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此白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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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縷輕煙飛入紅/袖館三樓最僻靜的房間時,田若昀正看著白浣霜伸手接住了那縷煙。她本就不甚高興的臉上在此時更露出了委屈的神情,當即按住白浣霜的手再輕輕壓了下去,整個人貼去白浣霜身上,如若無骨地倒在白浣霜懷裏,而白浣霜也順勢抱住了她。
    “怎麽了?”白浣霜握住田若昀的手,兩人的掌心之間正是那縷還未散去的輕煙。見田若昀依舊蹙著眉,垂眼不肯說話,她便笑著湊近道:“還在因為你大哥來紅/袖館的事不高興?”
    田若昀一味低著頭,雖然未曾作答,卻已是默認了。
    白浣霜仍舊含笑看著田若昀,感覺到田若昀握著自己的手不再似方才那麽緊了,她遂輕輕轉了轉手心,在確定田若昀已經沒有防備意識的時候,她就此抽出手掌,那縷輕煙就此浮去了空中,她亦聽見田若昀輕輕叫了一聲。
    田若昀知道白浣霜不是普通人,也有著自己不曾知曉的秘密,如今這縷輕煙就是從大梁傳來的。她看不見煙霧化作書信之後所呈現的內容,隻有白浣霜能瞧見,因此她如同過去一樣,安靜地等待白浣霜看完,然而雙手已經環住了白浣霜的脖頸。
    看過書信之後,白浣霜的臉色顯然不甚好看,田若昀有些擔心,便好意問道:“怎麽了?”
    白浣霜問道:“阿昀,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和你說過的我的仇人?”
    田若昀稍作回想之後,點頭道:“記得。不過你說茫茫人海,憑你一己之力根本找不到那個人。你現在這樣問起,是不是有下落了?”
    白浣霜頷首道:“有下落了。”
    “當真!”田若昀興奮道,“在哪兒?”
    “那個人應該就在鄴縣。”白浣霜道。
    田若昀驚奇道:“你怎麽知道?是剛剛那縷輕煙告訴你的?”
    “訊息不是大梁發出來的,但也是和大梁有關之人送來的,他沒必要騙我。”
    “這太好了,你找仇人找了這麽久,現在終於有消息了。”田若昀貼去白浣霜胸口笑道,“一旦了了這樁心事,你就不會再總是悶悶不樂了。”
    “阿昀,你真的不怕麽?”白浣霜低頭注視著田若昀道,“我並不是你的白姐姐。”
    “我本來就沒有什麽白姐姐。”田若昀堅定道,“我隻有一個叫白浣霜的兄嫂,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且還是隻是跟我哥有牽連,我和白家可沒有一點關係。你是不是白浣霜對我而言都一樣,白姐姐隻是個稱呼,你要是喜歡聽我叫你別的名字,隻要告訴我就好了。”
    白浣霜遣散了麵前那縷輕煙,將田若昀抱住,問道:“你不怕我害你?”
    “你會害我麽?”田若昀雙眸清亮地注視著白浣霜,“你如果要害我,當初我從家裏逃出來,你也不會收留我,還把紅/袖館交給我打理。白姐姐,你說你這樣是害我麽?”
    “但你和你哥……”白浣霜欲言又止。
    “雖然確實覺得當初有些對不起我哥,但我隻是跟著自己的心裏的想法走。而且在你和他分開之後,我要和你在一起還有什麽錯?他不光阻止,還軟禁我,讓那些大夫和巫醫把我當怪物一樣看待,他早已經不是我以為的那個大哥了。”憶及往事,田若昀雖有遺憾和惋惜,卻依舊無法原諒田茂虛當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白浣霜見田若昀又一次沉浸在過去痛苦的回憶裏,心中對這少女的憐惜之情頓起,便將田若昀抱得更緊了一些,道:“阿昀,我知道你並不希望我和你哥有來往……”
    “可是目前來說,這樣的情況並不能改變。”田若昀打斷道,話語間盡是對現狀的失落,“那天大哥親自來紅/袖館,我就知道我根本不可能阻止你們見麵。白姐姐,我知道你為了找到你的仇人所以和大梁的人合作,而我哥和他們也有關聯,你們同在鄴縣,也避免不了偶爾的接觸,但你能不能答應我,等這次把你的仇報了,我們一起離開鄴縣,好不好?”
    “離開?”白浣霜的視線有一刹那的空茫,她似是在看田若昀,目光卻仿佛越過了眼前的少女望向了更遙遠的地方。
    見白浣霜出神,田若昀輕輕推她道:“白姐姐,你怎麽了?”
    白浣霜回神之後搖頭道:“你突然說要離開鄴縣,我還沒有準備。”
    “你不想走麽?”田若昀注視著白浣霜的神情,試探道,“你對這裏有什麽留戀的麽?”
    白浣霜卻仿佛並未聽見田若昀的詢問,依舊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白浣霜的反應讓田若昀倍感失望,她想要從白浣霜懷中離開,卻發現自己被抱得緊,她再抬頭去看身邊的女子,見白浣霜正盯著自己,她又問道:“怎麽了?”
