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章 沒覺得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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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英正要說話,卻聽到了汽車疾駛而來的聲音。
回頭一看,一輛銀灰色的老款捷達車,從剛才隊伍經過的山路拐角處出現後,一路顛簸著卻又保持著高速,向學員隊這邊開了過來。
那車很快就駛過了蒲英等人坐著休息的路邊,在經過五隊排頭插著紅旗的地方,突然“嘎吱”一聲來了個急刹車。
追隨這車一路的漫天黃塵,讓路邊的不少學員都被嗆到了,並掩麵咳嗽起來。
富海心裏有個直覺——這捷達車,應該是衝自己來的。
於是他擺擺手,示意蒲英稍後再說,然後直起身子,向著那車快步走過去。
捷達車副駕旁的車門很快打開,下來了一個女人。她好像在向學員們詢問著什麽,然後就見到侯隊長迎了上去。
怎麽?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富海心裏一愣,便站在了原地,等著侯隊長陪那女人一起走過來。
“老富,這位是n軍區總醫院外科的池軍雁池醫生。”侯隊長走近後,給二人做介紹。
上次池軍雁送蒲英報到時,隻見到了隊長,並沒遇到富教導員。
她伸出右手,禮貌地打招呼:“你好,富教導員。我是從c軍區特戰旅調過來的。蒲英曾經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
富海見到這位醫生雖然說話還算鎮靜,但臉上難掩擔憂的神色,頓時明白了什麽。
他一邊握手一邊問道:“你好。池醫生的來意是……?”
池軍雁定了定神,說道:“我今天和朋友一起到湯山泡溫泉,沒想到在路上看到你們軍理工在拉練。我就想順路過來看看。沒想到我一打聽,侯隊長竟然說蒲英也在隊伍裏,而且也是在長途拉練?我實在不放心她的身體,想見見她!”
真是這樣的嗎?
富海瞟了一眼前方的那輛捷達車,不動聲色地說道:“哦,蒲英就在隊伍後麵。走吧,我陪你過去!”
坐在路邊的蒲英。早在富海和池軍雁站著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這位池姐姐。
完蛋了!要壞事!
蒲英心裏直叫糟糕,但一時也無計可施,隻得低下頭,把作訓帽再壓低一點,心裏暗自盤算起來。
很快,池軍雁就走到了女兵班的十幾名女生麵前。
見到蒲英像鴕鳥一樣都快把頭埋到膝蓋裏麵去了,池軍雁也不說話,就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她倒要看看。這小丫頭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洪琳、梁菲菲等女生。都有些奇怪地看著這位一身休閑裝的大姐姐——這個人明明五官娟秀、氣質溫婉。幹嘛麵沉如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呢?
終於,蒲英承受不住池姐姐的氣場,裝作無意地抬起頭,頓時一臉驚喜地說:“哎呀。軍雁姐?怎麽會是你?真沒想到,在這荒山野嶺也能碰上你!真是好巧哦!”
“裝!你再給我裝!”池軍雁冷冷地看著她。
“沒有裝啊,”蒲英站起身,拉著池軍雁的手,笑嘻嘻地說:“軍雁姐,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麽越來越漂亮了?皮膚也更好了!——是不是阿姨天天給你做好吃的,給你滋潤的?”
“少給我嬉皮笑臉的,轉移話題!”池軍雁一點不為所動。臉上還是像蒙著一層寒霜,“你說吧,你這是在幹嘛?”
“我?沒幹嘛啊!”
蒲英還在繼續眨巴著無辜的小眼神,但是見到池軍雁的柳眉倒豎,好像馬上就要罵人了。她趕緊投降了,“你不是都看見了嗎?我就是在參加學員隊的訓練啊!”
“哦!你可真能幹啊!”池軍雁諷刺了一句,又踢了踢蒲英剛才坐著的迷彩背囊,“這是什麽東西?”
“這……就不用我介紹了吧?咱們當兵的人,都有這個。”蒲英還想蒙混過關。
“我是問,這個背包有多重?”池軍雁提高了嗓門。
“……也,沒多重,”蒲英先是磕巴了一下,很快又理直氣壯地說:“真的沒多重!這個包,連十公斤都沒有!你知道我們平時訓練,十五公斤算輕裝,二十五公斤是常態——像郭亞軍那樣的變態,負重都快四十公斤了……”
“你現在能和她比嗎?”
池軍雁一聲大喝,不僅打斷了蒲英的話,也讓圍觀的富教導員等人也都嚇得一哆嗦——看不出來這位女醫生表麵上文文靜靜的,凶起人來也挺厲害的嘛!
