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施靈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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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暘涎雖將洛上嚴帶出魏宮,卻對其為求自保而殺害無辜的行徑頗為不滿。但想到洛上嚴是為救自己才暴露了行蹤,他又不知如何指責眼前的玄袍少年,兩人因此陷入彼此僵持的境地。
遠離魏宮之後,洛上嚴的不適症狀減輕了不少,雖然此時仍有些無力,但已經無礙於日常行動。他知鬱暘涎因為宮中之事而對自己有所責怪,便在安全後將鬱暘涎推開,道:“相府或許還有殘局要你去收拾,不用送我了。”
鬱暘涎見洛上嚴並未恢複元氣,此時行走身形仍有些搖晃,他心中不忍,便好心道:“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洛上嚴暗道鬱暘涎已對自己上心,自然竊喜,但眼下他和鬱暘涎都有各自的事務需要處理,便勸說道:“我自己能走,相反是連累了你,隻怕這會兒惠相府上要不得安寧了。”
洛上嚴所言在理,鬱暘涎便不再拖延,與他道:“我稍後再去看你,你且保重。”
洛上嚴將鬱暘涎送走之後,方才解開自己暗中強製的穴道,如今他隻覺身體再無力氣支撐,靠著牆麵滑坐去地上,眼角餘光處在此時緩緩出現了一道身影。
鬱暘涎回到相府時,見已有士兵將相府團團圍住,他自後院進入府中,發現惠施正被幾名衛兵圍在中間,他便知今夜是逃不過了。
鬱暘涎才要上前,便被衛兵扣住,惠施見狀道:“鬱賢侄,究竟發生了什麽?大王竟要深夜抓人。”
鬱暘涎坦然回道:“既然如此,就有勞惠相與我再入一趟魏宮了。”
鬱暘涎與惠施連夜進宮,待見到魏王時,公子卬也在場。座上那一國之君,此刻滿臉怒容,一雙眼睛盯著惠施身後的鬱暘涎,大有將其立刻淩遲之意,而麵對那神情焦急的惠施,他也有頗深的責問之意。
惠施見此情景便知大事不妙,卻已經來不及與鬱暘涎交代兩三言,隻好刻意將腳步稍稍放慢一些,待鬱暘涎跟上之後,他低聲道:“大王問什麽,你且看我眼色行事。”
鬱暘涎頷首答應。
惠施終領著鬱暘涎到了魏王麵前,兩人同行大禮。然而還未禮畢,他便聽見魏王一聲蘊怒之音,叫的正是“惠相”。
惠施立即跪去地上,誠惶誠恐道:“大王息怒,請聽臣一言。”
“你讓人夜探我大魏皇宮,目無法紀,知法犯法,現在還要寡人聽你一言,寡人為何要聽!”魏王斥道。
惠施正要發話,公子卬突然開口道:“惠相身為我國丞相,居然聯結異邦之人深夜闖入大魏皇宮,還縱容行凶,殺害我宮中護衛。這是一言就可以說得清的事?”
惠施不料鬱暘涎在宮中還與人動了手,當即大驚。但饒是如此,他仍向魏王求情道:“此時或有誤會,還請大王明鑒。”
在公子卬示意之下,那些因為吸入厄難毒而當場死亡的守衛被一一太進了大殿中。惠施看著那些被覆在白布下的屍體,愕然無語,再去看鬱暘涎時,隻道是無力回天。
魏王的震怒,公子卬的火上澆油,再有惠施的情急窘迫,鬱暘涎盡收眼底。此時他雖被指認為夜闖魏宮的刺客,卻未有半分膽怯,反而從容不迫地走去那些屍體前。
無人知他究竟想要做什麽,大殿內的所有人隻是看見在這少年抬手之間,那些屍體就都化為了虛無,就此消失。
“你幹什麽?”魏王揚聲質問道,“要銷毀證據麽!”
