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天地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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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暘涎和洛上嚴再度來到既黎山時,山中草木的生長走向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二人自山下沿著山徑一路向上,時刻都留意著周圍樹木走勢,及至頂峰山崖處,兩人麵色皆已沉重許多。
    鬱暘涎見洛上嚴似有動作,當即問道:“怎麽了?”
    “我想試一試以此處精氣催動血魂之力,能否感應出如今封印缺口所在。”見鬱暘涎無聲同意,洛上嚴遂盤膝而坐,開始運行內息。
    既黎山雖有大羿封印鎮壓上古凶獸,卻因其地處靈氣匯集之所,天地精華不僅踞於山巔更流通山脈之間,因此才會是當初鬱暘涎選擇用以養傷調養之處。再者乾坤精氣互相溝通的連結,以血魂為基,借助靈氣可以更快地探測到封印的變化。
    見洛上嚴已然盤膝而坐,開始調動內息,鬱暘涎遂提起精神為其護法。
    山川之靈就此收到力量趨引,逐漸從四麵八方匯聚到既黎山山巔,洛上嚴感受到周圍的一切都在冥冥中發生了變化,即便十分細微亦無法逃過他此時極其細致的感受。
    鬱暘涎同樣感覺到周圍氣息的流動變化,山風拂過時,更似帶動了某種力量的指向,逐漸將他包圍其中。或許是因為靈氣匯聚的關係,鬱暘涎感覺到體內有一股真氣正因此而發生變化,緩緩地遊走在體內的奇經八脈之中,打通了身體的各處經絡要塞,通體舒暢了不少。
    鬱暘涎正為這樣的變化而感到欣喜,卻發現洛上嚴的臉色卻不甚好看,玄袍少年本就蒼白的臉色仿佛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翳,雙眉緊緊地蹙起,似在正在經曆身體的艱難蛻變。
    鬱暘涎正欲上前,卻發現圍攏在身邊的靈氣精華像是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網障,將他就此困頓其中,他甚至不能挪動分毫。
    “洛兄!”鬱暘涎喚了一聲,然而他此時所處的促狹之境卻仿佛與世隔絕一般,根本無法傳遞他的聲音,他唯有眼睜睜看著洛上嚴似是進入虛妄之境,不通外界之事。
    雖然心知這是血魂和地脈靈氣彼此溝通所產生的狀況,鬱暘涎卻不得不擔心此時洛上嚴的處境——盡管血魂已經是鐵錚錚的事實,然而究竟應該如何利用這股強大的力量,他和洛上嚴還並不明白,今日之舉已是貿然,如今這般無能為力的地步更是讓鬱暘涎心生後悔之意。
    心中急切,鬱暘涎卻並未就此失去分寸,雖然知道自身力量並不能和上古之力抗衡,他卻依舊保持了冷靜,沉心靜氣,試圖通過靈術突破周圍這層壁壘,從而解除發生危險的可能。
    既黎山山巔之上,鬱、洛二人在天地靈氣之中暗暗掙紮,馬陵城中,災民搬遷一事正在府衙差役的主持之下有條不紊的進行。
    張儀總是記掛搬遷之事,便是忍痛也要親臨現場探看,靳帛符受鬱暘涎之名對其照看,亦無法改變張儀內心對這件事的執拗,便隻好隨同前往。
    及至現場,見差役和百姓正為重建家園而辛苦忙碌,張儀不禁歎道:“這樁事若能妥善處置完畢,我也就可以放心離去了。”
    “張子要走?”靳帛符驚道。
    張儀從容道:“我本就不是馬陵人,客居於此已有一段時光,原不曾想會經曆既黎山怪事,更沒料到會卷入災民遷居一事中。但既然身在其中,便當盡全力相助,待修建屋舍的情況穩定下來,既黎山的事也處理完畢,我便準備啟程離開了。”
    靳帛符想起自己前來馬陵的目的,又聽張儀這樣說,便想到待一切事畢,他也將回太虛山。然而不知為何,方下山時,他尚且歸心似箭,隻想快些完成此行的任務,早日回去繼續修行,可現今張儀之言,言猶在耳,他卻已不是當初的想法了。
    見靳帛符麵露遲疑之色,張儀關心問道:“靳兄弟是遇見難事?如果方便,不如說出來,看看我能否幫得上忙。”
    靳帛符猶豫片刻之後,隻是盯著張儀,神情古古怪怪,讓人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表達什麽。倒是張儀見他這樣為難,依舊坦然道:“說來聽聽吧。”
    靳帛符又前思後想了一陣,才吞吞吐吐道:“我受師命下山正是為了協助鬱師兄處理既黎山一事,等將九嬰處置之後,便要回太虛山,可是……”
    張儀注視著靳帛符神情之間的變化,已是猜出了這少年的心事,便笑問道:“靳兄弟是不想這麽快就回太虛山?”
