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過境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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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黃昏,喜馬拉雅山脈西段的斜爾瓦山口,碧綠的孔雀河在雪山環繞之中蜿蜒流淌。
    這裏是西藏普蘭縣通往尼泊爾的邊境通道,河上一條鐵索橋連接兩岸。中國邊防檢查站就設立在北岸的橋邊,橋的對麵就是尼泊爾的玉薩村。
    普蘭縣西鄰印度,南鄰尼泊爾,是兩國香客朝拜境內神山聖湖的必經之地,也是國際旅遊者進出中國的通道之一。
    但是因為這裏夾在喜馬拉雅山脈和岡底斯山脈之間,地形險要,交通困難。尤其是河岸南麵尼泊爾境內的大山,在每年的10月到次年5月都會大雪封山,根本無路通行,所以斜爾瓦口岸就成了一個季節性的口岸。
    而且普蘭縣另有強拉山口專供印度香客團進出朝聖,斜爾瓦山口主要是中尼兩國和其他外國遊客出入普蘭的通道,通行的人流量一般不是很大。
    昨天晚上,邊防檢查站的武警官兵們接到了上級通報——在普蘭境內神山腳下發生了一起疑似印度香客殺害武警戰士的血案。
    案件正在調查中,上級要求兩個山口的邊防執勤點都要加強對出入境人員的盤查,尋找犯罪嫌疑人。
    當然,強拉山口是排查的重中之重,斜爾瓦口岸的壓力相對小一點。
    這裏今天一天都是風平浪靜的,沒有發生什麽異常情況。隻是到了傍晚時分,人流明顯有些增多了。
    不過。這也屬於正常現象。
    因為界河這邊的斜爾瓦村和一水相隔的尼泊爾玉薩村的村民們,大多是藏人,完全沒有語言和文化的隔閡,跨境的異國婚姻也並不罕見。所以,兩村的居民可以在邊境線附近30公裏內自由往來,無需簽證。
    於是每天的早晨和黃昏,就成了這個小口岸人流量的高峰期。
    除了兩岸的村民上學、農作、放牧或是收工放學,都在這個時間。很多做邊境商貿的商人,還有國內外的遊客,也大多是在這個時間段出關入境。
    孔雀河上的鐵索橋,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一直沒有擴建過,鐵鏽斑斑的橋麵比較狹窄,隻能容兩人並行通過,也不能通車。當通關的人流增多時,橋上就會有些擁堵。
    此時此刻。不僅是在橋上,就連邊檢站內外的院子裏,也都聚集了不少等著過關或是入境的人。
    邊防站的武警戰士小李。正在自己值勤的窗口。一一核對著過關人員的證件。
    因為他剛上崗不到半個月,業務不夠熟練,人又比較認真,導致他的窗口放行的速度比別人慢了許多。
    已經有群眾大聲嚷嚷著表示不滿了。
    小李一邊忙得滿頭大汗,一邊陪著笑臉請大家配合。其他窗口的值勤檢查員也很忙碌,對他都是愛莫能助。
    人越急就越會遇到麻煩事——這不。小李的麻煩來了!
    一位住在對麵尼泊爾玉薩村的大姐,嫁到了普蘭縣城,孩子們也在普蘭縣中學上學。她自己經常往來兩岸,做些小生意。
    這一次她又從普蘭縣城的“國際市場”批發了幾十雙中國膠鞋,準備帶回娘家那邊售賣——中國的各種日用小商品。在尼泊爾那邊還是很受歡迎的。
    可是在過關的時候,大姐才發現自己的邊民證不知什麽時候搞丟了。翻了半天口袋也沒找到。
    小李很堅持原則,一定要大姐回普蘭去補辦證件,才能放她出關。
    大姐已經約好了今天帶貨過去,不想失約於人,更不想回去開證明那麽麻煩。所以她不停地說著好話,請小李通融一下。
    她的理由是,她就住在河對岸,每個星期都要從這座橋上走好幾個來回,就是小李她也見過好幾回了,總之她既不是偷渡也不是走私,就讓她過去好了。
    小李也看著這位大姐很麵熟,知道她說的是真話。可他是新兵,膽子小、怕擔責任,死活不肯放行。
    兩人你說你的,我堅持我的,就是說不到一塊去。
    藏族人的脾氣又急又直,大姐不高興地請鄉親們評理,周圍的群眾也嫌小李多事,都圍著他吵吵嚷嚷的,那架勢好像要把他給吃了似的。
    正鬧得亂哄哄的時候,人群之外有人一聲大喊:“怎麽回事?怎麽圍了這麽多人?”
