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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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上嚴本在運功療傷,因為一股莫名的力量而致使氣血逆湧,他隻覺身體似是被/操控了一般根本無法動彈,直至那股力量消失,咽喉處湧起一股暖流,隨即口吐鮮血。
“不妙。”身旁的黑影即刻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方才的感受令洛上嚴想起在北郊山崖下觸動那道封印時的情景,他似是進入了另一個境地,看見一些模糊的影像,卻始終無法分辨那究竟是怎樣的畫麵。內心對此的困惑讓他想起了已經離開的鬱暘涎,這一切因那少年而生,或許當真唯有跟著鬱暘涎,才能解開他心底的種種困惑。
洛上嚴扶牆戰起,朝著魏宮的方向望去。那裏夜幕沉沉,無星無月。
洛上嚴嘴角牽起一絲苦笑,低頭去看自己手腕上的“黑骨”紋。自從這印記出現在他身上,他便如此刻佇立在夜色下的魏宮一樣,為暗夜所籠罩。不同隻是當天亮之後,那座宮殿仍可接受照耀,而他卻也許將永遠與黑暗為伍。鬱暘涎都不會是他的救贖。
那股莫名的躥湧的力量讓洛上嚴此時覺得精辟曆經,他卻仍擔心著鬱暘涎的情況,不知魏王會如何處置夜闖禁宮的少年,而惠宓又是否被鬱暘涎收服,這一出讓人難以描述的鬧劇,不知會如何收場。
如同洛上嚴在大梁長街之上對鬱暘涎的牽掛,惠施此時也猜不透魏王將會如何處置鬱暘涎。
魏王一旦想起方才看見的那些令人作嘔的屍體便覺得一陣惡寒,在魏宮中發生這樣的事簡直匪夷所思。鬱暘涎雖然尋屍有功,卻也當眾給了他難看,這件事日後若是傳出去,簡直就是其他諸國眼中的笑話。
公子卬如今沉默不發,一雙眼睛始終落在鬱暘涎身上,仔細打量著這個來自異國的少年,像要從他的身上查出什麽端倪。
惠施見如今氣氛沉悶至極,未免公子卬有了奸計之後率先發難,便搶先開口道:“大王,臣以為這件事……”
“什麽事?”魏王打斷道,與他而言,妖魔不應該也不會出現在魏國境內,尤其是魏宮之中,今夜根本就沒有發現那些宮女的屍體,魏宮內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什麽妖魔。
“妖物還在宮中,還需一些時日,才可將其收服。”鬱暘涎正色道。
魏王恨不能將鬱暘涎這張嘴立刻封住。未免今夜之事泄露,他已想公子卬使了眼色,而公子卬也已會以,這就驅逐了其他侍者,自己也立刻下去處理保密之事。
現今殿內隻剩下魏王、惠施與鬱暘涎三人,魏王才勉強肯麵對今夜之事,問鬱暘涎道:“還要幾日?你是說,在收服那妖物之前,寡人還要與它在這魏宮中/共處?”
“它不會傷害魏王。”
魏王內心本就張皇不安,他並不關鬱暘涎此言究竟是真話還是安撫之言,隻要一想起那些宮女的屍體,一想起那陣腐屍的氣味,他便恨不得立即將那妖物抓出來。因此在鬱暘涎發言之後,他不由揚聲道:“那是妖物,你說它不會傷害寡人?妖物難道會聽命與你?”
“如果他們要對魏王不利,隻怕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今日。”鬱暘涎道。
鬱暘涎看來冷靜,在魏王看來便是這少年對自己的生死並不在意,這恰恰觸到了他身為君王的尊嚴,登時怒道:“你再說一次!”
惠施立即勸道:“大王息怒,鬱賢侄既已經確定妖物在宮中,且給他一些時日吧。”
魏王無奈,問道:“要多久?”
