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兩心憂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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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上嚴回到客棧時,鬱暘涎還未歸來。
    此時張儀正在客棧外四下觀望,但見洛上嚴的身影,他即刻迎上前問道:“鬱兄弟呢?”
    “他還沒有回來?”洛上嚴問道。
    “你們二人先後離去,如今隻得你一人回來。”張儀道。
    洛上嚴暗道不妙,便要前往既黎山尋找鬱暘涎。然而他才轉身,便見那白衣少年快步而來,顯然是並無斬獲。
    洛上嚴同張儀一道走向鬱暘涎,但見他眉頭皺緊,一臉憂慮,便知此行並不順利。三人並未多言,這就暫且進了客棧。
    這一趟邪風作怪,更是令整座馬陵城陷入人心惶惶的境地,而讓秉燭而坐的三人心思沉沉,尤其是洛上嚴和鬱暘涎,麵色尤緊。
    半晌沉默之後,鬱暘涎率先開口道:“如果我沒有看錯,這件事和大羿封印有關。”
    洛上嚴對此不表,仍在思考著朱厭同自己說過的話。
    “大羿封印?”張儀不解,“聽來神奇,不知小兄弟可否與我詳解?”
    “此事說來話長,而且應該不會那麽簡單。”鬱暘涎如今才發現心不在焉的洛上嚴,雖喚他道,“洛兄?”
    洛上嚴幾經鬱暘涎低喚才回過神,卻仍在狀況之外,問道:“怎麽了?”
    鬱暘涎隻以為洛上嚴遇見棘手之事,便關心問道:“你怎麽了?”
    洛上嚴搖頭道:“方才與那陣邪風交手,耗費了些體力,有些累了。”
    鬱暘涎並不十分相信洛上嚴所言,然而看洛上嚴的臉色確實差了一些,他便小小催促洛上嚴回房歇息。
    待洛上嚴走後,張儀才問道:“兩位小兄弟之間似乎有所隔膜?”
    鬱暘涎想要將心比心,無奈他同洛上嚴之間始終存在著無形的屏障,致使彼此都無法真正跨出那一步,從而姑且做著表麵文章,且走且看罷了。這些心事,他不必同張儀說,便隻搖頭道:“洛兄與我萍水相逢,總不至於事事透露,我亦有自己隱瞞之事不便與他說。”
    張儀並無窺探鬱暘涎私隱之意,在這個話題上便就此打住,卻見鬱暘涎又以滿是探究的眼光看著自己,他便問道:“我身上可有怪異?”
    “我有一事欲向張子請教,請張子切莫害怕。”鬱暘涎正色道。
    “何事?”
    “張子隻管坐好,其他無論發生何事無須驚慌。”見張儀頷首答應,鬱暘涎再回頭環顧。因那陣邪風的緣故,客棧中的其他客人許多都已另覓住處,更無酒客在堂中閑坐,小二也不知究竟去了何處,便隻剩下鬱暘涎與張儀二人。
    鬱暘涎取出一隻似是紙雕的鳥兒放置在桌上,眨眼的功夫,那鳥兒便如活了一般在桌上動了兩下。張儀先前遊曆各處,也遇過不少奇人異事,卻從未見過這等景象,不免驚奇,卻因答應過鬱暘涎,故而此時並不作聲。
    那隻鳥兒向鬱暘涎看了看,似從這白衣少年身上讀出了什麽,點頭之後遂跳向張儀,自桌上一躍,直接跳去了張儀肩上,在蹦去了布衣書生的頭頂。
    鬱暘涎心中難以放下“吉星”一事,便想要通過這隻靈鳥確定張儀是否就是自己當晚在桂陵所望見的那顆吉星,便對靈鳥十分關注,同時他藏在袖中的手正配合著靈鳥的動作仔細掐算。
    靈鳥在張儀身上來回跳了幾次,又撲騰了翅膀繞著張儀飛起來。張儀以為有趣,便一直盯著看,最後竟不覺靈鳥突然衝向自己,自他眉心撲入,就此沒了蹤跡。
    鬱暘涎見狀自是驚喜,不由朝張儀叉手道:“當真是張子。”
    靈鳥入體,張儀隻覺有一絲清新之氣自眉心流入身體,似在頃刻間驅散了體內濁氣,整個人頓覺神清氣爽,尤有暢快之感。又見鬱暘涎向自己行禮,他忙道:“小兄弟這是何故?”