鬱暘涎叉手道:“這些守衛都中了奇毒,如果不將屍體銷毀,隻怕將來要受人利用,便再不好對付了。”
公子卬喝道:“一派胡言,在我王麵前,竟然敢信口雌黃。你夜闖禁宮、行凶殺人,已經罪不可恕,現在不光毀屍滅跡還滿口胡言亂語,若不將你治罪,隻怕不好對付該是你吧。”
公子卬對鬱暘涎的咄咄相逼便是出於對惠施的施壓。
“我並不是魏王應該對付之人。”鬱暘涎絲毫不懼公子卬的囂張氣焰,走去魏王麵前道,“魏王可還記得與我定力之約。”
想起大羿陰陽魚靈骨一事,魏王便心存疑慮,點頭道:“當然記得。這與你私闖皇宮又和幹係?”
“其中並無關聯,我隻是想提醒魏王,我還得為魏王去尋找如此寶物。”
魏王拍案而起,看得惠施為之身心已震,隻恨自己封不住鬱暘涎這仿佛不怕天地之口。他又見公子卬如今洋洋得意,暗道自己若是同鬱暘涎鬧翻,隻會讓這居心叵測之人得逞奸計,雖暫且在一旁靜觀其變。
“我為魏王尋找陰陽魚靈骨,是希望魏國強盛,一掃六合。但國之強大,光憑寶物卻遠遠不夠。今夜探查皇宮,是為尋找為禍大梁之妖物,並無意冒犯魏王,更不想辱及魏國國威,魏王息怒。”言畢,鬱暘涎向魏王行大禮賠罪。
魏王見這心高氣傲的少年肯對自己伏低做小,盛怒之意便有些平複。
公子卬卻又發難道:“就是你這不知從何而來之人說我大梁城內有妖魔之物,危言聳聽,弄得現在人心惶惶。你究竟有何目的?”
“聽說上將軍接手了大梁城中那些女子失蹤的案件,不知調查可有進展?”鬱暘涎問道。
公子卬本就隻想一煞惠施的威風,才在魏王麵前主動請纓,那日之後,他根本沒有過問那些失蹤案件,也就毫無進展可言。現今鬱暘涎一句話,將他揶揄得無話可說,氣得他甩袖不語。
鬱暘涎又問魏王道:“宮中那些失蹤的宮女,大王可曾找到了?”
魏王即刻將質問目光投去惠施身上,惠施暗道無奈,低頭回避了魏王的逼視。
鬱暘涎為惠施解圍道:“不用惠相說,我也知道確有其事。而且經過今夜的查看,我已知道了那些宮女身在何處。”
魏王聞之心動,卻聽那少年道:“請魏王為我準備香案,貢果,最好還有三牲。”
魏王不知鬱暘涎意欲何為,但為解心中疑惑,他即刻命人按照鬱暘涎的吩咐去準備物品,並帶人跟隨那少年走出了大殿。
眾人見鬱暘涎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塊羅盤。羅盤上的指針起初劇烈晃動,最後逐漸停止,正指向後宮方向。
魏王心頭驚惑,對即將揭曉的結果感受頗為複雜。他並不想承認有妖物在他的管治之下橫行肆虐,甚至就在他的身邊殺人害人,但身為國君,他必須對這些事追查清楚,以穩固民心。
鬱暘涎跟著司妖羅盤在後宮中行走多時,最終停在一出偏僻的宮殿內。眾人四下觀望,滿目所及,不過是一些破損的家具陳設,還有因為久無人居住而帶來陰冷感受,並無任何奇特之處。
“將東西放下吧。”鬱暘涎道。
在魏王示意下,侍衛將一切都擺放妥當,並將魏王、惠施及公子卬護在隊列之後。
鬱暘涎取出那隻靈壺置在香案上,壺中已經恢複平靜的妖氣此時猶如尋常煙霧一般安靜地循環升騰,形成一股細長的白色煙線。
宮殿之內此刻眾人屏息,都關注著鬱暘涎究竟要用什麽方法找出那些失蹤的宮女。隻見那少年默念口訣,靈壺便緩緩地懸浮入空中,壺蓋自己打開,壺中妖氣逸出,在空中盤桓,像在尋找什麽。
如此景象讓人驚奇,魏王正想開口詢問,卻被惠施攔住。他不得不就此住口,轉過視線時,卻見公子卬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鬱暘涎,似也被這情景所吸引。
