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真實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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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祈緣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攬著蘇小陌從公寓大門中走了出來,蘇小陌拍掉他不安分的狐狸爪子,有些做賊心虛的向兩邊的停車場看了看,阿彌陀佛,還好,沒有見到許紹均的車。
林祈緣以為她是在找他的車,笑著把車鑰匙塞進蘇小陌的手中,然後握住她的手,兩個拇指輕輕交疊,微微一碰解鎖鍵,不遠處的車門應聲而開,見蘇小陌扭頭看向他,他趕緊笑嘻嘻的解釋,“雨澤的車,沒辦法,資本家就這品味,你就將就著坐吧!”
蘇小陌沒繃得住,撲哧一聲笑了,她點了點林祈緣的額頭,“賣友求榮,果真狐狸的本色!”不待林祈緣發作,她一蹦三跳的打開車門鑽了進去,林祈緣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笑著喊道:“你跑不掉的!”拎起箱子追了過去!
許紹均隻覺得胸內氣血翻湧,偏偏喉間像堵了一塊大石,任憑那邊蕭凡一個勁的喊:“紹均,喂,紹均......”就是發不出一絲聲音。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被撕裂一般,疼痛的不能自抑。
為什麽?為什麽蘇小陌要對他說謊?為什麽?為什麽在他決心要重新來過的時候要讓他看到這樣一個無法接受的事實。
以往的種種像凜冽的山風,攜帶著漫天的飛雪呼嘯而來,瞬間顛覆了他對愛情的希冀,那方因她而初次綻放的柔軟,最終沒能留得住最後一絲溫暖。親眼所見,還有什麽能比這樣的拒絕更徹底!
眼看著銀色的奔馳就要在視線裏消失,許紹均想也沒想,一擰鑰匙,立馬跟了上去。店鋪林立的街道上,兩輛豪車接連呼嘯而過,那些晨練歸來或者拎著熱氣騰騰的早點慢悠悠行走在樹蔭下的行人,都像遇到猛虎似的,慌忙躲到一側,卻不知道車內人的心情是如何的心急如焚。
許紹均的手心滲出了汗,他向來很少開快車,加之剛才的情緒波動太大,漸漸的有些力不從心,他從來沒有這麽衝動的去做一件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出來?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辦?車子終於駛上主幹道,卻不是火車站的方向。
這讓剛剛還猶豫的他突然一個加速,立馬拉近了兩車的距離,這兩年來蘇小陌每次回家都是坐火車,這一點他是最清楚不過,現在卻不是去火車站,難道連回家也是騙他的?許紹均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就像一個被捅了的馬蜂窩,立馬亂作一團。
每每想到她和林祈緣一起笑鬧的畫麵,那些敏感的神經就像被千萬隻馬蜂蟄過一樣,疼得無法呼吸。他想不去想,可那交疊的指掌,親密的相擁,含羞帶嗔的微笑,就像一部停不下來的幻燈片,一幀一幀在腦海裏回放。他想停下來,不再這麽自虐的跟下去,可身體根本就不受控製,右腳仿佛被定在了油門上,怎麽挪也挪不到刹車上……
他就像一個深陷沼澤的人,越是掙紮,越是不由自主的下陷,前麵車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仿佛誠心要甩掉他一般,一股莫名的火氣在醋意的繚繞下瞬間點燃,換擋加速,時速表的指針一路飆升,直到導航係統響起提示音,他才發現,此時已上了高速,前方竟然是上海方向。
此時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權當是回家好了,許紹均自我安慰著,手邊的手機一遍又一遍的響起,許紹均也不知道該如何跟蕭凡解釋這一切,索性關了機。想起為了這次野營李然煞費苦心的安排,高展期望滿滿的鼎力相助,許紹均心裏就一陣難過,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失敗,失敗的連麵對他們的安慰都沒有勇氣。
前麵的車子終於減速了,許紹均看著最終的目的地,眼裏閃過一抹訝異,追隨者那輛奔馳找好車位,透過墨綠色的車窗他看著蘇小陌從車裏走下來,陽光下連她的微笑也沾染上了晴朗的色彩,她蹦跳著跑到車尾,從後備箱裏拎出一隻男士背包,卻被剛剛放下行李箱的林祈緣一把拉住。
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隻見兩人的笑容都突然放大,林祈緣將背包掛在左肩上,拉起行李箱,向蘇小陌伸出了右手,她笑著拍掉他的手,卻是雙手環住了他的胳膊,像個撒嬌的小女孩,偎著他向前走。
許紹均隻覺得眼底似被烈火焚燒般難受,有什麽酸澀的東西正呼之欲出,他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可強烈起伏的胸膛還是止不住的把顫抖傳到了指尖。明明是一副很美的畫麵,卻讓他看得痛不欲生,為什麽,為什麽已經知道了答案,還是要不顧一切的跟來?
