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河西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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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主帳,公子卬對鬱暘涎和洛上嚴可謂禮遇有加,而鬱暘涎則第一眼就專注在河西布防地圖之上。
    公子卬見鬱暘涎視線所落之處便知這白衣少年或許對河西之戰頗有想法,便問道:“靈陽君有何高見?”
    鬱暘涎走至地圖前,盯著河西一帶的地勢看了良久,又喚洛上嚴道:“洛兄,你以為如何?”
    洛上嚴起先並不知鬱暘涎是和目的,他隻是將地形圖粗略看了一遍,忽然明白了什麽。然而在他開口之前,他又聽鬱暘涎問公子卬道:“在說出我所想之事前,我還有一件事想聞訊上將軍。”
    公子卬不知這少年究竟賣的什麽關子,但也知眼下隻有耐心等待,便道:“靈陽君請說。”
    “不知上將軍可知我師叔玄天子身在何處?”
    鬱暘涎但有此問,公子卬的臉色即刻沉了下來,也隻此刻若不承認這件事,或許會讓鬱暘涎不滿而失去一個重要幫手。但如果他認了,太虛家的滅門血案也就無可否認,鬱暘涎又會麵對自己這個屠殺師門之人又會使出什麽招數,他也無法估算。
    公子卬正猶豫間,見到了麵色怪異的洛上嚴,他便開口道:“佐梁君這是怎麽了?臉色不大好。”
    洛上嚴心知公子卬要將自己作擋箭牌,便顧左右而言他道:“你要將太虛山的十二連環陣設置在這裏?”
    這句話正是洛上嚴對鬱暘涎說的。
    洛上嚴和公子卬的表現已經讓鬱暘涎真正確定了太虛家滅門血案的凶手,但如今玄天子下落不明,他無法判斷公子卬是否對玄天子下了毒手。
    如今已是深夜時分,軍營中異常寂靜,主帳中無人出聲,又經曆過剛才那樣尷尬的問答,氣氛便顯得有些微妙——鬱暘涎的目光始終落在地形圖上,若有所思的模樣仿佛是在思考如何安排戰事;洛上嚴並沒有去看鬱暘涎,視線落在別處卻緊緊皺著眉頭;公子卬的目光在鬱暘涎和洛上嚴之間來回逡巡,卻也在一直盤劃著什麽;朱厭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三人的動靜,隻覺得會是一場好戲。
    戰事在即,公子卬雖有心讓鬱暘涎相助,卻沒有時間與這白衣少年幹耗,便咳了兩聲,借此打破幾人之間的沉默。
    “沒想到河西的地形和太虛山如此接近,隻要將十二連環陣稍加改動,就可以結合地形優勢排兵布陣,到時就算秦軍有千軍萬馬,隻要進入這陣中,想要離開就不是易事。”鬱暘涎道。
    公子卬聞言即刻與朱厭道:“快將佐梁君當日給的地形圖拿來。”
    此言一出,即是徹底定了洛上嚴和太虛家慘案的關係,而公子卬也正是就此告訴了鬱暘涎,玄天子就在他手中。
    鬱暘涎的目光冰冷且複雜,從洛上嚴身上掃過之後又看了一眼公子卬。
    公子卬見狀即刻安撫鬱暘涎道:“玄天子受傷頗重,不是一時半刻能恢複的。靈陽君莫要心急,等河西戰事一了,我即刻帶你去見玄天子,到時候他的傷勢應該也好了許多了。”
    鬱暘涎還未開口,朱厭便取來了太虛山的地形圖。公子卬將其打開,在對照了河西地形後發現在秦、魏兩軍交戰之處,確實有何太虛山地形相似的地方,鬱暘涎又熟知十二連環陣陣法,如果由他來布陣,那麽一切就好辦得多了。
    公子卬即刻與鬱暘涎誠摯言道:“靈陽君既有相助之意,又有這等計策,就請為我魏國將士排軍布陣,讓魏軍順利進攻秦國。”
    “布陣不難,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辦。”言畢,鬱暘涎掐指一算,道,“來的正好。”
    公子卬隻見鬱暘涎向洛上嚴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同離開了主帳,而自己身邊的朱厭則會意地跟了出去。
    鬱暘涎不是去做別的,而是去見正向魏軍大營趕來的靳帛符和裴陸予。同門師兄弟相見本該和氣有禮,然而在聽了嬴華的話之後,裴、靳二人見到鬱暘涎反而提高了戒備之心,更對鬱暘涎身邊的洛上嚴頗有敵意。
    靳帛符難忘當日帶洛上嚴回太虛山途中的遭遇。那玄袍少年突然醒來,周身散發著濃烈的凶煞之氣,蒼白的麵容之上神情陰鷙,完全不顧他的多番叫喚,直接出手就將他打成重傷,若不是他靈術修為不差,及時從洛上嚴手中逃脫,隻怕他如今已和太虛山上的同門們一樣命喪黃泉了。
    在靳帛符的認識中,鬱暘涎是和洛上嚴在一起之後才發生種種奇怪的改變,因此他對洛上嚴的態度比起裴陸予要敵對得多。
    裴陸予自從和班及幼到達大梁之後就專心在看顧北郊封印之事上,對鬱暘涎在魏國遊曆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了解了大概,麵對師門被屠的慘案,他自然有心報仇,但現在自己對麵站著的出了洛上嚴還有他一直崇拜的鬱暘涎,一時之間他不知應該何去何從。
    “鬱師弟,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裴陸予問道。
    “看在是同門師兄弟的份上,秦、魏河西之戰,你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鬱暘涎道,“等此戰告捷,大敗秦軍之後,我自會和你們一起為被殺害的同門討回公道。”
    “你找到凶手了?”裴陸予頗是驚喜道。
    “已經找到了。”鬱暘涎道,“這事當在河西大戰之後,現在我隻問,你們是否要攪在這亂局之中。”
    裴陸予本就沒有所謂的秦、魏立場,當真有,也應是更多地考慮班及幼的處境。而靳帛符自從跟在張儀身邊會後,就被那布衣寒士的氣度與風采所吸引,曾想一直追隨張儀。
    見裴陸予和靳帛符一時無言,鬱暘涎繼續道:“秦、魏之戰在所難免,這是兩國多年來的恩怨,你們不必牽涉其中。陸師兄你何不回大梁去找毓泉君,了結師門血案之時,也是解決北郊封印之日。到時候你就可以和毓泉君安安心心地留在大梁,豈不是美事?”