    小李和過關的大姐,聽到這聲音,竟然都鬆了口氣,不約而同地喊道:“王班長,你快來幫幫忙!”
    王班長也不是真正的班長,隻是在這裏當兵快十年了,不要說兩岸的村民都認識他,就是普蘭縣城的人也大多認得他,大家都尊稱他一聲老班長罷了。
    見到他走過來了,群眾們都說:這下好了,王班長來了就好辦了,我們也可以快點通關了。
    王班長果然是經驗豐富,了解情況後很快就和大姐商量好,讓她寫了個保證——在三天之內補辦好手續,這一次就隻登個記就放她過了關。
    大姐自然是高高興興地走了。
    小李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問:“這事兒還可以這麽解決啊?”
    “當然!你小子,還有的學呢!對這些邊民,其實可以靈活些!他們天天出出進進的,沒必要搞得那麽死板!”
    “是,我知道。”小李說完又給自己辯解了一句,“不過,我也是考慮到今天上麵的風聲緊,所以不敢在風頭上放水。”
    “嗨——那個嚴格檢查,針對的是那些陌生人!其實,就算是陌生人,在縣城裏也會好好檢查的!能到咱們這兒來的,基本都不會有問題。”
    因為斜爾瓦的口岸太小,這個檢查站一直沒有聯檢係統。所以要出境的人。都會事先在縣城接受海關和檢疫部門的檢查,最後才從這裏出境。
    說白了,這裏就是查對一下證件照片是不是本人,就可以蓋章放行了。
    小李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心裏對看守國門的神聖感還沒消退,做事也就格外認真了點。也許再過一陣子,新鮮感一退,他也會像老班長一樣“油”起來。
    王班長看看外麵還有一大群等著過關的人。便對小李說;“你忙半天了,先去後麵歇會兒,我給你代會班。”
    “那怎麽好意思?”
    “沒事!你看你出的這身汗,領子都濕了——有大半天沒上廁所了吧?快去放個水,透透氣。”
    “那……就謝謝班長了!”
    小李高興地離開了,心裏還在想:王班長真是老兵中難得的好人!既不欺負我們新兵,也很勤快。聽說,他老家是農村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談了幾個對象都沒成。但就是這樣,這些年他還助養了三名藏族貧困女孩子——真是個大好人啊!
    幾分鍾後,當小李重新回來時。發現過關的人流已經明顯減少了許多。不禁對王班長的高效率十分欽佩。
    王班長正倚在窗口,和一位戴著圓頂小花帽的尼泊爾中年商人輕鬆地打著招呼:“巴桑老板,這次又運這麽多酒過去,這是要發大財啊?”
