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山洪傾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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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暘涎同洛上嚴並未即刻回去客棧,而是到了既黎山附近。此時白衣少年手中托著司妖羅盤,指針雖然晃動得十分劇烈,仍依稀可以判斷出其所指方向。他二人便跟著指向到達了山腰南側的一處角落,而此刻羅盤上的指針已經無法指示方向。
鬱暘涎將司妖羅盤收起,道:“應該就是這裏。”
雖被司妖羅盤,但此羅盤卻能識別世間各種氣息。鬱暘涎依靠這副羅盤已經尋找國許多妖邪仙靈,如今用來尋找凶煞氣息,雖然所受影響頗多,卻也可堪一用,現今這一處地方必定就是凶煞之氣最濃重所在,應該就是昨夜山火迸出的地方。
洛上嚴將周圍情形仔細觀察之後,道:“並無異樣。”
然而話音方落,洛上嚴便覺察到腳下的山似乎傳來隱約的震動。他由此屏息凝神,仔細感受著腳下不曾停歇的動靜,最終同鬱暘涎道:“地下有異動,而且不似小事。”
鬱暘涎俯身,伸手按在山地之上,催動內息穿透地麵試圖向地底進行探測,然而越近地底,那股震動就越強烈,伴隨著極為猛烈的氣息撞擊,硬是將他的內息逼回,而他幸好及時抽身,才免於被反噬受傷。
見鬱暘涎有些驚魂未定,洛上嚴關切問道:“怎麽了?”
“先去山下通知那些百姓,立刻撤回馬陵城內。”鬱暘涎道。
於是二人即刻下山,將還在清理廢墟的馬陵百姓全部勸入城中。而鬱暘涎則在洛上嚴的協助下,再一次在馬陵城外設下結界。
眾人隻見在城頭那一白一玄兩道身影的指使下,整座馬陵城便被白、金相纏的光束罩住,那光束圍繞著城池運轉,最終形成一麵巨大的光罩,將馬陵籠罩其間。
城中百姓經曆了昨夜的山火,對鬱暘涎和洛上嚴已是十分崇拜,而今見這兩名少年再次施法,他們便確信又將有禍事要發生,因此如今的馬陵城中,百姓都圍堵在這一處城門,靜靜等待著未知的災禍。
鬱暘涎望著既黎山的方向久未言語,洛上嚴亦不曾開口。如今將近日落,夕陽斜光之下,一切看來尚算安寧,橙色光芒鋪展,放眼望去,倒是減少了一些因為等待而產生的焦灼。
裴陸予在此時傳來消息,鬱暘涎打開靈鏡,便見班及幼頗為擔憂的神情,他開口問道:“怎麽了?”
“既黎山下的凶獸,極有可能是九嬰。”班及幼道。
當初太昊伏羲氏於成紀創八卦,是為文字之基,後人念其功章,築台紀念,台下繪刻八卦,即便大雪亦無法將其掩蓋。精誠所結,日久通靈,八卦遇盛世則成祥瑞,遇亂世便為災患。九嬰正是坎、離二卦的精氣所幻化而成,坎卦四短畫,一長畫;離卦二短畫,二長畫,共總九畫,因此是九個。因伏羲氏幼時所畫卦痕多不長,九個便都是嬰孩的模樣。坎為中男,便有五個男形;離為中女,既有四個女形。坎為水而色玄,五個男嬰都善用水,而衣黑衣;離為火而色赤,四個女嬰都善用火,而衣紅衣。且九嬰其足終匯為一體,其形如巨蟒,分九頭,因其時為禍,後被大羿鎮殺。