許紹均,現在總該明白她為什麽一直拒絕了吧,因為從一開始她的心裏就住了一個人,所以,無論你在她身後站多久,她都不會回頭。其實那個一直找不到愛情的人不是她,而是你,放手吧……心底的聲音悲切的響起,許紹均快嵌進方向盤裏的手指終於慢慢鬆開。
他看著漸漸淹沒在人群裏的那對璧人,突然打開車門,追了過去,身體還是不受意識的控製,眼睛在墨鏡的遮掩在下看不到任何情緒,隻是慣常微笑的唇角不再彎起,清雅的麵龐多了一絲憂鬱。
許紹均在一盆高大的盆栽旁止住了腳步,他透過綠葉的間隙剛好能看到蘇小陌的背影,她一個人低頭整理著行李,旁邊卻不見了林祈緣的身影,他巡視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難道他隻是來送行的?或著說是自己真的誤會蘇小陌了,其實她是真的有急事要回家?
許紹均抬頭看向大屏幕,最新一班飛往北京的航班是10點,還有半小時的時間,他摸出電話,猶豫著要不要給蘇小陌打個電話,那個挺拔的身影再次躍入視線,林祈緣一邊把身份證還給蘇小陌,一邊晃了晃手裏的袋子。
原來是換登機牌去了,許紹均舉起的手慢慢垂落下去,他捏緊手機放回口袋,默默地看著前方,林祈緣打開方形的包裝紙,裏麵露出一塊精致的糕點,雖然隔著幾米的距離,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五芳齋的糕點,蘇小陌最喜歡吃的桂花糕,也是陳小冉最喜歡的糕點。
蘇小陌側首接過糕點,月牙彎彎的眼裏盛滿了驚喜,伴隨著唇角的笑意,貝齒輕輕咬下去,心裏的甜蜜立時在臉上漾出幸福的漣漪,她微微低下頭,小兒女的情態顯露無疑,林祈緣笑著伸出手,用拇指輕輕拭去她粘在唇角的一點碎屑,眼底的溫柔能把人溺斃。
許紹均心頭一滯,忙伸手扶住一旁的圓柱,這才站穩。時隔六年,沒想到眼前的畫麵竟然與淡忘的記憶意外的重合。那些侵染了感傷的片段,本以為會隨著那個名字的消失,而淹沒在時間的洪流裏。誰曾想,半個輪回中,那些鮮活的的畫麵再次穿過他那顆千蒼百孔的心,無比清晰的映進了他的眼,模糊了眼前男孩子的笑容,也模糊了女孩子微紅的臉。
那一年他和陳小冉都剛剛畢業,在父親的幫助下,陳小冉在上海找到一份美術培訓班的工作,而他則進了一家金融公司實習,兩個月的暑假在初入社會的激情中很快就進入了尾聲,他用自己賺的第一筆錢為陳小冉買了一張去往山區的機票。
兩年以來,一直都是陳小冉在默默地照顧著他,生病時為他送藥熬粥,苦悶時陪他聊天解憂,這一次,她是真的要離開了,他突然很想為她做點什麽。就像當初在火車上初遇的那一刻,滿心滿眼的都是疼惜,恨不得竭盡所能的為她做些什麽,哪怕隻是一件事也好,可是倔強的她總是善意的拒絕。
那是他第一次為了一個女孩子費盡心機,他偷偷地跑到培訓班,央求了半天,老師才答應把她的課程安排延長到暑假的最後一個星期,然後他才把票交給她,說這是老師對她認真工作的獎勵。
看著她澄澈的眸子裏第一次放下倔強,輕輕地接過機票,對著他露出純美的一笑,他的心頓時跳如擂鼓,那時他一直以為是自己說謊心虛,所以才會明明心裏高興著卻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現在想來,也許並非如此。
送她去機場的那天也是一個清晨,那時陳小冉也是坐在靠近服務台的位置。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坐飛機,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辦理好登機手續的他不經意間聽到一個女孩子朗聲說道:“嗯,這家的桂花糕果然比別處的好吃......”
