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灼華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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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穗這樣的女子,許櫻兩世為人,見過的不知凡幾,連被棄之前的自己都是那樣的人,成了某個男人的女人,就軟倒了下去,不管被怎麽樣對待,隻要他或他的家人說兩句好話,立時就又回心轉意,以為
那個男人是回頭的浪子……待回轉身擦亮眼,浪子依舊是浪子,被騙得隻有自己。
不用去查問許櫻也知道她回來之後眾丫鬟給她的舊衣裳和一點散碎銀子,全都被廖奶媽搜走了,連身上的首飾也隻剩下耳朵上不值錢的銀墜子了。
廖家這般,恰也是山窮水盡的緣故……許櫻有些事想問問廖奶媽,應該是時候了。
翠菊聽許櫻說要見廖奶媽,以為是聽錯了,“太太……”
“我有些事想要問問廖奶媽,你叫她來就是了。”廖奶媽還未曾出蓮花胡同連宅的門,就被小廝叫了回去,難免有些忐忑,坐在待客的西屋裏像是屁股上生了釘子一樣,怎麽都坐不穩,要說心存怨恨,她怕是恨得最深的,可自家夫妻的身契都在主家手裏掌著,身上除了當時穿的衣裳被留了下來之外,別的盡數被搜走,便是想要做逃奴也不知要往哪裏逃,誰知主家竟還依著前約把陪嫁的丫鬟嫁了過來,自己三番五次旁敲側擊,這才曉得那丫鬟竟是犯了錯
才被嫁出來的,便將一腔的恨全發泄在了那個丫鬟身上。
叫她回蓮花胡同尋事做,本來是聽自己的兒子說在外麵勾搭上了個頗有些家資的小寡婦,想要找個由頭把有了孕的小丫鬟打發走,誰知主家竟把她留下了,廖奶媽見著了血,又豈會不來叮一道,卻不想--
她瞧著掀了簾子進屋,穿著香色金線福字紋緙絲對襟寬袍,一身孕味的許櫻,站起身福了一福,“老奴給太太請安。”
許櫻也瞧了她一眼,她原先就是慣是會扮寒酸,現下真寒酸了,倒與往日無有什麽不同,若說不同變是臉色差了些,從紅光滿麵變成了滿臉橫肉。
“久沒見廖嬤嬤,您老氣死還是一樣的好,鄉下莊子到底養人。”
“這都是托太太的福。”
許櫻歎了口氣,“我總些事想要問問你,偏老爺說不想見你,現下老爺在江南公幹,咱們總算能說透了。”
廖奶媽渾身一冷--“老婆子年齡大了,許多事都……”
“趙氏……到底為何要跟連成玨聯手?當年的管姨娘是怎麽死的?梨香又是什麽來曆?”廖奶媽聽見這三件事都與自己無幹,聽到趙氏和連成玨聯手的事,她略挑了一下眉,“趙氏太太並未曾與九爺聯手,他們倆個應是互有把柄。”廖奶媽沒問許櫻為什麽知道自己會知道這樣的事,她雖離了連
家多年,在連家的耳目卻是不少的,“管姨娘是產後血崩死的並沒有人做手腳,梨香是從外麵買回來的,她是怎麽和九爺搭上的……老奴也不知情。”
“你從太太那裏盜來的東西,都賣到哪兒去了?”
廖奶媽答完這些不相幹的事,剛鬆了口氣,許櫻就問了件讓她頭皮發麻的事……“這……”“太太留下的那些東西,雖說是好物件,可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收的,那些個金飾若是隻融了賣金子,可是糟塌東西了……更不用說那些個古董、器物了……”廖奶媽日子過得極好,後來從她手裏搜出來的那些
個東西也是極好的,若真是賤賣了,依著他一家三口的行事作風,怕是早敗光了。
廖奶媽低頭沉吟了許久……“太太可知京裏哪家的胭脂賣得最好?”