    兩人默然凝睇了許久,白浣霜才稍稍展露笑容道:“我隻是因為在鄴縣停留了很久,久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所以在你提出要離開這裏的時候,才一時間不知所措,不知道還有什麽什麽地方可以容我棲身。”
    田若昀如釋重負道:“天下那麽大,難道還容不下一個你和一個我?”
    白浣霜的神情卻仍顯得苦澀一些,道:“現在隻是找到了仇人的下落,我並不能貿然行動。而且現在的我,隻怕也沒有能力報仇,所以還需要等待時機。”
    “什麽仇人這麽厲害?”田若昀問道。
    田若昀一雙眉眼總是楚楚動人,白浣霜盯著看了許久便忍不住伸手輕撫,在順勢劃過這少女的鼻梁,在她的鼻見點了兩下,道:“這個人你也見過。”
    田若昀詫異道:“我見過?”
    白浣霜默認,好整以暇地回應著田若昀滿是好奇的目光。
    見白浣霜沒有要為自己解開困惑的意思,她便自己思索起來,喃喃道:“我見過的人,還是在鄴縣,本地百姓想來是不太可能,若是外鄉人……”
    見田若昀豁然開朗的模樣,白浣霜仍是不置可否,當田若昀說出“鬱暘涎”三個字時,她卻隻是笑笑。
    田若昀再盯著白浣霜看了片刻,搖頭道:“你的樣子是在告訴我不是他。”
    白浣霜將田若昀按回自己懷裏,柔聲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行處理就好。你別為此費心費神,好好替我打理好紅/袖館就可以。”
    田若昀雖未還口,卻仍是在思索白浣霜所言。她安安靜靜地靠著白浣霜,專注得並沒有留意到身旁女子越發凝重的神色。就這樣再想了一些時候,她問道:“是和鬱暘涎一起來的那個人?穿玄袍,臉色煞白的那個?”
    這一次白浣霜的唇角再沒有任何笑容,她看著滿腹疑惑的田若昀,最終隻是幽幽歎了一聲。
    “那個人雖然看起來並不好相與,但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他怎麽會是你的仇人?”田若昀問道。
    “連我不是白浣霜這件事你都可以接受,他一個看來十幾歲的少年如何就不能是我的仇人了?”白浣霜反問道。
    田若昀此時才覺察到白浣霜眼底逐漸清晰的仇恨,這種尖銳鋒芒滿是戾氣的神情在她們相識的這些年中第一次浮現在白浣霜的眉眼之間。這一刹那,她覺得眼前之人突然變得陌生起來,甚至因為白浣霜這樣銳利充滿仇恨的眸光,讓她覺得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有些可怕。
    這樣駭人的表情在白浣霜臉上持續了片刻,待她自從未磨滅的恨意中回過神時,她才發現田若昀正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自己,而她懷中的少女竟有些顫抖。
    “阿昀,你怎麽了?”白浣霜擔心問道。
    田若昀就此從白浣霜懷裏離開,也盡量平複著方才忽然在內心湧動的恐懼,道:“我沒事。”
    白浣霜同樣起身,站在田若昀身後,遲疑之後還是伸手輕按住田若昀肩頭,致歉道:“是我嚇到你了,以後關於報仇的事,我還是不要將你牽連進來了。”
    “不和我說,難道你要和我哥說?”田若昀轉身瞪著白浣霜道,“報仇是你的心結,我今天才知道這個結對你而言這樣重要,我也知道我幫不上你,隻能聽你說一說內心的苦悶。如果我連這點事都做不了,我覺得,我也沒有必要再留在你身邊了。”
    田若昀看來自責的模樣令白浣霜又憐又愛,她不由自主地上前將田若昀抱住,在少女耳畔低語道:“你能在我身邊已是我之萬幸,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處理,你隻要自己保重,等我將事務都辦完了,你跟你之前說的那樣,我們一起離開鄴縣。”
    “當真?”
    “隻要你不怕將來可能天涯苦旅,畢竟等把一切都處理妥當,我也不想再當白浣霜了。”
    田若昀聞言眉開眼笑,道:“我才不怕呢,有白姐姐在的地方怎麽會苦?不過,我哥找過鬱暘涎要對付我們,現在你仇人和鬱暘涎在一起,如果他們聯起手來,情況是不是會更不好處理?”
    白浣霜為之沉下臉色,道:“你哥找鬱暘涎是因為私利,但如果順著你哥設下的局走,對另一件事也不是沒有幫助,然而眼下的處境確實不容樂觀,我還得想一想。”
    “上次我哥來找你,是因為你們共謀的大事?”田若昀問道。
    “他私自找鬱暘涎這件事,被我直接告去大梁了,他心中不高興,所以來找我。”麵對自己和田茂虛之間畸形的合作關係,白浣霜隻作一笑置之,道,“他有心除掉我,但有人卻要保我,他知道自己沒有殺我的能力,才要借助鬱暘涎之手,雖然會因此建工網置於危險之境,但如果我能夠處理好,也許能更快完成這件事。”
    田若昀總是擔心白浣霜的安危,然而她無法參與到那些事中,便隻能默然陪在白浣霜身旁,麵對田茂虛與日俱增的敵意,她亦隻能暫作忍耐。這樣想來,她不免心中失落,然而為了不影響白浣霜,她隻得將這種心情掩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