鬱暘涎控製妖氣尋找宮女,勢必會影響到惠宓。她本正要就寢,卻因為再次襲來的痛苦而不得不強行壓製體內翻湧的戾氣。她試圖調息對抗這股難以控製的感受,但不知為何這次的感受異常強烈,迅速在體內滋長的嗜殺之氣即將超過她所能自控的程度。
鬱暘涎同樣感受到了另一股神秘的力量試圖阻撓他對這股氣息的控製,在眾目睽睽之下,也在虛無之間。未免妖氣傷人,鬱暘涎不得不加大施加在妖氣上的靈力,借以跟那股神秘力量進行抗衡。
這股力量雖不盡強大,卻讓鬱暘涎感受到來自北郊深山的那種感覺,不是惠宓,不是方才襲擊自己和洛上嚴的那股氣息,而是本應該強於這二者卻因為受到某種禁錮而無法全力以赴的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
鬱暘涎自己都無法確定這一場角逐的結果如何,他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怪異又充滿力量的妖邪之物,隻怕若是盧弋子在世,也不見得能輕易將其收服。因而此時此刻,鬱暘涎再不敢有絲毫怠慢。
兩股力量的交匯衝撞,讓惠宓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她繼續新鮮的血液和生命來滿足體內近乎山洪暴發一樣的嗜血心情。因此當有宮女聽見異動而進入內殿時,她毫不猶豫地將宮女抓到身邊,一口咬住了那猶如白玉一般的脖頸,並將所有的燭火全部熄滅。
人血的味道侵入口中,勾引起了惠宓內心對這種滋潤的貪婪,她瘋狂地汲取著來自宮女身上的香甜血液,體內叫囂的殺戮情緒因此而得到稍許的緩解,可她深知這樣的折磨並沒有就此結束。為了克製越發強烈的殺人衝動,她更用力的咬住了已經斷氣的宮女的脖子,甚至以咀嚼人肉、狠咬人骨作為自製的方式,隻祈求在她無法控製自己之前可以停止這種令她痛不欲生的折磨。
鬱暘涎跟那股力量始終在斡旋之間,這樣的收獲大出他的意料,也令他頓生憂慮。麵對如此強大的妖魔,他並不確定如果動用太虛家其他弟子的力量,是否可以將其製服,又會付出多大的代價。
魏王等人隻是看見那縷妖氣在空中以極其詭異的路線飄動著,而鬱暘涎始終背對著他們,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就在所有人都為之緊張急切之際,那縷妖氣忽然衝向對麵的牆壁,眨眼之間,牆傾土崩,揚起一陣煙塵。而當煙塵散盡,呈現在諸人麵前的,便是十幾具胡亂堆在一處,血肉模糊的屍體。
有些侍衛見到如此情景當即作嘔,而整間殿宇也立刻彌漫開了腐屍的氣味。
這樣的情景讓鬱暘涎想起在北郊山崖下見到的一切,如出一轍的死法與掩藏屍體而施下的障眼法,哪怕不是同一隻妖物所為,他們也必定是一夥的。鬱暘涎對無故死者所遭受的一切而深感悲痛,卻依舊鎮定道:“在大梁出沒的殺害百姓的妖物應該和在宮中行凶的是同一個,或者是同一群。”
魏王眼見如此多的屍體放在眼前,著實令人反胃,當即命人將現場處理幹淨,自己則帶著惠施與公子卬先行離去。
鬥法雖然暫告段落,鬱暘涎卻始終擔憂著方才那股不知名的力量。
惠宓終於從極端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她先將那名宮女的屍體銷毀,再立刻跑去鏡子前。點亮了妝奩前的燭火時,她為鏡中那半張露出了森森白骨的臉而失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