“這是我查過《博靈記》和《古神書》得出的結論,都說大羿殺九嬰於凶水,卻未曾將凶水的具體位置解說清楚。我根據記錄,再查過相關地誌,發現馬陵所處是最符合凶水所在的,因此才下這個論斷。”班及幼道。
“九嬰無魂無魄,身體強橫異常,已為不死之身,又加有九命,隻要有一命尚在,隻需於天地間采集靈氣就能恢複。”鬱暘涎道。
“書中並未記載大羿當時斬過九嬰幾命,所以如果當真是九嬰,待其衝破封印再次臨世,後果必定不堪設想。”班及幼道。
此音才閉,先前那源源不斷的震動之聲遂開始變得強烈起來。城中百姓感受到地麵震動,無不驚訝慌張,方才還因為緊張而顯得沉悶壓抑的氣氛,因此而變得人聲嘈雜,混亂不堪。
百姓驚恐的叫聲並未能讓鬱暘涎從顧慮中脫離出來,他依舊望著既黎山的方向,劍眉不舒,眼中思緒複雜,顯然是在為將來之事擔憂。
水鏡中,裴陸予見鬱暘涎顧慮如此之深,正與開口相慰,卻被班及幼阻止。他便順著班及幼的目光看去,見洛上嚴已走近了鬱暘涎幾分,似要開口說話。
玄袍之下,有手遲疑,洛上嚴看著麵容嚴肅的鬱暘涎,知他內心憂慮萬千,而自己此時也並沒有可以相慰之詞,猶豫之下,他還是伸手按在白衣少年肩頭。
如此動作,勝過千言萬語。肩上的那隻手雖然有些顫抖,卻仿佛在這樣的時刻裏最大限度地撫慰了鬱暘涎心中洶湧的愁慮。他雖未啟唇,目光已不由轉去了洛上嚴之身,見那少年同樣肅容,黝黑的瞳仁嵌在並無血色的臉上卻有無比堅定的眼波,令他頃刻間安定了不少。
自既黎山傳來的震動越發強烈,馬陵城中的屋舍都隨之震顫起來,圍擁在城門口的百姓在越來越清晰的感知中逐漸被恐懼包圍,驚嚇得並不敢發出一絲聲響,齊齊望向這令人心中不安的動靜所傳來之處。
連同震動而來的,還有逐漸清晰的水流聲,從最開始的細碎到濤聲震天,不知從何處湧動的河水鋪天蓋地而來,猶如猛獸一般洶湧著撲向金光中的這座城池。
麵對這近乎遮蔽天日的滔天巨浪,馬陵城中的百姓方才從先前的緊張不安中驚醒過來,所有的情緒都轉為對眼前情景的恐懼,轉而化為驚慌的叫聲,充斥在本就地動山搖的馬陵城中。
洛上嚴覺察到掌下的肩膀隱有動作,他便腕間用力,直接將鬱暘涎護到身後,出掌時帶起一整掌風,打在金芒網上,硬生生抵擋住了洪水的第一次攻擊。
雖然有金光結界作為抵擋,然而洪水來勢之洶依舊將其所蘊的巨大力量透過結界傳入馬陵城中。一時之間,猶如颶風席卷,逼退得眾人就此撤開。而城樓之上,那玄袍少年未動分毫身形,唯有衣發獵獵。
洪水暫時無法衝破結界,便將整座城池淹沒其中,頃刻之間,城中再無一絲日光,猶如夜幕臨至,一片黑暗,而百姓本就因為這洶湧波濤而產生的恐懼更在這瞬即變暗的環境中被無限放大,驚叫聲竟似與這巨浪聯結,與結界外的水聲連城一片。
此時鬱暘涎打出一道符咒,融合在結界金網之上。
“聖旋解生印!”水鏡之中,裴陸予驚道,“鬱師弟居然已經能夠使用這道符咒。”
盧弋子逝世之前,便已將這道太虛家至上符印的使用心法傳授給鬱暘涎,隻是每每催動這道符印便會耗費施用者諸多精力與修為,是以鬱暘涎並不會輕易施展。
洛上嚴雖未聽清裴陸予方才說了什麽,但從那人的口吻中已經能夠感受出鬱暘涎打出的這道符印的厲害。他回頭時,隻見那白衣少年雙眉皺緊,顯是十分吃力的模樣,便料定其中另有隱情。麵對這比昨夜山火更加緊急的情況,他此刻隻想到一個辦法。
