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畢摩奇聞(一)
字數:4241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龍燭陰陽 !
第二天一早吃過飯,恒在先就帶著幾個村民上山去了。
一直到了快11點,恒在先和五個村民才回村,果然把那個瘋子帶回來,瘋子渾身泥水,髒兮兮的,眼鏡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兩個村民架著他,雙眼緊張地轉動,一臉的驚恐,嘴裏還不住地叫喊著什麽。
恒在先一直把他帶到木樓二層,那瘋子一見我們又開始大喊大叫,似乎他非常怕生人,幾個村民拚命地按住他,他掙紮了一陣之後,口吐白沫,兩眼泛白,渾身抽搐,動彈不得。
我抓住他的手腕一摸脈搏,脈象非常亂,象是因為受驚嚇過度所致,就對耗子說:“把我的針盒拿來。”
耗子急忙去我的背包裏把針盒翻出來,我從盒子裏抽出三根長毫,一根斜刺在瘋子的百會穴上,一根刺在大椎穴上,一根刺在神庭穴上,運氣於針身大行瀉法,六六陰數畢,留針十分鍾。那瘋子逐漸安靜下來,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一般,頭上汗氣蒸騰,身上也不斷地出汗。
留針時間到了,我給拔了針,揉閉穴眼。瘋子的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看看眾人,一臉的驚異。我見他雙眼明亮有神,知道他現在清醒了,至少是暫時恢複正常。
他用土語說了句什麽,芮成棟說:“他說的是彝語,問他在哪裏?”
我走到他麵前坐下,看著他說:“我看你戴著眼鏡,年紀也不到50歲,應該是個有文化的人,普通話你會說嗎?”
“會,會的咯!”他點點頭回答,不過一聽就是帶著濃濃川味兒的普通話,而且不大熟練,不過這已經很好了,至少可以交流,如果不行隻能讓芮成棟給當翻譯。
我鬆口氣,問:“請問先生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
“我撒,可且木骨,漢名楊寶信,是昭覺人咯。”瘋子說話很遲疑。
我一愣:“四川大涼山彝族人?”
“嗯,對頭。”楊寶信說:“我是一位彝族畢摩,被一些人綁架到這裏來咯。”
“彝族畢摩多得很,怎麽那些人專門綁架你?還跑那麽大老遠去把你弄到這地方來。”
“他們要殺我咯……”楊寶信一說這個滿臉的驚慌,呼吸急促,還咳嗽起來,但奇怪的是他呼吸一急促或咳嗽,他的身上就發出一種很奇怪的“嗚嗚吱吱”的聲音,好像有個人在胡亂吹笛子,隻是聲音比較沉悶,不是很響。一發出這聲音,他自己也大驚,急忙捂住肚子屏住呼吸。
大塊頭問:“你說,誰要殺你?為什麽要殺你?總得有個理由吧?”
楊寶信看著我們不說話,看樣子是不大想說,他還不信任我們。
我說:“楊先生,我們是想幫助你。你一定想問為什麽,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到過的三個村寨都遭到了不明怪物的攻擊,死了好多人,我想這個和你有關。你說有人在追殺你,那麽我們要幫助你,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告訴我們真相,把謎團解開,防止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想你是一位畢摩,彝族的大學者,也不希望村民們再無緣無故地被害,是不是?”
楊寶信又呆了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開口說:“他們要殺我,是要找‘紮哩’。”
“紮哩是什麽東西?”
“一支魔法號角。”
我們都大吃一驚:“魔法號角?那是什麽東西?”
“是我們沙馬曲比畢摩作法用的法器咯。”楊寶信看看我們:“你們知道沙馬曲比畢摩嗎?”