    小李也認得這位巴桑老板,知道他的老家在尼泊爾南部平原腹地。
    巴桑不像一般的尼泊爾商販那樣販賣日用小商品,而是做的是販酒生意——大塑料桶裝上散裝批發的沱牌酒。用騾馬翻山越嶺地運到尼泊爾腹地,到了那邊再分裝成一瓶一瓶的賣。
    由於尼泊爾人特別喜歡喝中國的沱牌酒,所以巴桑雖然販運得比較辛苦,賺的錢可比普通小商販多多了。
    “發什麽財喲?就是混個飯吃。”巴桑老板的漢話很地道,還很具中國特色地給王班長遞上了一根煙。並點燃了打火機湊過來,“王班長。怎麽又是你當班啊……”
    王班長熟不拘禮地接過煙叼上,低頭湊到火上,點著煙後猛吸了兩口才說道:“不是,幫人看會兒。”
    小李這時已經走到了他們身後,趕緊上前大聲說:“班長!我回來了,您歇著吧。”
    “沒事,你再去喝口水,”王班長卻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擋住了小李,“我把這位巴桑老板送走,後麵的你來。”
    “那……好吧。”
    小李以為班長是想和熟人多說幾句話,便識相地退到後麵,老老實實地找水喝去了。
    “好了,你的證件都沒問題。”王班長衝巴桑老板使了個眼色,手裏的紅章“啪啪啪”地蓋在了他遞過來的一疊通關證上。
    巴桑接過去證件後,一一遞給身後的幾個夥計模樣的人,“都拿好了!快點趕著騾馬,去那邊排隊檢查貨物。”
    正在喝水的小李一眼瞥見那些夥計們之中站著一個穿著豔麗花裙、蒙著頭巾的尼泊爾姑娘。
    因為那姑娘的衣飾豔麗、身材瘦小,和一群身材粗壯的趕馬漢子們站在一起,實在是太違和了,小李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姑娘正低頭看著手裏的證件,忽然有所覺察似地抬頭看過來,眼神迅速鎖定了小李。
    明明她的麵孔並不驚豔,眼睛也不是特別大,但那眼神卻不知為何特別銳利,像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劍,“唰”地一下就指了過來——小李心裏一震,失神之下,竟把水杯裏的水澆了一半在胸前。
    等他抓過毛巾胡亂擦了幾下,再抬頭看去,卻見那姑娘已經低下了頭,卻一直皺著眉、輕咬著下唇,似乎有什麽為難之事。
    旁邊一個英俊的藏族男青年拉了她一把,兩人便一起跟著前麵的巴桑老板等人從窗口走了過去。
    小李不禁好奇地湊到窗口,指著那個纖細苗條的背影,問:“那小姑娘是巴桑老板的女兒吧?”
    “你怎麽知道的?”王班長反問。
    “這裏難得看見身穿尼泊爾腹地那邊民族服裝的姑娘,所以她應該和巴桑老板有關。不過,我看她長得可一點不像尼泊爾人。”
    王班長瞪著小李問:“哪裏不像了?我怎麽不覺得?”
    小李扳著手指頭說;“眼睛不像。皮膚不像,還有,氣質也不像。”
    王班長鄙夷地說:“得了吧!你又見過多少尼泊爾人?他們可是多民族國家,比我們的56個民族還多幾個呢……好了,不和你廢話了!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回營房了啊。”
    “謝謝班長,班長慢走。”
    當小李檢查完了後麵陸續趕到的零星過客後,就和戰友同事們走出窗口。等著看最後的關閘門。
    關閘門其實也沒什麽好看,隻是這邊和對麵的閘門總是會同時關閉。
    每到這時,一橋之隔的警察們就會友好地揮手致意。
    “嗨——辛苦了!明天見!”小李扯著嗓子和大家一起喊話,然後聽到對麵的尼泊爾警察也用漢語回話——“你們好!再見!”
    那略有些夾生的漢話,讓小李聽了忍不住發笑。笑聲也因為可以下班收工了,而多了幾分輕鬆。
    這時,他忽然看到對麵橋邊河灘的一處平地上,有一群人站在了那裏。
    其中一個豔麗衣著的身影,很是醒目。
    “咦!他們在那兒幹嘛?”他不禁問周圍的戰友。
    “在哪兒?”
    “就是河灘上。那個塗著白色大圓圈的平地啊!”
    “那裏啊——那是直升機機場!”
    “什麽?直升機機場?我怎麽從來沒見過直升機?”小李簡直難以置信。
    直升機在高原,那可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怎麽能停在那麽簡陋的停機坪呢?
    “那當然了。那裏一年也難得用上幾次。”
    戰友給他解釋起來。“那是一些有錢的歐美遊客,不想爬山,就從尼泊爾那邊包架直升機飛過大雪山,然後停在河對岸,步行從橋上過來。到了我們這邊,就有公路直達普蘭了。”
    “我是說怎麽平時都沒看見過直升飛機!對了。那些人站在那兒,是要等飛機嗎?”
    戰友也撓了撓頭:“八成吧。不過,剛才有歐美人過去嗎?我好像沒看見啊?”
    “我也沒看見……或許,是有錢的尼泊爾人?”小李不確定地問,心裏忽然覺得哪裏不對頭了。
    “得了吧。就那些做小生意的尼泊爾人?別說是飛機了,我看他們連汽車都坐不起吧!”