    裴陸予確實希望能和班及幼彼此無恙地在一起,也希望著盡早解決大梁封印一事,如今聽鬱暘涎這樣說,他內心的憧憬不免又開始蠢蠢欲動,想要按照鬱暘涎所言去找班及幼。
    靳帛符卻打斷道:“鬱師兄敢說,現在在魏軍大營中沒有為非作歹的妖邪之輩?你身邊的洛上嚴難道和師門被屠一事沒有幹係麽?如果有,你如今和屠殺同門的凶手在一起,如何能讓我們相信,河西大戰之後,你會處理好師門血案?”
    “靳師弟這樣問,就是一定要管這樁閑事了?”鬱暘涎冷冷問道。
    “師門既毀,靳帛符無處可歸,如今隻想追隨張子。張子為秦國奔走,我便替張子為秦國出力。鬱師兄要我退出,便給我一個去秦的理由,如果不然,便隻有讓鬱師兄失望了。”靳帛符目光堅定道。
    裴陸予眼見僅存的同門師兄弟就要因為秦、魏戰事而互相殘殺,他心中焦急正想要群說,不料鬱暘涎一言不合竟率先動起了手。他深知靳帛符還不是鬱暘涎的對手,便從中阻止,以免鬱暘涎下手太重,傷了靳帛符。
    洛上嚴在旁觀戰,看著這三個太虛家的高徒彼此大打出手,再看著鬱暘涎處處狠毒的招數,雖仍是太虛家的路數,但所使用的內息心法顯然並非太虛家所傳,陰戾尖銳之氣格外高漲。
    那邊三人打得難分難解,作壁上觀的洛上嚴眼前突然再度浮現了昔日大羿製服凶獸、設下五星封印的畫麵,隨後他當初和鬱暘涎一起經曆的種種也開始出現。當初在大梁雲來坊和自己當眾對弈的白衣少年,偏偏俊朗,雖另有圖謀卻仍在正道,眼角眉梢盡是英雄氣概,而非現今的陰鷙乖戾。
    上古記憶和今生經曆紛至遝來,讓洛上嚴的心緒變得不再穩定,體內的血魂之力亦開始發生變化,正邪之力的再度抗衡令他的身體處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強忍疼痛,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情緒上的極端化——麵對已入邪道的鬱暘涎,他想如同當初大羿對付那些凶獸一樣,想要將那白衣少年製服住;但那是他至今最在乎之人,即便將來會因為太虛家的血案而彼此對立,他依舊要幫助鬱暘涎完成助魏攻秦的計劃。
    裴陸予和靳帛符聯手也不能從鬱暘涎手中占得便宜,甚至因為鬱暘涎體內的後卿之魂而逐漸落入下風。就在鬱暘涎要出手重傷靳帛符之際,裴陸予發現了洛上嚴的不對勁,為救靳帛符,他隻得將攻勢轉向正備受痛苦的洛上嚴。
    鬱暘涎見裴陸予的攻勢急轉,便一掌打向裴陸予。靳帛符見狀當即以指為劍,快速劃過地麵,築氣成牆,在鬱暘涎和裴陸予之間形成一道屏障,借以緩和鬱暘涎的攻勢。
    鬱暘涎的功力在後卿之魂的作用下已經有了極大的提升,即便被氣牆所阻,依舊威力巨大,掌風擊在裴陸予身上,即刻便將他打出數丈,而裴陸予也當場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靳帛符見鬱暘涎正要去護洛上嚴,便立刻將裴陸予帶走。
    鬱暘涎此時已無暇顧及靳帛符,隻將洛上嚴扶住,問道:“你怎麽樣?”
    洛上嚴死死拽住鬱暘涎,往日總是蒼白的麵容突然變得通紅,雙眸一直盯著麵前的白衣少年,似要說什麽,卻還是一語未發,一口鮮血吐在鬱暘涎的白衣之上,就此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