“一年。”鬱暘涎道。
“什麽!”魏王驚怒。
鬱暘涎鎮定自若道:“我是說,為魏王尋找大羿陰陽魚靈骨之事,為期一年。”
惠施低聲與鬱暘涎道:“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眼下將宮中妖物製服才是要緊。”
鬱暘涎卻搖頭,與魏王道:“我為魏王除妖,魏王準我將尋找靈骨的期限往後再推半年。否則我尋寶時日無多,即刻就要啟程。”
“你這是在要挾寡人!”魏王快步走下寶座,至鬱暘涎跟前,怒目相向道,“寡人現在就可以將你拿下。”
“我死不足惜,但魏王忍心看著妖邪為禍魏宮,甚至危及魏國安危?”哪怕麵對魏王充滿殺意的目光,鬱暘涎依舊不卑不亢,未有半分退讓。
惠施如今已不知如何從旁勸導,隻好眼睜睜看著魏王和鬱暘涎互不相讓,彼此之間殺機四起。
長久對峙之後,魏王仍舊未收那滿腔怒火,怒道:“好,一年。”
魏王言畢,擲袖轉身,聽鬱暘涎一聲“多謝魏王”的同時,他又覺得心有不甘,回身指著那少年命令道:“寡人要你即刻就將那妖物製服!”
“十日。”
魏王已經恨得咬牙切齒,搶步再到鬱暘涎麵前,瞪著這不知好歹的少年,隻想將其拆骨扒皮,方能一泄心頭之恨。
鬱暘涎麵不改色,將魏王此刻的盛怒盡數收入自己毫無畏懼的眼波之中,淡淡道:“十日之後,我自當為魏王將宮中妖物收服。魏王也請記得,許我一年之期尋找靈骨,在此期間不可動刀兵。”
為了陰陽魚靈骨,魏王隻得忍受鬱暘涎的倨傲之色。然而未免這少年太過自得,魏王道:“收妖和尋寶是兩件事,我們已經處理完畢,現在輪到第三樁事。來人。”
惠施不知魏王意圖,正要勸說,卻聽魏王怒氣衝衝道:“鬱暘涎私闖進宮,罪不容赦,拖下去,依律行刑。”
惠施隻見鬱暘涎毫不反抗地任由侍衛帶走,他心中焦急,便想勸說魏王,不料魏王就此揚長而去,他也無計可施。
擅闖魏宮有罪,但魏國的律法上卻從未有過記錄,魏王不過是想發泄心中憤懣才以此種名目對鬱暘涎動刑。
鬱暘涎隻道魏王心胸如此狹隘,根本不足成事,但他因為與那股深不可測的力量較勁而受了內傷,所以才任由魏王施為,隻等刑罰之後再會相府好好養傷。待十日後有所恢複,便可入宮將惠宓收服。
行刑官員並不知這“依律行刑”究竟是依的那道律法,便不知應如何判刑,又見惠施跟來,他並不想得罪這一國之相,便讓人隨意打了鬱暘涎幾板就讓惠施將人帶走了。
兩日後,鬱暘涎的傷勢大有好轉,他除了思考如何讓惠宓上鉤之外,還一直在思考另一件事——那日他與那股力量抗衡的最後,忽然出現了第三股莫名的力量,雖然隻是眨眼之間,但他切實感受到了第三方靈力的存在。也就是那股力量的出現,衝破了他與神秘力量之間的僵持,最終對方撤離,從而將隱藏在牆後的屍體暴露出來。
鬱暘涎正在困惑,卻收到了靈火傳訊,詢問他近來情況如何。他隻將得到魏王同意延期尋找靈骨一事告知,其他關於那些暫時不知來曆的神秘力量,他都未曾提起。
就在鬱暘涎將訊息傳遞回去之後,相府家奴前來通傳,道:“有位姓洛的公子求見。”
鬱暘涎知是洛上嚴,便立刻將人請入。見洛上嚴已無大礙,他遂放心了不少。
“我聽說魏王對你動了刑?”洛上嚴關心道。
“你手中掌握消息之靈通,已是超過我的想象了。”鬱暘涎玩笑道,“有惠相保我,無礙。”
“接下去,你待如何?”
