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你可要留點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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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邵燕抖了抖消瘦的肩膀,她就像是一隻受驚的蝴蝶,語氣很輕:“會一直呆下去。”
她這話,就像是一記急急的重錘直砸在我的腦殼上,我隻覺嗡嗡的轟隆不絕於耳,可我幾秒後又認為自己是不是反應過度,深圳又不是我開的,誰愛走走愛留留,礙著我什麽事了?!
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我內心的驚濤起伏超過了我的預期,我生怕被對麵的汪曉東看出什麽端倪來,於是我斂眉,裝作若無其事地端起麵前的茶杯抿了一口,以作掩飾。
至於汪曉東,他連連噢了兩聲,說:“一直呆下去?不走了?”
柔弱的聲音裏,徒然多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堅定,吳邵燕語速緩緩:“我哥辦的工廠,這是他唯一留下的東西,我不能讓它就這麽放著,不了了之。我肯定要把工廠接起來,努力讓它維持下去。”
可能到底是見多識廣,啥啥事都有涉獵到吧,總之汪曉東沒對吳邵燕這個決定表現出什麽大驚小怪,他平靜地接過吳邵燕的話茬:“那,你住哪裏?需要不需要我幫你找個房子?”
搖了搖頭,吳邵燕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我分不清楚情緒的淺笑,說:“不用。我哥生前在橫崗六約租了個二居室,我會跟房東續租,住在那裏就好。”
停頓了一下,吳邵燕將散亂的一些發絲勾到耳後:“曉東,張代,還有嫂子,你們都辛苦了,不如你們都早點回去休息。反正我後麵會久居深圳,等過段時間,我的狀態好一些,再好好感謝你們。”
我敢肯定,我並非是出於錯覺,吳邵燕那一聲“嫂子”,裏麵夾帶著淺淺的不情不願。
就衝在病房內,吳邵燕那一連番對著張代的叫嚷洋溢出來的曖.昧意味,再到她熟視無睹著汪曉東和我的存在,在痛哭流涕下那麽幹脆地想撲向張代的懷裏,我就能看得出來,她對張代多少還有些情緒牽動吧。
不管她對張代如何情根深種,隻要她像劉深深那般不與我撕破臉皮,我最多被膈應一番後與她保持著表麵的平和。
而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事不是張代他被多少女人惦記著,而是他的心裏麵是不是惦記著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
就在被他那一連串的糖衣炮彈連番轟炸之後,我曾經一度相信,即使張代他曾經在青澀的高中年代,他曾經被吳邵燕掀起過內心的波瀾起伏,但隨著他成長成熟,他遇到了我,他願意打開他的心讓我住進去,住在那個小小的空間裏,他就不會再讓別人擠進去與我爭搶地盤。
可在見到了吳邵燕之後,我忽然有些迷惘。
沒錯啊,高中時代的吳邵燕她長了一張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初戀臉,那一低頭全是訴不盡的溫柔嬌羞,而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歲月跌宕沉浮,她似乎沒有被過於的時光沾染,她那些青春的羞澀似乎被刻進了骨子裏,她那些柔弱自然恰到好處,她連哭都漂亮得讓同為女人的我動容,生出無窮的保護欲來。
除開她剛剛在病房那一刻情緒分崩析離失控對著張代的大聲叫嚷,她後麵真的就是一副清湯寡水安安靜靜文文弱弱溫溫柔柔卻又不失剛毅的樣子。
劉深深就曾經對我說過,張代喜歡的就是那種類型。
或者吧。
如果我是個男人,我大概也喜歡像吳邵燕那種類型,她可以滿足大多數男人那種英雄的情結吧。
思維越是活躍,我越是胸悶氣短,在我感覺窒息感將至之際,張代他慢騰騰地站了起來:“好的。”
張代沒有牽我的手,但他的聲音倒是將正在神遊的我拽了回來,我也急匆匆隨他站了起來。
我們幾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到酒店門口,我隨著張代客氣朝吳邵燕揮了揮手,站在我身側的汪曉東叼了一根煙,他難得的正兒八經,不拿腔拿調的說話:“邵燕,你初初回到深圳,人生地不熟的,不如我陪你去取行李,給你幫忙?”
