮。
    那就是我雖然四年沒有再回家,也鮮少再與家裏聯係,但這並不代表我能徹底切斷與家裏的維係。
    對於我來說,我遠在那個貧苦落魄小村莊的父母,以及為了供我讀書不遺餘力的哥哥,他們依然是我內心最熱切渴望互動無法割舍的親人。我要是準備走進一段婚姻,我自然是需要向他們傳遞這個消息,也需要拿到戶口本,在自己的名字上蓋上已婚的戳印。
    在我們那裏,倒不是說封建愚昧,而是大的還沒有結婚,小的先把婚事辦了,那大的那位,後麵尋覓對象受到的限製更多一些。
    我哥為了我的學業,將自己早早退學,將自己煎熬得老成,盡管我月複一月定時寄錢回家,也無法將他前半生為我妥協掉的人生建造成另外一番樣子,他依然辛辛苦苦堅守在燒碳扒碳的崗位上,他還沒有傳來好消息,我又怎麽能先截胡?
    按捺住忽然湧上心頭的澀意,我用力戳了張代一把:“你剛剛在停車場不是說,把重要的事談論完,你就打的回家麽?你快去吧,晚了這邊不好打的。”
    慨然不動的,張代死抱著我不鬆手,給我耍無賴:“我都到這裏來了,還想趕我走,沒門。”
    想起家裏人,在想想那片我已經四年都回不去綠草成蔭的田野,我被孤獨感充溢著,其實我也需要擁抱,於是我沒再與他抬杠,而是說:“算了,我累了,睡覺。”
    張代順從將我放下來,他將床單拉整齊了一些,又拿過前幾晚一直倒黴地被他當枕頭的熊,他把燈關了,說:“過兩天,我還是得帶個枕頭過來。”
    我沒應他這話茬,而是骨溜翻了翻身,背對著他。
    可能是已經感覺到我的情緒低落,張代的手小心翼翼放在我的腰間,輕輕拍了兩下:“唐小二?”
    混雜著鼻音,我淺淺應了一聲:“幹嘛?”
    又輕拍我兩下,張代的語氣徒然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又有別的煩心事?”
    鼻子酸了又酸,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想家了。”
    靜默對峙了大概半分鍾,張代覆在我身上的手,輕顫些許,他的聲調低了好幾個度:“對不起。”
    我這才驚覺,我對他的毫無遮掩,將他的情緒也帶偏,讓他成功地再一次愧疚他那晚與我爭吵摔門而去,讓我獨自麵對接下來的風聲鶴唳。
    而我更介意的是,“家”這個字對於張代來說,似乎顯得太過殘酷。
    我好歹曾經有家,享受過親人最熱切的關愛和最真誠的付出,可在他那裏,家是籠罩著暴力,冷漠,疏遠和殘酷的地獄。
    急急旋過身去,我反手抱住他,說:“咱們別說這個了。”
    為了趕緊的轉移話題,我馬上接著說:“額,張代,我給你說個事啊,哪天你有空,咱們請戴秋娟那兩口子吃個飯唄。”
    心照不宣的,張代也沒再糾纏上一茬,他摸著我的額頭,說:“聽你的,你約小戴他們,約好了時間告訴我,別的我來安排。”
    湊過來,在我的側臉上印下一個淺吻,張代沉聲說:“既然累了,那就不要再說話,早點睡。”
    可能是知道我的情緒不好,張代很是收斂住了自己,這一晚他一直規規矩矩抱著我睡,沒有分毫不正經的吃豆腐。
    睡得早而又睡得好,鬧鍾還沒響我就醒了,可張代依然包抄在我的前頭先醒來。等我收拾好自己,他已經拎著熱氣騰騰的早餐回來。
    因為張代昨晚壓根沒開車過來,這邊打的也不是特別方便,得走個大老遠去到主幹道上,於是我催促著抓緊時間把早餐消滅掉,就載著他出門了。
    也不知道張代是不是因為昨晚沒折騰,他的精力旺盛到不行,一路上叨叨說個不斷,扯淡一些有的沒有的段子,剛開始我裝高冷,後麵實在憋不住笑成****似的。
    在不斷的笑聲中,我把車停到了他公司樓下,催促道:“麻溜下車,本大爺還得趕回去公司上班。”
    卻是突兀的,張代俯身過來勾起我的臉,將他的唇封過來,就是一陣狂風暴雨的肆意,待我差不多窒息,他才緩緩鬆開:“不如你到我辦公室再呆一會。”
    我瞪他:“本大爺不用上班啊,傻!”
    振振有詞的,張代老神在在:“你的工作,不就是到處拜訪客戶嗎?我現在還是你客戶,你就算在我這邊呆一整天,不也算是在上班嗎?”
    止不住的滿臉黑線啊,我吐槽:“那我到你辦公室去,你能跟我聊一整天的電子元器件麽?反正我在工作時間,不會跟你談私事,你要能聊,那我也湊合,服務服務你這個客戶。你要不能,那麻溜滾下去,本大爺回去幹點更靠譜的事。”
    嘴角抽搐了一下,張代略無奈:“那我今晚還去你那裏過夜。”
    差點想一腳將他踹下去啊,但我又怕把他哪裏磕巴傷了,所以我忍住了:“今晚的事今晚再說,你快下車,我快遲到了!”
    不情不願的,張代推門下了車,又伏在那裏跟我嗶嗶兩句,他總算朝電梯口的位置走去。
    我看著他挺拔的身影與我越拉越大的距離,正要倒車出去,卻不料讓我有幸目睹了讓我特別糟心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