    不知為何,張儀這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卻讓靳帛符心頭有了極為怪異的感受,似是原本隱晦而不外訴的某種心情被完全揭露在外人麵前,有十分窘迫之感。
    張儀不知靳帛符為何突然有這樣的反應,卻又覺得這少年這般模樣倒有些可愛,他便繼續問道:“是也不是?”
    靳帛符再整理了一番思緒,雖然依舊覺得想法有些混亂,卻已是能夠開口作答,道:“張子所言正是我內心所想。”
    張儀聞之欣然笑道:“塵世之美,譬如山川星辰,更有人物風俗,世間百態交織,喜怒哀樂相容,總是比清靜山野,無欲無求來得眼花繚亂,勾人心魄。”
    靳帛符以為張儀之詞或許有些到底,然而他留戀這紅塵卻似乎並不是因為這樣泛泛的理由,是以回道:“是也,非也。”
    “那是為何?”張儀不由追問道。
    “張子所言不盡然,我卻又想不出說辭辯駁,似乎正是如此,卻總是未到至關重要之處。”靳帛符回應著張儀好奇的目光,便是在這布衣書生的雙眸中,感受到了一股將他留在這俗世之中的力量。
    他還未完全弄明白這樣的感覺究竟代表了什麽,隻是在每一次想要留下的理由裏,似乎都有一個揮之不去的影子,這個影子正與眼前的這人重疊。說來奇怪,靳帛符與張儀相識不過幾日,共同經曆也是寥寥,但這個人卻仿佛正是他放棄歸山的理由。
    “那靳兄弟以為的至關重要之處,又在哪裏?”張儀問道。
    張儀的目光熠熠,彼此凝望得久了便讓靳帛符心生怯意,並非膽怯,而是帶著羞澀。這種奇異的感覺令初入塵世的少年倍感好奇和迷茫,畢竟自他懂事以來,解除最多的便是太虛山上那些修習靈術的書目典籍,日常所思考的也多是如何才能盡快提高自身修為,不負師長對自己的期望。
    張儀見靳帛符轉過視線,以為自己追問太過,致使這少年郎心中不悅,他即刻致歉道:“是我失禮了。”
    “與張子無關,是有些事我還未想明白。”靳帛符道。
    如此一役,靳、張二人之間的氣氛便顯得有些尷尬,未免相對時彼此窘迫,張儀便提議道:“再往前走走,興許還有能搭把手的時候。”
    靳帛符隨即為張儀引路。
    身旁的災民正忙於搬動建造屋舍所需要的物料,張儀見有人行動困難,便主動上前相助,卻被靳帛符攔阻道:“張子還有傷在身,我來吧。”
    少年就此出手,張儀看著靳帛符與馬陵百姓一同努力的模樣,不自欣慰。然而他到底不想隻是作壁上觀,便幫忙做了些簡單的工作,得以休息時,他才發現靳帛符仍在忙碌。
    “靳兄弟。”張儀喚了一聲,見靳帛符回頭相顧,他便向少年招手,待靳帛符到了自己麵前,他正要說話,卻不知為何體內五髒六腑似是被千萬根細針同時紮刺一般,痛得他難以站立,當時便跪去了地上。
    “張子!”靳帛符立即扶住張儀,急切問道,“怎麽了?”
    張儀躬身跪在地上,已然疼得難以發聲,額角沁了細密的一層汗珠,雙眼漲得通紅。
    靳帛符對這樣的突發狀況憂心不已,然而張儀的樣子根本無法與他進行溝通,正手足無措時,他猛然發現既黎山方向的天際正發生著異常,這大約就是影響了張儀的原因。
    張儀生為吉星,其氣脈與就近的天地精氣通連,一旦原本運行正常的氣息受到幹擾,張儀便也有可能受到影響,一切皆憑靈氣變化的好壞而定。
    從如今的情形看來,既黎山上的靈氣變化必定不容樂觀,否則不會讓張儀如此痛苦。
    靳帛符一麵擔心著張儀的情況,一麵觀測著既黎山那一處的天象變化,隻見層雲聚攏在山巔之上,雲色暗沉,厚重低垂,儼然有包圍之勢。
    靳帛符想起鬱暘涎和洛上嚴還在既黎山勘察大羿封印一事,他便掐指一算,然而有關那二人的一切便如被隔絕了一般,掐算的結果竟是一片空白。
    張儀此時正被疼痛折磨,卻也發現了靳帛符陡然間變了的臉色,他便用盡餘力抬起手,抓住身旁少年的手臂,咬牙擠出幾個字問道:“怎麽了?”
    “鬱師兄他們可能出事了。”靳帛符麵露急色道。
    張儀盡力忍受著體內刺痛帶來的折磨,道:“快……快去看看。”
    靳帛符雖然擔心鬱、洛二人的安危,然而張儀的現狀也不甚樂觀,他亦不會就此丟下張儀一人而進入既黎山。
    “我先將張子送回客棧,再去既黎山找鬱師兄他們。”靳帛符還未將張儀扶起,那布衣書生便已不堪疼痛折磨而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