“處理完這件事,我就要離開大梁了。”
“處理完?要多久?”
洛上嚴顯得有些急切的追問讓鬱暘涎心生疑惑,他卻未曾表露,回答道:“沒幾天了。”
“如此確定?”
“魏王心急,我隻能盡力而為了。”鬱暘涎蹙眉,低聲自語道,“有些事也不能再拖了,遲則生變。”
“可有我能夠出力之處?”洛上嚴問道。
“洛兄對此事如此關心,倘若魏王知道了,應該會十分欣慰的。”鬱暘涎道,“我不能再拖累你了,這件事我一個人辦就好,若再致使你身陷險境,我此生都要抱愧了。”
洛上嚴心頭一動,脫口而出道:“若是我出於自願呢?”
洛上嚴此言情真,卻讓鬱暘涎倍感意外。對於洛上嚴,鬱暘涎一直在理智清醒與偶爾的失措之間徘徊,這種感受莫名,他一時間也說不清究竟是何種心情。他清楚地知道洛上嚴與那些妖邪有關,因此兩人相處時,他不得不有所戒備,但隻要洛上嚴身處險境,他便會心慌意亂,若是兩人投契,他也十分歡喜,如此複雜的心情,當真難以厘清。
洛上嚴自知失言,立即改口道:“我隻是出於朋友之義,想多為洛兄分憂,免得總是行色匆匆,沒有時間對弈茗茶。不過你說你即將離開大梁,隻怕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氣氛就此有些傷感,鬱暘涎竟也有些不舍離開這大梁城,尤其是見到洛上嚴此時失落的神情,他隻覺得心底某一處有些隱隱作痛,是過去未曾有過的感受。
“洛兄將來若有機會,可去太虛山尋我。”
洛上嚴笑容苦澀,搖頭歎道:“我能與你一同去北郊,隻怕已是此生所能去往的最遠之處了。”
鬱暘涎無法理解洛上嚴此話深意,便問道:“洛兄此言是何?”
洛上嚴兀自傷懷片刻才抬眼去看鬱暘涎,兩人今次目光交匯,顯得淒淒惻惻,盡是愁緒。
洛上嚴緩緩道:“鬱兄既然我身中厄難毒,難道就沒有想過,我是死是活?”
麵對洛上嚴的發問,鬱暘涎即刻沉默。自從在北郊樹林中,他為洛上嚴輸送真氣卻盡數消散,他便對洛上嚴的生死有了判斷——那並不是真氣的消失,而是因為洛上嚴本就是已死之人,又被注入了厄難毒,體內氣息與活人不同,所謂的筋脈都是靠那些異於常人的氣息遊走而形成的虛像,活人的氣息無法在洛上嚴的體內遊走,一旦進入就會被吸納轉化。
鬱暘涎如今沉重的麵色已經說明了他對真相的知曉,洛上嚴如今坦然許多,見鬱暘涎不說話,他便繼續道:“我受人之命,有意接近你,是因為你的出現,讓他們感覺到了恐慌,但他們不方便親自出麵,所以就讓我來了。”
“此話怎講?”
“妖邪之物見到收妖之人,怎會不怕?”洛上嚴道,“我雖是已死之人,但終究是個人,身上即使被中了厄難毒與屍毒,也不會存有妖氣,由我來接近你,最合適不過。”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洛上嚴再一次注視著鬱暘涎充滿探知的雙眸,他覺得這個少年的目光總有一種令他難以克製的欣喜,哪怕知道這種期望本不應該存在,或者是在麵對自身所處的情景中微末得不值一提,他仍不想就此丟棄這來之不易的如同再生的感受。他輕輕揚起嘴角,柔聲與鬱暘涎道:“我想跟你一起離開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