耗子和大塊頭都看看我,我點點頭:“知道一點。這支畢摩的祖師沙馬曲比是古代彝族著名大畢摩畢阿蘇拉者的弟子,據說畢阿蘇拉者傳給他一部用人血寫的《咒語經》,可以奪人魂魄,令人魂魄離散而死。”
芮成棟補充道:“宇教授說得對。同時他們也擅長招魂祛病,降妖捉鬼。這支畢摩的嫡係傳人拉惹俄曲就擅長《咒語經》,據說咒死過很多人,他們原來就居住在昭覺一帶。”
楊寶信瞪著眼點點頭:“你們說得對頭。紮哩號角就是我們世傳的一件法器。”
據楊寶信的敘述,大概是:在清代中葉的時候,在貴州北盤江沿岸關嶺和貞豐的兩個大土司家族為了爭奪北盤江邊上的地盤發生了爭戰,因為關嶺土司家族勢力要比貞豐土司大,貞豐土司老是吃敗仗。後來貞豐土司家族花重金請來了一位苗族大巫師,這個大巫師擁有一支很神奇的號角和一麵銅鼓,號角可以召喚北盤江中的神龍,隻要吹響它,然後敲響那個銅鼓,不久就會從江裏發出一陣龍吟之聲,對方的敵人立刻渾身無力,被擊敗。關嶺土司家族連戰連敗,最後沒有辦法,隻好到四川大涼山沙馬土司那裏請求援助,因為沙馬土司原來是貴州水西地區的土司,明末清初的時候為了躲避戰亂才西遷到四川大涼山地區,兩家有親緣關係。沙馬土司家就派了一名沙馬曲比畢摩的傳人阿噶木結去幫助關嶺土司。阿噶木結到了之後,就用《咒語經》詛咒那位苗族巫師,結果在第二天作戰的時候,那位苗族巫師剛要吹響號角,咒語的力量發作,當場倒地斃命。關嶺土司軍隊掩殺過去,大獲全勝。阿噶木結繳獲了那個號角,把它當成戰利品帶在身上,但是那個銅鼓就失蹤了,沒有找到。後來他發現自從有了這個號角之後,自己的法力大增,作畢的時候常有不可思議的效果,後來就作為該係畢摩的重要法器流傳下來。
芮成棟問:“照這麽說,那隻號角就在你身上嘍?”
楊寶信點點頭:“是的。我是沙馬曲比畢摩的傳人,沙馬曲比畢摩在流傳中產生了許多支係,阿噶木結這一係並非嫡係,沒有很大的名氣,能一直延續到現在,主要靠這支號角。我是這一支的嫡係傳人,所以那支號角就傳給了我。”
“在哪裏?拿出來看看。”耗子說。
楊寶信搖搖頭:“對不起撒,我拿不出來。”
“為什麽?”
“因為那支號角在我的身體裏。”
“啊……”我們都吃驚不小:“把號角放在身體裏?天哪,你怎麽想得出來。”
“這是有原因的咯。”楊寶信說:“清末的時候,我們係的白卡蘇拉畢摩擁有這支號角,後來官府知道了這是個寶物,派人來索要,白卡蘇拉畢摩不給,後來來人設計宴請白卡蘇拉,在酒菜裏下了迷藥把他迷倒,偷走了號角。白卡蘇拉畢摩醒來發現號角丟了,就組織人去追趕,終於追上偷號角的人,把他們殺了,奪回號角。官府不罷休,又派人來強行索要。白卡蘇拉為了不使號角丟失,就割開自己的身體,把號角放在身體裏。從此,隻要是擁有號角的人,都要把號角放在身體裏。”
“原來如此。那些綁架你的人是想得到號角,所以才要殺你,對不對?”芮成棟說。
“是的。的確如此。”
我想到楊寶信用力呼吸或咳嗽的時候身體裏發出的聲音,可能和那號角有關係。
“我終於明白了。”恒在先恍然大悟地說:“是你身體裏的號角把那北盤江裏的惡龍召喚來的,怪不得你走到哪裏哪裏就出事。”
“所以撒,當我清醒的時候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咯,我不敢在村子裏住了,盡量離北盤江遠一些啊。我想回家去,可是我的意識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根本走不了的。”
我不解地問:“你既然是一位畢摩,應該不是瘋子,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楊寶信苦笑著說:“這個都怪我自己咯,逃命心切,過度使用了《咒語經》。”
原來,在幾個月前,突然有兩個人來找楊寶信,要他交出紮哩號角,願意出高價購買,楊寶信堅決拒絕。
十多天前,又來了兩個人找他,出高價請他去作畢,他同意了,跟著那兩個人上了一輛麵包車,發現車裏算上司機還有四個人,同時他發現那車不是四川的,而是貴州的,覺得事情不對,要下車,結果就被打暈了,蒙上眼睛綁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人下車吃飯,隻留了一個人在看守他,那人也勞累得厲害在他身邊睡著了。楊寶信就偷偷地掙開了繩子逃了出來,拚命狂奔,他看見一輛路過的貨車,慌不擇路,跳上了車,這時才看到路邊的路標才知道自己竟然到了貴州的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