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各為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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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將洛上嚴與張儀安置好,靳帛符問鬱暘涎道:“張子為何會有那樣的反應?”
鬱暘涎遲疑之後回道:“我之所以來馬陵,除了因為大羿五星之外,便是因為張子。”
“何故?”
“我在桂陵之時就發現馬陵之中藏有天下吉星,是以來此。”鬱暘涎回道。
“亂世大爭卻有吉星出沒,是說這諸國分裂的局麵將要發生變化,戰事或可平息?”靳帛符問道。
鬱暘涎卻搖頭道:“當初我和師父四方雲遊,也曾占卜過吉星。那時確實已經尋覓到吉星所在,師父也以為天下局勢會因為吉星出世而得到緩解,然而一切並未如師父料想的那樣順利,其中尚有曲折。當時的吉星今已隕落,如今這一顆,還不知將會如何。”
“吉星所到便會對這世間格局產生莫大影響,縱然無法立時見效,總能有所改善。鬱師兄可方便透露,當初你與師伯所占測到的吉星出於何方,又在何處隕落?”靳帛符問道。
“與今日這顆吉星一般,出於魏國。”鬱暘涎見靳帛符頗為驚訝,他卻隻是蒼涼一笑,道,“至於隕落之所,大概隻能算是時運未至,這世間大局還無法徹底撼動,就是不知張子這顆吉星,究竟要落到何處。”
“我看張子心係民生,又是魏人,想必他有心進入魏廷,那這世間扭轉便自魏國而生了?”靳帛符道,“前有鬱師兄為魏王尋找大羿陰陽魚靈骨,現在又有張子這顆吉星出自魏國,如此想來,天下如果當真要大動,魏國應是再成雄主了。”
鬱暘涎對靳帛符的這番言論並不置評,而是望著張儀的客房,眉目間自生憂慮,喃喃自語道:“魏國,雄主。”
鬱暘涎的一聲長歎在靳帛符耳邊響起,他看著滿腹愁緒的鬱暘涎,聽出了那一歎中的落寞與焦慮。他深知在過去的幾年中,鬱暘涎必定經曆過足以震撼內心之事,才會致使這少年寧願違背太虛家門規而留在這俗世之中。
“方才忘記問,張子的情況嚴重麽?”鬱暘涎問道。
“吉星之力護體,已無大礙,不過他肉體凡胎,一時之間難以承受這股力量,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應該就無礙了。”靳帛符道,見鬱暘涎似有為難之色,他不禁問道,“倘若張子醒後問起這件事,鬱師兄是準備如實相告,還是作出隱瞞?”
“一切未定之前,還是不要讓張子知道了,以免困他心神,反倒沒有好處。”鬱暘涎道,“看來朱厭已經覺察到吉星之事,這次和九嬰聯手應該隻是試探,而且我總覺得,這次的事並不簡單。”
“九嬰與吉星之間並無直接關聯,他應該是受人操控而對張子進行攻擊,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朱厭。但是當時朱厭又試圖打傷鬱師兄你,這我就不太能明白究竟是什麽用意了。”靳帛符搖頭道。
“我為魏王尋找陰陽魚靈骨一事在他國細作眼中已經不是秘密,朱厭要傷我或是殺我,不是因為他受命於他國,就是魏國之中有人不希望我尋得陰陽魚靈骨。換言之,有人並不想平息眼下諸國拉鋸,彼此焦灼的局麵,這個人可能是朱厭,也可能是朱厭背後之人。”鬱暘涎分析道,“朱厭身上的氣息並不純粹,雖然方才隻有短暫的交鋒,但是他所攜帶的那股氣息太過異常,甚至於是強大,即便隻有絲毫,也難以掩飾,這才是我猜測朱厭不過為他人辦事的原因,其身後應該另有高人。”
“朱厭本就是上古凶獸,極難馴服,能令朱厭臣服之人,想來倒是有些可怕。”靳帛符內心不由生出一陣擔憂,唯恐局麵變得越來越複雜,一發不可收拾,“我還是以為……”
“如果當真與洛兄有關聯,一個要殺我,一個卻一路助我,這隱藏在一切之後的高人,還真是讓人揣摩不出究竟是何用意。”鬱暘涎沉思良久,卻終究無法對這個猜測作出合理的解釋。
“本以為下山隻是協助鬱師兄誅殺九嬰,卻未料到遇見這樣的境況。太虛山上一切從簡,當真是入世之後才明白這世間諸事複雜,彼此牽扯,早知如此,我便不下山了。”靳帛符歎道。
然而轉念之間,想起張儀,靳帛符不禁望向那扇正關合的門扇,一時間千頭萬緒,心事也無從說起,同鬱暘涎道:“我再去看看張子,可不敢再有疏忽,讓這顆吉星出了事。”
鬱暘涎與靳帛符交談之際,洛上嚴仍在昏迷之中。然而虛空境地裏自有一方隱秘空間,洛上嚴神智隨之飄忽,竟意外來到了這一片虛空。
“我不好直接去尋你,便隻能將你請到此處了。”朱厭之聲傳來。
洛上嚴循聲望去,果真見那朱衣冷峻的男子自虛空深處緩緩而來,身旁似還有人相隨,待他看清才知竟是九嬰。