那是他們不知道,這位軍區政委的千金,雖然家教嚴格,但畢竟是獨女、周圍捧的人又實在太多,所以也難免有點大小姐脾氣。
蒲英也被池姐姐的大發雌威嚇了一跳,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貧嘴了。
池軍雁做了個深呼吸,讓怒氣平息了一些後,又問:“你早上幾點出發的,走了多久?”
蒲英老老實實地說了。
果然不出所料,池軍雁剛壓下去一點的怒火,又騰的一下升起來了。
她伸出手指,一下下用力點著蒲英的額頭,數落道:“你啊你,真行啊!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麽不聽話的病人!你是不是這麽快就忘記了?——你在總醫院住院的時候,骨科和神經科的那麽多醫生護士,還有301的林主任,還有老梅……這麽多人殫精竭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把你治成這個樣子!可你呢,居然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是不是想一輩子都癱在床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軍雁姐,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不過,事情也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啦。”蒲英又陪笑又認錯。
梁菲菲聽到池醫生提及了自己的母親,忍不住走了過來。
前幾天在和蒲英的敘舊聊天中,她也知道了蒲英曾動過手術,但因為沒有和家裏通電話,所以並不清楚詳情。
她走到池軍雁的麵前,做了個打擾的手勢。
“不好意思,我能打斷一下嗎?——池醫生,我就是有點不明白!我記得英子姐動完手術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什麽病都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她現在參加我們的行軍拉練。應該不至於就會——癱在床上吧?”
“你怎麽知道她已經完全好了?”
池軍雁沒好氣地說:“就算沒學過醫,也應該聽說過‘傷筋動骨一百天’的俗語吧?蒲英當時可不僅僅是腰椎骨折!你知道嗎?——兩個月前,她還半身癱瘓,根本下不了床;一個月前,她還在坐輪椅;半個月前,她才剛剛擺脫了輪椅,能夠自己行走!”
梁菲菲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禁震驚地看向蒲英,有點著急又有點生氣說:“英子姐,你沒告訴我實情!”
洪琳也同樣被蒲英所謂“就是一個骨科小手術”的謊言給騙了。
雖然她看見老班長的行動有問題。也曾猜測蒲英的傷情應該很嚴重。但是因為太過信賴老班長。又覺得重逢之後蒲英的精神狀態良好。所以,洪琳壓根沒想到老班長會對自己說謊,也沒想到蒲英的傷竟會嚴重到那樣的程度。
洪琳的心裏太難受了,反而說不出話了。隻能緊抿著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蒲英。
蒲英在梁菲菲的指責和洪琳的眼神逼視之下,訕訕地低下了頭。
池軍雁還在繼續數落;“你們不要看她現在行走如常,像個沒事人一樣,其實她的腰椎剛剛斷了兩個月,能恢複成這樣,根本是個不可複製的奇跡!普通人,就是給他兩倍的時間——四個月!也未必能達到她這樣的康複程度!”
梁菲菲附和地點點頭,“這我知道!我聽說的截癱病人。最快也要半年左右才能重新站起來。”
“沒錯!蒲英行走的能力,雖然恢複得很快,但是腰椎骨折的部位,其實還沒有完全長好,而且還很不穩定。所以她還必須戴著護腰保護腰部……對了。你的護腰呢?戴著沒?”最後一句,池軍雁是向蒲英發問。
“戴著呢,戴著呢,一直沒離身。”蒲英仿佛逮到了機會,忙不迭地表功。
“讓我看看!”
“啊?這麽多人呢……”蒲英的笑臉馬上換成苦臉,為難地看看周圍,然後拉起池軍雁的手,隔著衣服放到自己的腹部,“你摸嘛,這不是在這兒嗎?”
池軍雁的手,順著她的腹部向後腰摸去,的確是摸到了那個有著特殊硬度的剛性護腰。
但她還有些不放心,摸到最後,突然出其不意地按了按蒲英的側腰,也就是護腰前後鋼板的中間空虛處。
蒲英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身子一縮,避開了池醫生的手,卻又笑著說:“哎呀,癢!軍雁姐,你別胳肢我啊!——摸到了吧?我最聽你的話了,怎麽會不戴護腰呢?”
池軍雁盯著她的眼睛,仔細地研判著。
蒲英眯起眼睛,討好地一笑:“這回,不生氣了吧?”
池軍雁雖然一時沒從蒲英的眼睛裏看出來什麽,但她深知麵前這位是隻小狐狸。
憑著女性的直覺和醫生的本能,她知道,這隻小狐狸又在耍花樣了。
“把衣服撩起來,我要看個清楚!”