“灼華樓……”“光指著那些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胭脂水粉,她家的生意豈能如現今一般?京裏的世家豪門,總有些太太、奶奶、小妾有些值錢的首飾、不常用的物件,缺了銀子到她那裏換,多半是能換個好價錢,她家也
從不問東西的來曆……”
“太太……我的兒是良家,麥穗姑娘雖是好的,卻與我兒水火不容,說是夫妻不如說是仇人……”
“她是明媒正娶嫁到你們家的,若說是出來做事也是尋常,可若說您不想認這個兒媳婦怕是不成的,一是她本無過錯,二是她肚子裏已有廖家骨肉,停妻再娶這等敗壞門風的事,我連家是不準的。”
廖奶媽訕訕地笑了,“這都是我縱子太過的緣故,我也是舍不得麥穗吃苦。”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也是她的命。”許櫻送走了廖嬤嬤,轉身對翠菊說道,“你去與麥穗說,我這裏的事不多,隻能一個月給她五百個大錢讓她看著兩個洗衣婦,孩子生下來她帶著也成,交給婆家帶著也可,隻是我連家是規矩人家,下仆要見
外人,得先問過我。”
“是。”
她終究還是對麥穗心軟了,那些年在許家苦熬的歲月,終非外人能懂。連家豪富,連帶著連家的大掌櫃都比旁人貴重些,許是因兩夫妻從無到有兩手空空到現在家境殷實,讓張太太不知比別人多了多深的底氣,又或者說張大掌櫃在外奔波,覺得老妻在家寂寞,暗地裏縱著,張太太與那些個京裏常見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兩個月也出不了一回門的太太們極不相同,是個愛熱鬧愛串門子的,別人家不提,許忠家的門檻就被她踩得底了兩分,主因是她常說旁人說話都俗氣,唯
有許掌櫃的媳婦是個不俗的。百合對她說不上煩,可也說不上喜歡,每次她登了門總會打起精神招待,等張太太說完京裏新近的“故事”,眨著眼睛等著她投桃報李時,她多半也說些不鹹不淡的事,要論精彩遠遠比不上張太太,還常要被她糾正一番,“你說的事我倒也聽說過,隻是聽說那家的閨女也不是什麽規矩的,年輕時被人引誘失了身,這家這才尋了個沒有根基的窮人家小子做姑爺,嫁妝豐厚、嶽家又有財勢、幾個大舅子身高馬大的,姑爺成了親知道上了當也不敢聲張,誰知十年河東西年河西,窮小子發達了,嶽家還要看他的臉色,自然是他怎麽欺負自家的閨女也不敢開口了,隻怕他翻舊帳把自家的閨女休回來,那窮小子也沒想
休妻,誰知新納的小妾是個拎不清的,連大婦的嫁妝都敢貪,這才有了這場官司。”“哦……”百合佯裝受教地點了點頭,她先前講的是某家人家正妻告丈夫停妻再娶、貪占嫁妝、先貧後富,青天大老爺判令將那小妾流放三千裏,男人重責三十大板,令其回家與妻子安心過日子的事,這事兒
最近傳得連掃地的仆婦都能說兩句,百合就是用這事兒來應付張太太,果然聽到了更詳細的故事。
“所以說啊……那縣官也是糊塗人,夫妻鬧到上公堂,便是撕破了臉,哪還能一同過……聽說老爺離家已經有兩個月了,何時能回來?”
“聽說是已經返程了,替官家做事,總不自由。”
“太太這一胎若是生了個兒子便好了,連家子嗣太稀了些。”
“我前日去見太太,太太倒沒說非要生兒子……”
“她終是年輕……”張太太說道,“說起來我也要去看一看她才是,可她是東家我們是掌櫃,去多了怕惹人閑話,現在終究是二老太爺掌著生意。”
“二老太爺是個大度的,怕沒那些個心思計較……”張太太笑了,“我說許太太,你也不是個孩子了,這是個人就有私心……我和張掌櫃還是心裏向著長房的,正根本源嘛……可二老太爺現今掌著權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與太太常來常往,可要勸太太多
長些心眼。”
張太太這樣挑撥東家血親之間的關係……所謂何意?表忠心?百合笑了笑,隻當輕風過耳罷了,想起許櫻交待給自己的事,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我聽說您與灼華齋的掌櫃頗熟識?”
張掌櫃夫人許是因為在許櫻麵前花大價錢買胭脂被訓斥過,在百合問及灼華齋的時候有些尷尬,“我與她也不算是相熟,隻因我常在街麵上行走,與她有些麵上情罷了。”
百合聽到這裏有些驚訝的樣子,“可我聽王太太說……”
王太太的丈夫是連家在京裏茶行的掌櫃,與張太太原就是極好的,百合也是費了些心機才與王太太熟悉起來的,“她能知道些什麽……”
百合笑了,“該知道的我可是都知道了。”比如張家另起了爐灶,與灼華齋的掌櫃合股開了自己的買賣……“既是知道了又何必打聽,灼華齋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招惹的,便是太太……怕也要惦量惦量連家夠不夠份量。”張太太眼睛眯了起來,湊到百合的耳邊說道,許忠和百合是十太太的心腹,這件事又有誰不知道,太太憋了這許久,總算借著有孕發作了起來,可惜太太棋差了一招,他們夫妻可不是姚掌櫃那對傻夫妻,夫妻不合,一個隻知道偷藏銀子養外室,另一個知道了丈夫有外室就不管不顧要拚個魚死網破,
他們夫妻可沒打算一輩子做連家的掌櫃,等能年老力衰了再領著譴散的銀子回家“養老”。他們可是頗有些長遠的打算的,如今就算是連家疑心他們夫妻,怕也是拿他們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