朱厭看出洛上嚴的驚訝之色,卻對此無動於衷,隻是瞥了一眼身旁的九頭凶獸,道:“九嬰真身仍被鎮在既黎山的大羿封印之下,此時不過借助這虛空之境幻化出形體,你暫且不用擔心。”
九嬰身形巨大,加之九頭同現,此時站在朱厭身邊顯得尤為可怖。然而洛上嚴卻發現,雖是九頭同在,其中卻有八頭雙眼緊閉,麵無表情,不如剩下的那個睜開雙眸,大有睚眥盡裂之神。
“當初大羿為鎮壓九嬰,已將它其餘八命全部斬斷,如今隻剩下這一命,依靠著自身怨力一息尚存,卻有八命之恨,故至今都還未消弭。我得以與之相通,也是憑借這股怨力。”朱厭仰頭看了一眼九嬰,那凶獸似是有所感應,當即叫了一聲,聲如嬰孩啼哭,全然不似當時在客棧中的野獸哀嚎。
“你和九嬰為何突然襲擊張儀?”洛上嚴問道。
“裴陸予受鬱暘涎之命在大梁時刻監視北郊封印,領主雖不甚介意,但終究有所顧忌。況且張儀身為天下吉星一事,九嬰自身有所感應,有些它要做的事,我也如法阻攔,畢竟我並不覺得若能殺了張儀,對我們有什麽壞處。”朱厭似是平平無奇的口吻,然而目光卻已經十分冷銳,盯著洛上嚴大有咄咄逼人之態。
洛上嚴並不懼於朱厭這般毫不客氣的態度,他亦麵容沉沉,回應道:“亂世才有你出現的機會,你自然不會任由天下逐漸歸於平靜。不過你莫要忘記,這世間爭端已經持續多年,分久必合,是大勢所趨……”
“那就讓這一天晚些時候來。”朱厭打斷道,眼底顯露著頗為不屑的目光,依舊高傲地盯著洛上嚴,“九嬰說你的身上有令它極其討厭的味道。”
洛上嚴頓時警覺起來,恰聽見九嬰似是附和地叫了一聲,他便後退一步,牢牢盯著麵前這一人一獸。
“不過你放心,九嬰想要重歸塵世,應該還需要你的幫助。到時候你破封印,九嬰出世,也算是你幫我了一個大忙,領主也會樂意看見大羿五星再破一處的。”朱厭道,仍是那樣盯著洛上嚴,似要從這玄袍少年身上看出些什麽來,“過去我一直不明白,領主為何要將你這樣一個凡間少年死而複生,經過骨女和封豚兩件事,再有九嬰之言,我不得不佩服領主的眼光,甚至有了更多的猜想。”
“你背著領主做這些事,甚至和九嬰勾結,就不怕領主知道之後,對你嚴加懲治麽?”洛上嚴問道。
“我有何懼?我之所以跟隨領主,不過是因為他和我的目的在某些方向是一致的,而有些事我又無法辦到,所以才由他發號施令。我所知道的東西,可你比多得多,單就是大梁北郊的封印,我也已經調查出了眉目了。”朱厭笑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告訴我?也免得我對此毫不知情,事倍功半。”洛上嚴道。
“我今日來就是告訴你,大羿五星與大梁北郊的封印息息相關。一旦五星封印遭到破壞,北郊的封印便會受到影響,至於彼此之間是互助還是互損,你自己去猜。反正按照現在的情況,鬱暘涎是會想要將五星封印全部解開的。”朱厭見洛上此時已是思慮沉沉,他又道,“我以馬陵北郊之地脈靈氣與九嬰互通,再借助領主給與的力量幫助九嬰在虛空之境得以幻化形狀,不過就是為了幫助你去解開既黎山的封印。今日一場襲擊的用意,你可明白了?”
“你以為將我打傷,鬱暘涎就會相信我和你們並無關聯?靳帛符對我的戒心尤其重,有他在一日,我和鬱暘涎之間的信任就就越容易受到阻滯。”洛上嚴道。
“我觀今日情景,已經看出了端倪。你不要靳帛符總和鬱暘涎在一處,我自然也有了辦法。不過你要記得,當日我同你說的話,血魂一事,不容遺忘。我很期待一切的真相,畢竟你也不想一直受製於領主吧。”
朱厭話音才落,虛空之境便開始扭曲,當洛上嚴從夢中醒來,才發覺自己已是一身冷汗。他獨自坐著冷靜了許久,腦海中一直回蕩著朱厭最後的話語。這無疑激起了他內心的某種欲念,卻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心口傳來異樣的疼痛。
洛上嚴思考捂著胸口,卻始終一直都沒有等到痛楚緩解,他不由攥住胸口的衣衫,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出了“厄難毒”這三個字,並不知自己此刻的某種隱隱山洞著黑芒,眉心處亦有黑色紋路顯現,似是黑骨的圖案。
鬱暘涎進門時見洛上嚴正在出神,他不想洛上嚴這麽快就醒轉,驚訝之餘更有欣喜,然而那玄袍少年初見他時的目光卻不甚喜悅,更似有極強的敵意,讓他也仿佛在瞬間清晰地想起了彼此的處境。
短暫的凝望之後,洛上嚴眼中的尖銳終於退去,虛弱地問道:“張子沒事吧?”
鬱暘涎無從判斷自己的內心在這樣短短的時間裏究竟是何種心情,他隻是垂眼走入房中,及至床邊才回道:“靳師弟還在守著,應該還沒有醒。”
危急時刻尚能不顧生死以命相互的兩個人,在暫時安寧之後反倒顯得沉默起來。如此怪異的相處模式隻令鬱暘涎心中苦澀。抬眼時,他看見從窗戶縫隙中透進來的光線,這才意識到竟就這樣過去了一夜,他和洛上嚴之間的牽絆也就又多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