    小李的心裏一咯噔。馬上跑回屋子裏,拿了個望遠鏡又跑出來。
    戰友嘲笑道:“真沒出息,不就是個直升飛機嗎?你就算是要看熱鬧,這裏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根本用不著望遠鏡啊!得了,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小李沒吭聲,隻是在目鏡裏搜尋著,很快就鎖定了那個豔麗的身影——沒錯,真的是剛剛過關的那個姑娘!
    再仔細查看周圍的人,沒有見到巴桑老板,他的夥計倒是大半在那裏,包括那個英俊的青年藏人。
    小李的心髒狂跳起來,但卻不敢聲張。
    因為他懷疑自己,不,準確的說,應該是王班長,讓不該過關的可疑人物過關了!
    王班長怎麽會這麽粗心?
    不對,王班長是幫自己頂班,我怎麽能懷疑他?怎麽能怪他呢?
    可是,萬一他不是無心,而是……故意的呢?
    但他這麽做,圖個啥呀?
    小李的心裏翻江倒海一樣地折騰著,但他又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死死地盯著望遠鏡裏麵。
    不一會兒,天上馬達轟鳴,真的飛來了一架直升飛機。
    而那個“尼泊爾姑娘”也真的上了飛機!
    隻是她在上飛機之前,似乎向著岸的這邊凝視了片刻——那目光中有眷戀,有告別,似乎也有遺憾。
    直到那飛機都飛到了半空,小李也沒有看見巴桑的影子。
    小李的膽子雖小,腦子卻不笨,他知道自己發現了王班長的秘密。
    隻是他不知道,王班長這些年來,還幹了多少這樣的事?私底下又收了多少好處?
    這怎麽會是那個樂於助人、救助貧困兒童的王班長幹的事?
    善惡是非的標準,在小李心裏一下子混亂起來。
    他不敢舉報王班長的所作所為,因為他既害怕那是事實,也害怕會牽連到自己。
    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小李不久就要求調離現在的執勤崗位,好遠離王班長。
    直到多日之後,國安方麵派人來調查當天過關的記錄,小李才說出了事實。
    但是對蒲英來說,那已經太晚了。
    蒲英在過關的時候,看到王班長幾乎沒有查對證件和真人就蓋章,再看到巴桑和他的互動,就知道這個王班長已經被收買了。
    她本來準備好的密信,也就不敢拿出來了。
    於是,她失去了在離開國境前,向上級通報行動計劃、留下聯絡方式的最後機會,隻得真正意義上的孤身踏上了異國的土地。
    不過這點遺憾,在她下了直升飛機,見到鳩山平夫的那一刻,就完全消失了。
    不要說別的,隻是再見到他,蒲英就已經覺得此行怎麽都值了。當然,她不會衝動地馬上報仇,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賬要一筆一筆地算。
    鳩山見到她的那一刻,也是很吃驚。因為蒲英一天之前還是階下囚,現在卻搖身一變成了眾星捧月的公主,他當然感到莫名其妙了。
    當天晚上,在尼泊爾某山地旅店的晚宴上,鳩山聽江央多吉說出了古格寶藏的最新消息。
    據他說,蒲英在神山腳下睡了一覺後,就突然想起了部分的前世記憶。她不但能指出過去沒到過的地方的山洞密道,還說出了寶藏並不在西藏境內的重大線索。
    鳩山壓根就不信什麽前世古格公主的記憶,對蒲英時不時掃過來的研判的眼神,也是心裏發毛。
    他總覺得這個女兵這麽裝神弄鬼的,絕對是另有所圖。但是江央多吉現在已經財迷心竅了,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
    鳩山決定,暫避這個女兵的風頭。
    等她找不到寶藏的時候,再出來看她怎麽收場。
    於是他不告而別,先行離開了旅店,這讓想好好核查一下他老底的蒲英,有些意外和遺憾。
    不過,江央多吉和鳩山是有聯係的,蒲英知道還有可能會遇到他,便不著急了。
    他們一行人不久就離開了尼泊爾,進入了印度北方邦,一路沒有停留,很快到達了印度北部喜馬偕爾邦西北山區的達蘭薩拉鎮。
    ps:
    【人物是虛構的,不過幾百萬軍人中出現幾個敗類,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