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天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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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合一字不差地把事情跟許櫻說了,許櫻笑了笑,“灼華齋的那位掌櫃,你可曾見過?”
    “前次鞠大掌櫃的女兒出嫁,我出去買賀禮的時候,倒是走馬觀花見過一次。”
    “你覺得她如何?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百合皺著眉頭想了許久,“就是一個普通的婦人,除了身量略高倒無有什麽不對……”“身為女子,你不覺得她的手大了些嗎?”許櫻自上次從灼華齋回來,便不停地在想著到底那個老板娘哪裏不對勁,一直到前幾日忽然想起來自己上一世聽說的一個傳聞,灼華齋之所以被封,是因有人揭穿了所謂的老板娘,是從宮裏出來的太監假扮的,又因此事牽扯到了宮裏,被人悄悄地把風聲壓了下去,她當時聽的時候以為此事為假的,本朝對太監管得極嚴,這種扮女裝開店的事,簡直匪夷所思,這樣
    輕風過耳的事,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若非猛然想起這個傳言,又兩件事合在一處,怕是怎麽樣也想不通這件事。
    “你是說……”百合倒吸了一口涼氣……
    “此事若是真的,張太太無非是覺得那人手眼通‘天’罷了……”許真是手眼通‘天’,灼華齋背後有哪位王公貴族的本錢在裏麵,可這人又是誰呢?
    “那太太您……”
    “我無非是讓你敲山震一震他們夫妻罷了,等我生下孩子再說其他。”許櫻又問起許忠的事,“許忠哥近日如何了?”
    “總算是站住了腳,煙行的事全盤接了過來,辭了幾個不曉事理的,又招新了幾個新人。”
    “遠得地方我管不了,京裏現下在我眼皮子底下,總不能再繼續忍下去,你讓許忠與各掌櫃來往時,多長些心眼便是了。”許櫻摸了摸肚子,她本性就不是能閑呆著的人,這一年多的蟄伏已然夠久了。
    “是。”百合眼前也亮了起來,自家姑娘要把京裏連家的商鋪管起來,自己夫妻自然也是會水漲船高,隻是……“二老爺……”
    “二叔那裏,我自會去說,先斬後奏的事,咱們是不幹的。”
    “是。”穆家在蘇州經營多年,便是蘇州城裏的一塊磚,暗地裏也是向著穆家的,梅園裏出了人命案,就算是處置得無聲無息,穆家也一樣聽到了風聲,但因這其中貌似牽扯到了自家女婿和官府,這才隱忍不發,
    等了約麽月餘,見再無什麽風聲,穆家這才有了動靜。
    連成璧早就料想到了穆家必不會不開腔,卻不曾想在自己離開蘇州之前,這才聽見了穆家的消息。武景行身份特殊,來蘇州本是以欽差的身份前來督辦絲綢的,可他又不想與地方官多有牽扯,是以隻是包了間客棧供自己一行人居住,除了乍來之時與地方官吏打了幾次交道之外,都借口皇命在身事務繁
    忙,將前來獻殷勤的地方官給打發走了。
    連成璧隨著他也走遍了蘇州原本禦貢皇家的幾家織戶,又走了些大中小織戶,心裏約麽也就有了些譜。連家也是做絲綢生意的,年年都要從蘇州購進大量的絲綢,賣往山東、京城、直隸等地,知道這裏麵的門道,大小織戶所產的絲綢差別其實不大,有些小織戶的花樣子還精致些,隻是產量太低,難為貢品
    ,大織戶若是做貢品的,又會因貢品隻能賣皇家,虧了本錢,是以做貢品的都是與內務府有瓜葛的幾家,做活確實不惜工本,做出來的東西也確比別人家強些,皇上為何要讓他們來看,實在有些奇怪。
    倒是武景行一語道破,“內務府給禦用織戶的銀子比起市價如何?”
    “便是好年景,內務府給的銀子也要高上三成。”
    “到織戶手裏的,又能有幾成呢?更不用說京裏曆來是先下單子,再付三成的銀子,見著了實物再付五成,餘下的兩成不知哪年哪月……若是在內務府沒有靠山,誰能做得成這筆生意?”
    連成璧點了點頭,“皇上是覺得內務府有人從中牟利?”