    “張子解我困惑,我必感謝。”鬱暘涎道。
    “我解小兄弟困惑,卻被你帶入困惑中,可否與我說清一二?”張儀問道。
    “我若此時說了,張子大約會以為我危言聳聽,不如日後尋得良機,再與張子細說。”鬱暘涎回道。
    有了方才的見識,張儀認定鬱暘涎必非尋常,其中原委玄機也許當真不是現今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他便不作強求,又同鬱暘涎閑話了幾句便各自散去。
    鬱暘涎回至房中便將吉星一事寫於靈書之上,然而他才要借靈火傳訊,便聽見了叩門聲,再有洛上嚴的聲音。他隨即將靈火掐滅,前去開門。
    “洛兄?”鬱暘涎將洛上嚴讓進屋內,問道,“有事?”
    “方才我在門外似是看見你屋內有火光?”洛上嚴問道。
    鬱暘涎拿起台上燭火道:“夜間視物總不是十分清楚,便持燈靠近了一些看。”
    洛上嚴明知那火光眼色不同一般,也知道是鬱暘涎有意隱瞞,他依舊不曾點破,坐下道:“今日那陣邪風之中有一股凶煞之氣,若非交手時間短,我極有可能被其所傷。”
    “凶煞之氣?”鬱暘涎眸光深沉,已然開始擔憂起來。
    “這股凶煞之氣極為強猛,如果我說其來勢譬如你我在桂陵遇見的封豚,甚至更有過之,鬱兄會作何想?”
    鬱暘涎不禁變了臉色,下意識扣住洛上嚴手腕,問道:“此話當真?”
    洛上嚴回應著鬱暘涎的目光,坦然道:“鬱兄以為我會在這種事上作假?”
    兩人視線交匯處一是質問之色,一是坦誠之光,如此僵持了多時,終是鬱暘涎長歎一聲,鬆開了手道:“我追隨那股邪風至既黎山附近,它便沒了蹤跡,然而我以當初在桂陵遠望沁堯山的方法查看過,山中林木走向,確實暗藏玄機。”
    洛上嚴行至案前,鋪開帛布,研磨道:“隻要一試,不就可見分曉?”
    鬱暘涎上前提筆,然而筆尖處卻再下不去一分一厘,嚐試數次之後,他擱筆道:“我所以不願相信這件事,總是有原因的。”
    “大羿封印非比尋常,所鎮多為上古凶獸,倘若觸及,便是生死之途,你所擔心的何嚐不是我之憂慮?”洛上嚴正欲抬眼,卻見鬱暘涎早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心頭一動,便就此與鬱暘涎兩相對望。
    此時燭火暖暖,照在二人之間,便顯得溫柔許多。洛上嚴想起兩人在大梁初遇時,這白衣少年一身磊落沉著,現如今經曆骨女與封豚兩樁事,眉宇之間已有些疲憊之態。而他一旦想起自己接近鬱暘涎的目的,便是一腔惆悵堵塞心口,他不願欺人,卻不得不欺人,也不知鬱暘涎知道真相之後,會對彼此之間的關係作出何種決定。
    眼見洛上嚴眉間盡是愁緒,鬱暘涎亦不得舒眉。正如洛上嚴所說,一旦事關大羿封印,生死艱險便成了未知之數。桂陵封豚一事倘若是僥幸,此次自既黎山來的邪風便不知會是如何結果。即便洛上嚴天賦異稟能夠克製封印下的凶獸,他卻也不忍見洛上嚴次次都身陷險境,這遠比讓他赴死更來得錐心刺骨。
    二人這樣沉默相對,直至有風從窗外吹來,竟將台上的燭火吹滅了,才打破了這份沉寂。
    鬱暘涎重新點燈,又聽洛上嚴道:“既然也許事關大羿封印,不如找班及幼問問吧。”
    於是鬱暘涎催動太虛家聯絡靈術,打開靈鏡,果真得到了裴陸予的回應。
    “鬱師弟?”靈鏡中裴陸予略帶驚喜,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毓泉君可在你身邊?我有要事,想請毓泉君襄助。”鬱暘涎道。
    裴陸予雖有些失望,卻仍將班及幼尋來。一陣時光未見,班及幼似是清瘦了一些,旦見鬱暘涎和洛上嚴一道,他便眉開眼笑道:“兩位尋我,所為何事?”