吳邵燕眼角的餘光,似乎往張代的身上飄了飄,她淺淺一笑,搖頭:“不了,曉東你也累,早點回去歇著。回頭,等我打點好一切,等我方便了,會再好好感謝你們的。”
沒有再作堅持,汪曉東一臉平靜:“ok,那我走了。”
他很是瀟灑地轉身,大步流星地朝電梯那邊去。
再朝吳邵燕揮手示意了一下,我與張代緊隨其後,與汪曉東一起進了電梯。
站在邊角處,汪曉東睥睨了我一眼,他冷不丁說:“唐二,你見到你老公的初戀情人,心裏麵是個什麽滋味?不太好受吧?”
我的眉頭縮成深結。
之前,我隻覺得汪曉東這人隨心,他就是一副愛咋咋地的性格,畢竟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這沒什麽大毛病的。可現在我真的覺得他這性子,本身就是一種病!他是壓根就是活在他隨心所欲的世界裏不能自拔,他這不是分不清楚場合不懂人情世故,他是根本不太在乎這些東西,就連他身邊一個認識了快十年的人生命的消逝,也無法讓他正經超過哪怕24好小時!
他這是冷血!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嘴角抽搐著,對著他已經罵到詞窮:“汪曉東你能不能別那麽無聊!”
一臉玩味的笑意,汪曉東用盡所有目光睥睨著我和張代:“喲喲喲,這個蠢兮兮的小少婦底氣好足哦,要是叉個腰跳個腳,估計菜市場的大媽排隊一圈都抵不過一個你喲。唐二,你剛剛沒聽到嗎,你老公的初戀情人小邵燕兒,她要留在深圳呢,之前隔著個十萬八千裏,就算是幹柴烈火也燒不起來,現在隔著這麽近,開車也就一個多小時的事,兩個人這麽一見麵嘛,舊情蹭蹭蹭燒著了,隨便去酒店開個鍾點房都能大戰三百個回合,你可要留點心眼了。省得你用過的槍,一轉身就讓別的女人爽去了。他的尺寸,小邵燕兒可是用過的,他們熟練著呢。男女之間嘛,親一親,插一插,還有啥舊情是醒不來的?”
我見慣了汪曉東的口無遮攔,但這一次卻是最煩躁的,實在忍不住,我正想上去踹他一腳來著,張代忽然用手將我一環,環到另外一側去,他冷冷地掃了汪曉東一眼:“汪曉東,你要怎麽奚落我,隨你的便。但如果你把吳晉當朋友,你能不能閉上你那張嘴,不要在他還沒有過七天的情況下,拚命地亂潑髒水!”
一改剛剛吊兒郎當的姿態,汪曉東臉色一凜,他的嘴角浮起嘲弄的笑意:“嗬嗬,你才是吳晉的朋友,我汪曉東算個屁。”
張代也是臉色一沉:“你愛怎麽樣想,是你的事。”
掏出打火機把夾著的煙點燃,汪曉東一臉囂張的樣子,朝著張代的臉上猛地吐出了一個煙圈來,他的眸子轉動幾番:“吳晉把我支出來,單獨跟你說了什麽?說他原諒你了?說他原諒你當年把他妹妹艸了,把他妹妹肚子搞大了,卻拍拍屁股該幹嘛幹嘛去這種慫逼的行為了?還是說,他在彌留之際,把你單獨留在那裏,不斷地訓斥你就特麽一人渣,對邵燕始亂終棄,搞膩了,一轉身到大學又找個新鮮貨,艸得不亦樂乎?”
身體抖了抖,張代的拳頭捏了起來:“你別逼我動手打你!”
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汪曉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笑得分外曖.昧起來:“老實說,是邵燕搞起來比較爽,還是唐二的比較緊?哪個讓你射得快點?”
汪曉東這番汙言穢語剛剛落地,張代突兀鬆開我,他上前半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手來對著汪曉東的臉啪啪啪的連續甩了三巴掌!
那手掌與臉龐強烈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響,就像是一陣擂鼓砰砰,汪曉東的臉頃刻間多了個有著重影的巴掌印,他麵不改色用手覆在上麵,目光卻是分外挑釁看著張代:“你是用這麽啪啪啪聲音來告訴我,你不管跟她們其中哪一個搞,都是不過三秒?”
張代滿臉陰霾瞪著汪曉東:“這三巴掌,我是為吳晉,唐二和邵燕打的。汪曉東你不爽我,你肆意奚落我,討點嘴皮子上的痛快,你隨便,我絕無二話。但我麻煩你成熟一點,你該針對誰就針對誰,但別在針對誰時,非要拽一大幫人下水!”
