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且作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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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洪來勢始終不減,對金光結界的衝擊似是在某種力量的催動下越發猛烈,鬱暘涎即便有聖旋解生印在手也難以抵擋上古之力的侵襲,在持續的對抗之中,他已逐漸感覺到靈力的衰弱以及結界所顯現出來的脆弱。
    洛上嚴眼見情況不妙,便要出手,卻不料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候,鬱暘涎依舊壓製著他的左手。抬眸時,他見白衣少年已然發白的臉色,不由關切道:“鬱兄!”
    “這是有人刻意引導,就是為了讓你祭出自身血魂,不可以。”鬱暘涎阻止道。
    話雖如此,然而眼見洪水撲湧,仿佛要將他們全部吞噬,尤其鬱暘涎與之抗衡明顯落入下風,稍有不慎便可能受重傷,他便無法再袖手旁觀。情急之下,他打開鬱暘涎扣住自己的手,立即解開手上紗布,一掌擊出之時,掌心血痕裂開,便有紅血隨著掌風飛出,沁入聖旋解生印中。
    血滴迅速與符印融為一體,並開始在整個結界中蔓延,不過眨眼的功夫,原本泛著金光的結界便呈現出微紅之色,同時由於不斷有新的血液進入結界,金網之上漸漸生出紅刺,再急速變大,形狀如刀,硬是將洪水劈開。
    伴隨著數千萬把紅刃在水中的生長割裂,除卻本就震耳欲聾的水流聲外,更傳來了尖銳的叫聲,便似是有人因為被襲擊受傷而發出的慘叫,叫聲悲慘淒厲,也絕非出自一人之口。
    叫聲混合著水聲充斥在空氣之中,讓本就驚慌失措的馬陵百姓更加六神無主。
    洛上嚴心知是九嬰受創,他便再次繼續催動內力,將體內血魂灌注入結界之中,隻聽那詭異的叫聲更是響徹雲霄。
    如果繼續任由洛上嚴以血魂對抗山洪,勢必會對這玄袍少年造成巨大創傷,然而縱使鬱暘涎內心急切,但凡催動內力較量比拚時候,是絕對不允許被外力阻撓的,是以鬱暘涎並不敢貿然出手。
    “洛兄,收手!”鬱暘涎道。
    “此刻停手,我怕結界殘缺,反而讓九嬰有可趁之機。”洛上嚴回道。
    “再這樣僵持下去,你會……”
    “你隻需看護住這道符印,剩下的交給我。”洛上嚴打斷道,如今他的臉上已滿是汗珠,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顯然是體力急速流失的表現。
    鬱暘涎聞言便施展靈術,協助洛上嚴加固聖旋解生印。
    符印之上,血色依舊,金芒漸隱,白光漸盛,與血魂彼此融合。符印自身也在兩股力量的催動下逐漸變大,因上紅刃隨之發生位置上的變化,便似在水中切割一般,讓那駭人的叫聲更是聽來慘痛無比。
    及至符印順著結界擴展,足夠將整個馬陵籠罩其中,那混亂的慘叫聲也隨之達到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隨之而來的便是馬陵城中的屋舍因為劇烈震動而出現崩塌,有不少百姓因此受傷。
    洛上嚴掌中的血痕已經裂開許多,從傷口中飛出的血魂也似乎達到了極限,鬱暘涎唯恐再僵持下去會讓洛上嚴命喪當場,他便吼道:“快收手。”
    洛上嚴卻對此置若罔聞,隻道:“不要分神。”
    洛上嚴的左臂顫抖不止,這正是即將難以維繼力量的表現,鬱暘涎見狀再無法等待時機,隻在九嬰的慘叫聲中,豁然出手,一麵推出了全力打在聖旋解生印上借以和山洪對抗,一麵打開洛上嚴,迫使其停止運功。
    便是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馬陵城樓之上迸出一道白芒,切開了結界,也徹底破開了將整座城池淹沒的山洪。日光再度照入馬陵,一切重歸光明,也將那些恐懼就此驅散,山洪亦立即消退。
    洛上嚴隻覺眼前一片白芒甚是此刺眼,而他左手的痛楚也前所未有地清晰,視線中一片光亮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更遑論鬱暘涎的身影。此刻憂心如焚,他不由揚聲喊道:“鬱兄!”
    身體被白芒包圍的時刻便渾身溫暖,左手的疼痛也似在這樣的撫慰中得到緩解,然而無法尋找到鬱暘涎的擔憂並沒有因此而減弱,洛上嚴試圖掙紮著站起身,然而身體就好像完全不受控製一般根本無法動彈。
    “鬱兄!”洛上嚴依舊不懈地呼喊著鬱暘涎的名字,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當身體被人扶住時,他以為是鬱暘涎,便脫口而出道:“鬱兄!”