鬱暘涎已然看透了洛上嚴的心思,即刻伸手阻止玄袍少年意圖解開左手紗布的動作。待洛上嚴滿是困惑地看著自己,他隻是無聲搖頭,就如同洛上嚴將他護在身後一般,此刻他亦將洛上嚴拉去身後,手中捏訣,催動內息真力灌注到那一道符咒之上。
班及幼通過水鏡知道如今馬陵情況的緊要,他便立即讓裴陸予關閉水鏡,道:“且讓鬱兄和洛兄專心應付吧。”
裴陸予心中焦急,忙道:“我要去一趟馬陵。”
班及幼立即扣住裴陸予道:“你即便現在去了,洪水滔天,巨浪摧城,你如何進入水中,如何破除結界進入城內?老老實實留在大梁,別給鬱兄他們添亂了。”
班及幼半責半勸的語氣讓裴陸予感受到自己的衝動,他亦覺得班及幼所言在理,便重新坐下,卻仍舊難掩對馬陵情勢的憂慮,道:“現如何是好?水鏡也關了,更不能知道那邊的情況了。我真擔心鬱師弟,萬一出了事,如何向掌門師伯交代?”
“鬱兄既然敢接這件事,就一定有可以解決的辦法,你與其在這裏一味著急,不如將他交代給你的事仔細做好。今日,你可去過北郊查看情況?”
“北郊?”裴陸予似是恍然大悟,即刻便跑了出去。
班及幼唯恐裴陸予一時冒失,便立即跟了出去,卻見裴陸予站在大門外的長街上,正仰頭看著什麽。他心中奇怪,遂走去裴陸予身邊,同樣抬頭張望,卻隻是望見天際浮雲,並無異樣,不由問道:“怎麽了?”
裴陸予卻像是覺察到什麽,在街上匆忙地追逐了一陣,道:“不見了。”
“什麽不見了?”
“很奇怪的氣息。”裴陸予望著西北方的天空,神色尤為凝重,“是從大梁城內散出去的消息,應該是飄向西北方的,但是現在忽然不見了。”
“西北?”班及幼奇怪道,“馬陵不就在西北方向麽?”
裴陸予並未立即給出回應,而是試圖停過靈術再次探測到方才那股氣息的下落,隻是終究無功而返,他不由失落道:“找不到了。”
班及幼見他一臉沮喪,便開口勸慰道:“興許是對方狡詐,知道被你發現所以刻意隱藏蹤跡,你不用太自責。”
“看來有些事是鬱師弟都沒有料想到的,不僅僅是北郊的異象,就是這大梁城內,也有神秘的力量。”裴陸予道。
“你是忽然開竅了?”班及幼笑道,“既然有了這個發現不如就此留心,說不定將來會有重大發現,對鬱兄大有幫助。”
裴陸予此時也無計可施,唯有聽從班及幼的建議,點頭道:“隻能如此了,我還是先去北郊看一看,你一整夜都在看書,已經十分辛苦,回去休息吧。”
“裴陸予你這根木頭居然會關心起人來了。”班及幼倍感欣慰道,“不過我還是要親自跟你去北郊一探,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不過既然探查到大梁城中還有隱藏的高人,就得更加謹慎,我可不放心讓你獨自再去北郊了。”
班及幼關心之詞令裴陸予不由雙頰發燙,他羞澀地轉過視線,卻是點頭道:“好。”
班及幼聞言大喜,拉起怕裴陸予道:“回去讓他們備馬,怎麽這就出發。”
裴陸予就這樣被班及幼拉著往班府走,看著那人健步如飛的背影,他隻覺得心頭湧起陣陣暖意,尤其是此時被班及幼拉著的手,盡管隔著衣袖,卻熱得有些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