情緒在臉上不斷演繹著沉浮,汪曉東那些挑釁之色慢慢隱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種讓我看不透的古怪表情,他冷哼了一聲之後,有些悻悻說:“今天我就先放過你!”
電梯門一開,他就帶著濃濃敵意,用肩膀重重撞開張代,揚長而去了。
將陰霾收斂了一下,張代的手摸索著抓回我的手:“唐小二,我和吳邵燕並非是汪曉東說的那種關係,你不要放心裏去。我幫著打點這一切,是因為在我心裏麵,吳晉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
我往他身上靠了一些:“我知道,我們先回去吧,你一直沒合眼,很累吧。”
一路晃蕩著回到家裏,張代大概是心力交瘁到了極點,我洗澡出來,他打呼的聲音已經很是勻稱,零零碎碎地鑽進我的耳朵裏。
我輕手輕腳爬上床去,靠著床頭坐著,手不自覺地放到張代的臉上,輕輕地摸著。
兩天沒刮胡子,張代的胡茬有些凸出來,摸著有些紮手,但我卻像是中毒了般樂此不彼。
撫摸了好一陣,過足了手癮之後,我把枕頭擺正,正要躺下來睡覺,張代放在他手旁的手機來了個新信息。
因為手機離我距離挺近,我一低下頭去,屏幕上能顯示出來的東西,自然是一清二楚。
可我才掃了這麽一眼,整個人都板滯住了。
給張代發過來信息的手機號,被張代備注成了“邵燕”。
因為曹軍落馬事件,張代的手機被監聽過一段時間,他為了安全起見吧,給手機加設了密碼,所以這一次我隻能看到是誰給他發消息,卻看不到一丁點的信息內容。
心裏麵有股濃濃的百味雜陳湧上心頭,我第一反應是,張代和吳邵燕,是在這次見麵重新互相存了手機號碼?
還是說,他們之前就一直有著彼此的聯係方式,一直沒中斷聯係?
不管真實的情況,是這兩者中的哪一種,都讓我挺鬧心的!我差點一個衝動想要把張代推醒,告訴他吳邵燕給他來了信息,看看他到底是哪一種反應!
但我再盯著他熟睡沉寂的麵容看了一陣,我覺得我要因為這麽點小小的鬧心,就把已經勞累了幾十個小時沒合眼的他吵醒,那確實是小題大做,矯情得要命。
再想想,我對此事鬧心,不過是我的心魔作祟,說不定男女思維差異,張代會覺得跟一個自己高中關係不錯,忽然痛失親人的同學交換聯絡方式,是一件特別無關痛癢的雞毛蒜皮事,是我自己非要上綱上線給自己找不痛快。
這番反複權衡下,我最終決定先忍住錐心的糾結,一切等睡醒了再說,於是我在張代的身側躺了下來。
這兩天太過勞累,即使我的心裏麵懷揣著心事,也無法抵擋席卷而來的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意慢騰騰地散去,我迷迷糊糊地醒來幾分,眼睛微睜時我看到張代已經做了起來,他正握著手機,手指很是輕快地作打字狀。
他是不是在給吳邵燕回短信?
吳邵燕到底給他說了什麽,他要回複吳邵燕什麽?
那些輾轉在身體裏麵的零星睡意,忽然像是被一陣疾風吹走,我醞釀十幾秒,我怕我爬起來太急,會讓張代看出什麽端倪來,所以我裝作很隨意慢悠悠地爬起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副隨意的樣子:“張代,你在幹嘛?跟誰聊天呢?”
淡淡的,張代說:“吳邵燕發了個信息過來,表示感謝,我給她回複。”
張代能老老實實告訴我,吳邵燕給他發信息這事,這多少證明他沒打算對我藏著掖著吧,我像是吃下了半顆定心丸,但這還不足以將我內心被吳邵燕掀起的風雨飄搖徹底壓製下去,我不動聲色,語氣更是隨意:“額,她是感謝你,還是感謝咱們倆?”
徒然地將目光挪了挪,張代有些含糊起來:“都差不多吧,她要感謝你或者感謝我,意義都是一樣的,我們是小兩口。”
得,我算是聽懂了張代的意思,吳邵燕擺明隻是對他表達了感激,對我隻字不提,他才會用這番模棱兩可的說辭對著我。
然後,我變成了那種我自己都特別厭惡的人,我慢悠悠移聲過去,手像藤蔓般攀附在張代的脖子上,玩笑的語氣:“張代,吳邵燕給你發了什麽,給我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