    “是我。”
    張儀的聲音傳來,然而哪怕洛上嚴知道那布衣書生就在自己身邊,可視線中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想要去抓住張儀,但身體的不受控製令他無從動作。而意識正是在這樣焦急的時候開始變得模糊,直至他徹底失去意識。
    再度醒來時,洛上嚴發現鬱暘涎就在身邊。睜開眼看見這白衣少年的第一眼,便讓他十分興奮,因此他全然忘記自己是身受重傷之人,猛地就要坐起身,卻被內傷和左手的傷同時疼得低叫了一聲。
    “躺著說話就好。”鬱暘涎柔聲道。
    此時白衣少年坐在床邊,盡管麵色看來有些憔悴,但洛上嚴觀其行為,看來傷勢並不嚴重,他便放心不少。耳畔有有鬱暘涎方才一聲溫和叮囑,他遂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目光卻一直落在鬱暘涎身上,隻是突然之間並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鬱暘涎內心總是抱愧,是以致歉道:“當時情急,一掌之下並未來得及顧及你的傷勢,還請見諒。”
    “你也是出於救我之心,否則如今我還不知是不是有命在這裏同你說話。”洛上嚴道。他見鬱暘涎一直看著自己的左手,便也將目光轉移過去,道:“保住了命,還怕保不住這一隻手麽?隻是如今還疼得厲害,不太能動罷了。”
    “早知如此,我便不讓你用血魂救火了。”
    “山火不滅,遭殃的始終是馬陵百姓。如今你我能兩次救下這座城,多虧血魂,沒有造成更壞的結果,就算好事了。”洛上嚴勸慰道,“九嬰的情況如何?”
    鬱暘涎搖頭道:“山洪退去之後,既黎山的封印再次發生變化,我想九嬰也在這次交鋒中受到不小的打擊,短時間內或許不會再出現了。”
    洛上嚴點頭,卻見鬱暘涎打開了水鏡,原來是裴陸予。
    “鬱師弟,馬陵的情況如何了?”裴陸予開門見山問道,聽鬱暘涎將鬱山洪對抗的情況簡單交代之後,他亦將在大梁城中察覺到古怪氣息一事告知了鬱暘涎。
    洛上嚴聞言色變,卻因為鬱暘涎專注於和裴陸予交談並未留意他的舉動而暫時沒有被發現。
    “我一早就猜到大梁城中也有不可估量的力量存在,如此看來和北郊以及這次解開大羿五星之事是大有關聯了。”鬱暘涎回頭正要詢問洛上嚴,卻見玄袍少年正若有所思,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和洛上嚴始終略顯微妙的關係,便就此打住,再問裴陸予道,“無法探查清楚氣息的來源麽?”
    裴陸予搖頭道:“這幾天我確實感覺到這股力量在頻繁運動,可是我修為尚淺,每次追蹤了沒多久就會跟丟,所以至今還沒有找到真正的來源。”
    “我也去過馬陵北郊,試圖再次查看那裏的祭台,然而已經人去樓空,沒有任何蹤跡了。”鬱暘涎道。
    房中的氣氛就此陷入沉默,半晌後,裴陸予才道:“鬱師弟,我之前已經將馬陵的情況傳回太虛山了,師父說已經讓靳帛符靳師弟前來馬陵。”
    “師叔好意我心領,隻是九嬰一事十分凶險,怕是靳師弟來了反而危險。”鬱暘涎問道。
    “我如今身在大梁,無法直接襄助你們,我想師父讓靳師弟前來的原因正是要進行輔助,以便及時將消息傳回太虛山,也好對可能發生的危險作出應對,免得總是讓你和佐梁君陷入危險。”裴陸予道。
    “如此也好,你的鬱師兄拚起命來無人攔得住,多一個人也好多一份勸阻他的力量。”洛上嚴道,見鬱暘涎朝自己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竟不由笑了出來,問道,“張子呢?”
    “雖然這次我們抵擋住了九嬰的攻勢,但既黎山下的土地,短時間內是無法重建屋舍,讓那些百姓居住的,張子如今正和縣令交涉,還是希望可以將北郊的地拿出來安置那些百姓。”鬱暘涎道。
    “張子這憂民之心令人動容。”洛上嚴歎道。
    “裴師兄,靳師弟可說何時能夠到達馬陵?”鬱暘涎問道。
    裴陸予搖頭道:“我與靳師弟失去了聯絡,向太虛山詢問,他們隻說靳師弟已經下山,未免引起不不要的擔憂,我並未將失聯一事告知。”
    鬱暘涎沉思道:“那就再等等吧,畢竟這幾日九嬰事件突發,煞氣已經散開,又有不知名的力量從中作梗,耽誤了靳師弟的行程也未可知。”
    裴陸予點頭道:“那就再等幾日吧,我會繼在大梁追查那股力量,鬱師弟你也多加保重,雖是憂患,你也千萬不可太過忘我,畢竟是上古之力,都不是你我可以以一人之力與之抗衡的。”
    “裴師兄關心,我記住了。大梁之事有勞了。”鬱暘涎。稍後,他便關閉了水鏡,卻發現洛上嚴正盯著自己,目光有些莫名,讓他頗為好奇,開口問道:“怎麽了?”
    “你方才說,北郊的祭台已經撤走了?”洛上嚴問道。
    “嗯,想來是那人探查清楚了九嬰的情況,也或許掌握了我們的動向,所以就此消失。”言至此,鬱暘涎的臉色便十分深沉,道,“我們一直暴露在某些人的視線之下,所有的行為都被關注著,這讓我覺得,從離開大梁的那一刻,就仿佛有某種計劃或是陰謀隨之展開。”
    鬱暘涎滿是探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洛上嚴身上,讓他不禁有些心虛起來,隻是麵對鬱暘涎這樣無聲的質問,他仍舊麵不改色,道:“你我一切小心才是,不管是麵對九嬰還是其他有心之人,如今你我兩個傷患,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鬱暘涎的神情似是對此未知可否,但他終究點了點頭,與洛上嚴道:“知道了。”
    白衣少年提步離去,洛上嚴聽著門扇關合的聲響,隻覺得身心俱疲,這就合上雙眼暫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