他抬眼看去,紅紅綠綠的糕點擺滿了簇新的櫃台,想起下了飛機她還有四個小時的車程才能到達山區的學校,他走過去,看了半天終是想不起她到底喜歡哪種口味,氣惱之下,他索性一樣買了一些。
當他拎著滿滿一袋子糕點有些難為情的遞給她,陳小冉的眼底起先是訝異,隨後卻是滿滿的驚喜,“桂花糕?以前我每次考試得了滿分,奶奶就會獎勵我一塊,沒想到這裏也有賣的!”那是他是第一次看到陳小冉笑得這麽開心,那一刻他本該是高興的,卻不知為什麽心仿佛被什麽狠狠的揪住,疼的無法呼吸,就像現在一樣。
他勉強撐住臉上的笑容,為她剝開外麵的包裝紙,露出那小小的一塊,散發著淡淡的桂花香,“你嚐嚐,還是不是那個味道?”對麵的人看到突然遞到唇畔的糕點,雙頰立馬染上兩朵紅暈,她微微低下頭,接過糕點輕輕咬了一小口,再抬頭時,嫣紅的唇角卻是粘了幾點微小的粉末。
那一刻望著她柔如春水的眼眸,他突然有些窘,仿佛嘴角粘上粉末的那個人是他,他匆匆忙忙別開視線,從口袋裏拿出紙巾,低眉斂目地說道:“給!”
一樣的場景,一樣的年紀,一樣的糕點,一樣的畫麵,卻因最後那個截然不同的動作,而成就了兩段不一樣的故事。
那一刻,他一路的追問終於有了答案,他終於知道他為什會來這裏,原來是老天要懲罰他,懲罰他的不珍惜,懲罰他的不挽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這一次,他注定還是要失去!
廣播裏傳來登機提示,模糊的視線裏兩人攜手離去,那親密的身影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和諧,拋卻那些所謂的身份,他們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又是一個兩年,當蘇小陌的身影最終在人群中消失的時候,他的耳畔忽然響起陳小冉微微顫抖的聲音,“紹均,我走了,你會來看我嗎?”
“嗯,等放了假我就去看你,然後我們一起回家過年!”他記得他當時是這樣答的。
“嗯,你學業那麽忙,還是我去學校看你吧,記得給我寫信啊!”她衝他揮揮手,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已被後麵的人群擁進了安檢口。
人群還是那麽擁擠,他的心卻空的厲害,隔著厚厚墨鏡,那些強忍了很久的酸澀,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三年了,他以為完成了陳小冉的心願,終於可以卸下心中的包袱,沒想到,早在六年前,他就欠下了她一個承諾,為此還讓她賠進了性命。
喧鬧的機場大廳,從來都不缺乏離別的眼淚,可是沒有一個人的眼淚會像他的這麽悲傷,旁人的那些不舍,那些依戀,都是生離,說穿了隻不過是一張機票的距離,如果有心,就算天涯海角也會團聚。可他和陳小冉卻是死別,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連她的骨灰都不曾找到,又何談來世再相遇?
三年來,她一定等得很辛苦吧,寒來暑往中,她盼了一個假期又一個,卻始終不見他的身影,她一定是傷透了心,所以才會走得這麽絕情,甚至連個衣冠塚都沒有給他留下。這些年,他隻能對著那張照片,把花瓣一片片灑進她故居門前的那條小河,他想,那裏終有一天她會回來看看的吧!
飛機滑過長長的跑道,帶著馬達的轟鳴漸漸衝上雲端,像極了六年前的那個清晨,他摘下墨鏡,刺眼的陽光,在明亮玻璃的反射下,刺痛了他模糊的淚眼,也許,他應該兌現六年前那個諾言,擦掉最後一滴淚,轉身向售票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