    鬱暘涎將在馬陵發生之事一一告知班及幼,期間班及幼的臉色便隨之沉了下來,待鬱暘涎說完,他已然皺眉,思索之後道:“這件事我記下了,今日方才將書室整理出來,明日我就幫你尋找相關資料,盡早讓裴陸予告知你們。”
    “多謝。”鬱暘涎道,他又想起什麽,便問道,“你們在大梁可好?”
    “我隨遇而安,無所謂好不好,倒是裴陸予天天出門,也不知他究竟在做些什麽,整個人神神秘秘的,是不是鬱兄曾經囑托過他什麽,否則他大約也不會這樣認真了。”班及幼說話時不禁帶了幾分笑意,轉頭去看裴陸予時眼波更是瀲灩。
    “既然做事,豈可兒戲?就算不是鬱師弟交代的,我也會全力以赴的。”裴陸予辯駁,再同靈鏡中的鬱暘涎道,“鬱師弟暫且放心,我會一直盯著北郊的,一旦有異樣就立刻通知你。”
    “近來北郊沒有任何異動?”洛上嚴開口問道。
    “一切正常,大梁城中也很平靜,並無妖物作祟。”裴陸予道。
    洛上嚴心事重重,就此不再發言。
    鬱暘涎暗道他必定有事隱瞞,卻不便此時詢問,隻與班及幼道:“有勞毓泉君多照料裴師兄,我怕他太過專注,反而是我的過錯了。”
    “這點鬱兄大可放心,我既然跟著他來了大梁,必定時刻看牢了他,但凡我能出力的地方必定不會推辭,就是這傻子不見得明白。”班及幼見洛上嚴心不在焉,便頗有深意地看了鬱暘涎一眼,道,“我和裴陸予在大梁吃喝玩樂,鬱兄與洛兄在馬陵千萬當心,說裴陸予辦事專注,我看你們二人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萬事當心,千萬保重。”
    鬱暘涎自然明白班及幼的話中之意,隻覺有些促狹,這便轉過視線,暗中歎了一聲。
    靈鏡中那一白一玄兩到身影雖然看來有些尷尬,然而他們一道出現的畫麵卻十分和諧,在班及幼看來更有些賞心悅目之意,他便笑道:“鬱兄交托之事,我已經記下,如今時辰不早,二位也當早些休息。”
    “有勞。”鬱暘涎道。
    稍後靈鏡關閉,裴陸予仍見班及幼嘴角含笑,他不知這一趟和鬱暘涎的對話究竟有什麽值得班及幼這樣高興,便好奇問道:“你究竟在笑什麽?”
    班及幼正欲解釋,卻又止住,他將裴陸予上下打量了一番,搖頭道:“現今跟你解釋不清楚,你都還未開竅,說了也是白說。”
    眼見班及幼要走,裴陸予忙喚道:“你去哪?”
    “鬱兄有所托,還事關重大,我可不敢偷懶,今夜是要挑燈夜戰了。”說的是艱難之事,班及幼的語調卻還算輕鬆。
    “你等等,我隨你一塊去。”裴陸予這就跟著班及幼一道去了書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