“……啊?不必了吧?軍雁姐,我的腰又沒事,護腰戴著不就行了嗎?最多,我聽你的話,不背這麽重的背包了……”蒲英情急之下,隻好先丟車保帥了。
“不聽話是不?好,我現在馬上打電話給梅醫生,讓他撤銷對你的病情證明,讓你馬上被學校退學!”
“別啊,姐姐!我求你了行嗎?我真的沒事,真的……”
蒲英的哀嚎並沒有博得池軍雁的同情,反而讓其他人也都起了疑心。
洪琳馬上招呼女生們,“大家過來一下,我們圍個圈子,讓池醫生給蒲英檢查一下。”
梁菲菲等人都紛紛響應,包括十一班的女生們也圍了過來,連李青青也站到了圈子邊上。
富海也和侯隊長帶著周圍的男生們走遠了,並統統轉過了身子,背朝這邊。
在這種情勢下,蒲英再不情願,也隻得乖乖地趴在洪琳疊起來的兩個背囊上。
她慢慢地解開了外腰帶,並撩起了迷彩服的後擺,露出了套在體能訓練服外麵的那個護腰。
乍一看,這個包著綠色襯布的護腰,綁得規規矩矩、結結實實的,好像沒什麽問題。
細心的池軍雁,卻發現那護腰上下邊緣的部分區域,要比周圍的顏色更深一些。
她伸手撚了撚,感覺有些濕粘。又將手指放到鼻子下麵,聞了一聞,竟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池軍雁的臉色一變,馬上動手去解護腰側邊的係帶。
蒲英半轉過身,一隻手抓住了池軍雁的手,央求道:“別!”
“你還想瞞到什麽時候?”
池軍雁怒氣衝衝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推開了她的手。
護腰解開後,隻見蒲英內穿的那件綠色體能訓練服上,後背和腰部的區域都被汗水浸透了,還有兩道暗紅色的血漬橫在衣服的腰部,好像一個醜陋的“二”字。
池軍雁提起訓練服的下擺,讓它和蒲英的皮膚輕輕地分離。
圍觀的女生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她們都看到了蒲英腰上那一大片被護腰鋼板的邊緣磨得又紅又腫,甚至已經磨破出血、露出了鮮紅嫩肉的皮膚。
血液就是從皮膚磨破的地方,慢慢滲出,並浸透了訓練服,最後將護腰的內襯都染紅了。
這樣的情況,不要說是親曆,光是這麽看看,就讓這些女孩子們忍不住把心都揪了起來。尤其是剛才那位說自己的腳底打了泡、還抱怨腰都快被背包壓斷了的女生,更是不忍直視,咬著嘴唇,緊閉雙眼,扭過了頭。
李青青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蒲英的傷處,心裏很不平靜。
梁菲菲回想起今天無論什麽時候看到英子姐,她都會微笑地回應自己,眼神裏還有些戲謔,似乎在笑話自己的桃花運太多了。
總之在英子姐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一點痛楚,菲菲也沒有聽到她叫過一聲苦,說過一聲累。
菲菲以為這很正常——因為對於蒲英這個女特種兵來說,走幾個小時的山路,能有什麽問題呢?
但她沒想到……英子姐的身上,竟然已經磨成了這樣!而她半個月前都還在坐輪椅!
她是怎麽做到的?
就算是特種兵,也應該有痛覺神經啊!
她真的不疼嗎?
這時,池軍雁代替梁菲菲等女生,問出了她們想問的問題。
她一邊輕輕觸碰著蒲英傷處邊緣的紅腫,一邊責怪道:“皮都磨破了,還讓汗水這麽殺著,你不覺得疼啊?”
蒲英趴在背囊上,平靜地說:“還好吧,沒覺得多疼。比起我和你說過的那次押俘訓練,差遠了。”
洪琳忍不住插嘴問道:“什麽押俘訓練?”
“哦,就是一幫子壞人,讓我們脫了鞋,光腳走了十幾裏山路。”蒲英回憶往事,卻也隻是微微一笑,“走到後來,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烙得發燙的刀叢上,地上的每個腳印都是血腳印。腳底板全磨爛不說,還嵌滿了碎石子——那次才真是鑽心的疼啊!”
她的話,讓大家一時都說不出話了。
半響之後,池軍雁才發出了聲音,“你這個樣子,不能再走了!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蒲英馬上回應:“軍雁姐,你幫我處理傷口,可以!但是處理完了,我還要繼續拉練。”
池軍雁氣得站了起來,“這可由不得你!我找你們隊長和教導員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