    “皇上倒不怕有人牟利,這筆生意自太祖那一輩起,就是恩賞功臣的優差,是太後提醒皇上,要到江南走一走,是為了諦聽司的事,太後怕皇上幼主臨朝,江南的諦聽司生變……”
    諦聽司?連成璧愣了一下才省過味兒來,連家行走商道多年,也曾經聽說過有個諦聽司,專為皇上打探民間動向監查百官,但是此事知道的人了了無幾,尋常百姓便是聽說過,也以為隻是謠言罷了。
    “皇上派你到江南……”也就是說皇上對武景行極是信任了,可是又帶著他……他明麵上可是山東一係的人,皇上真對劉首輔毫無芥蒂?古來幼主與撫臣,少有善終……
    “皇上自是信你的。”武景行沒說他在皇上和太後麵前,說了連成璧多少的好話,也沒說劉首輔對這事心知肚明,卻裝傻充愣,所謂監查諦聽司,其實就是太後在暗地裏替皇上培植自己的勢力的第一步。
    連成璧心裏裝了這許多的事,反而覺得自家的事是小事了,誰知剛回自己所居的上房,便瞧見龍睛在給什麽人倒茶。
    欽差居所,哪能就隨便讓陌生人登堂入室了,待看見那人的官靴之後,龍睛略閃了身,露出了那人的臉,是楊晏。
    “不知楊大人有何貴幹?”
    楊晏站起身,向連成璧拱了拱手,“下官與武駙馬有些事要說,說完之後又想起了些許小事,想與連大人說一說。”
    連成璧這才明白,為什麽楊晏在自己麵前總是自稱下官,原來……他也是諦聽司的人……自己與武景行同來江南,難道已經被默認與諦聽司有關聯了?“楊大人不必如此客氣,有何事您盡管講。”
    “連成玨……”
    “呃?”
    “穆家不知怎地,找到了下官,下官將事情加加減減地說了,事關欽命要犯,穆家也未曾多問,隻是問下官那要犯與連成玨有何關聯?下官也被問住了,特意來連大人這裏也問一句。”
    “連成玨已經死了。”連成璧說道,“他年少無知之時,曾經被壞人蒙蔽過,做過一些錯事,現下他已然死了,還是不要問了的好。”這就是說連家要咬死了連成玨已死這件事。
    “那穆家的九姑爺呢?”
    “我與他素不相識,怎知內裏詳情?許也是被騙了吧。”楊晏點點頭,連家不打算保連成玨,甚至連成璧覺得他早死早超生,他對連成玨這個最後一個知情人,也知道該如何做了,至於穆家……就算連成玨是穆家的姑爺,出了錦衣衛和數名江湖人在自家的梅園裏
    圍捕看園老人的事,穆家這樣的人家也不會保連成玨……或者說避之唯恐不及。“既是如此,下官告辭了。”楊晏是做官差的,不似是外人想的一般,錦衣衛還是知道底線的,殺人滅口的事是不會做的,但是既然穆家問了他連成玨是什麽人,他不把實情告知穆家,日後穆家若是有什麽
    變故,豈非是他的過錯?武景行帶著連成璧到了江南,依著他文官的出身和與劉首輔的牽連,又與皇上的心腹之臣武景行交好,這樣的人若是如言保連成玨,楊晏還是能替連成玨瞞一瞞的,也好賣個人情給連成璧,可看著連成璧
    的樣子,怕是對連成玨欲除之而後快,既是如此,不如同樣賣個人情給連家,也賣個人情給穆家,把連成玨的實情說出來,至於穆家會如何處置他,是穆家的事。
    錦衣衛的底線就是如此,不會自己殺人,但合理合法之下,借刀殺人是從來都不會手軟的。
    龍睛有些似懂非懂地送走了楊晏,回到屋裏卻見連成璧拿起了看了一半的書在看,不像是有什麽事,“十爺您可是要歇著了?要不要小的替你打水洗一洗?”
    “讓店家燒水,今個兒我要洗澡。”
    “是。”連成玨將最後一張銀票塞進了衣裳的夾層,自從梅園出了事,穆家的人待他就不似從前,原本說要借他銀子將生意做大,現下也不了了之,穆九被蒙在鼓裏,隻覺得人人都似對她極好,可連成玨自幼在連
    家長大,別人對他是真好還是應付故事,一望即知。
    穆家,他已經呆不了,甚至連蘇州都呆不了了,管仲明雖然死無對證,可穆家若是知道了實情,定不能容他這個與江洋大盜有瓜葛,甚至連錦衣衛都引到自家的姑爺。自從出事之後,他就開慢慢的將自己本來就是唬弄穆家的生意收了,聚攏了所有能聚攏的錢財,現在穆家說要借給他做生意的錢既然是無望了,連成玨已然預備著走了,他的目光投到了鐵梨木撥木床上的
    針線簍子,隻覺得上麵小小的大紅肚兜紅得刺目……連成玨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向外麵走去,卻連自己的妻子與穆大奶奶相攜自遠處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他一轉身拐到了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