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趕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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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廟會,紮戲台,看霎賊,下午大套兒戲,戲台下是萬人坑,人擠人,還來了鎮長點一出戲,大官兒討了“天官賜福”的祥瑞,賞戲子現大洋。
    王嫵憐卻盯著謝禮戲上“跳加官”的戲子,滿麵嬉相、頭戴鬼臉子作戲,登虎榜跳龍門,可起勁兒了,她又扭頭瞄一眼妹子臉上那麵具,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聽丁老太太說,妹子出嫁時,咱爹隨了好嫁妝,是稀罕物,可值錢了?”
    癡娘正瞪大了眼看戲台上作戲的花臉兒,耳邊是鑼鼓咚鏘兒的震響,有些聽不仔細,衝姐姐追問了一句,才在麵具底下悶聲兒答:“哪是呀!咱爹要是有那值錢的物什,哪能積勞成疾,早早地去了。”
    王嫵憐又瞄了她一眼,瞧不見麵具底下、癡娘是何表情,她心中起疑:“老太太說那翡翠夜光杯就是你嫁到丁家時,隨身帶的嫁妝,老太太還能信口瞎掰?”
    癡娘沉默片刻,猝然拉著阿姐鑽出看戲的人群,躲到邊兒上,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阿姐難道忘了?咱娘也提過這事——娘生我那晚,先是夢到了一隻發著光的翡翠杯,生下我時,見我緊攥的小拳頭裏隱隱發光,掰開了一看,我掌心一點亮光,光亮還在漸漸漲大,眨眼就蹦出個翡翠夜光杯來!娘和爹都看直了眼,伸手想去摸,那寶物卻又忽然消失了……”
    王嫵憐“啊”了一聲,又“咦”了一聲,“我想起來了,娘很早的時候是有提過這麽一樁怪事!我隻當那是娘說故事哄咱們睡的,哪能當真啊?”
    “是真的!”癡娘卻壓低了聲兒道,“我原本也不信,直到出嫁前夕,戴了鳳冠、乘了花轎,去往丁家的迎親路上,我緊張得手心冒汗,在手裏頭攥著紅帕子,就感覺那帕子鼓了一下,翻開一看,裏頭竟裹著那隻翡翠夜光杯,像是打我手心裏蹦出來,滑到帕子裏的。嫁入丁家,洞房花燭夜,我就將它擱在桌上,它也未消失,第二日我就拿它斟著茶給婆婆敬茶,婆婆當時也看直了眼,樂得合不攏嘴,當作媳婦的孝心收了去……”
    “有這麽玄乎?”王嫵憐嗤之以鼻,以為親妹子是在誆她,藏了個寶貝不肯與他人分享,卻討好了婆家,若是早年拿出來典當了,鬧饑荒那陣子,爹又怎會將她賣去北方大戶人家當童養媳?
    “好妹妹,你可真有福氣!”一句話,酸不溜丟的,王嫵憐心裏很不是滋味,聽著癡娘一遍遍地說這事真個怪得離譜,就在肚子裏冷笑:爹是偏心,將寶貝藏著,給你當嫁妝,卻將我賣了!
    嗬,說什麽長得一個模樣,命卻不相同!原來是你,剝奪了我應得的幸福!
    妹子啊,我的好妹子,你叫我如何甘心?!
    “行了!甭說了!我也隻是隨口一問,你自個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回去再慢慢琢磨唄,咱們先到那邊瞧瞧去!”
    王嫵憐隻是笑笑,麵對親妹子,她佯裝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計較,端穩了長姐風範,但在溫柔大度的表象背後,她的心,已瘋長出細密而尖銳的牙齒,一點點啃噬著恨意!
    癡娘絲毫沒有覺察到姐姐異樣的神態,重又拉著姐姐擠到人群裏瞧熱鬧。
    廟會裏,除了“遊神”、老司主祭、跳仗鼓舞,最缺不得的就是小貨郎挑擔兒來吆喝叫賣。
    王嫵憐不願去廟裏擠這燒香磕頭的隊列,不喜聞這香火,不愛看“天爺爺”兩側那尊尊佛像,就拉著癡娘跑到會上,東瞅瞅西瞄瞄。
    天色漸暗,街道兩旁貨郎擱的擔子、商家擺的攤子,叫賣的小販,燃放的煙火,懸掛的燈籠,也吸引了無數的人,人山人海的,淹沒在人潮之中,癡娘仍小心翼翼顧著臉上的麵具,謹記著臨出門時四郎的殷殷叮嚀。
    扶著臉上的麵具,陪著姐姐邊走邊看,癡娘興頭可足了,還攔著個賣糖葫蘆的,買了兩串兒冰糖葫蘆,給姐姐吃著一串,她將另一串握在手裏,笑著說:“四郎愛吃甜的,我這串可得帶回家去,給他吃。”
    “你呀,對自個男人太好了,小心寵壞了他!”
    王嫵憐自個兒吃得高興,哪會想著別人,嘴裏卻還調侃著,半真半假地取笑這妹子死心眼,對個男人死心塌地的,對方也不見得會珍惜!
    癡娘對四郎的好,四郎習以為常,太容易得到的,哪能叫人學會珍惜?
    “四郎待我也很好呀!”癡娘一手握著冰糖葫蘆,一手扶著臉上的麵具,癡癡一笑,“他又買禮物送我了呢!”
    瞟一眼癡娘臉上戴著的麵具,王嫵憐“噗嗤”一笑,“是是是,天底下,就你的四郎待你最好了!哎呀,你怎麽不叫他陪你來逛廟會,還纏著我做什麽?”
    “阿姐!”癡娘羞紅了臉,“你又來取笑人家!四郎說了,是要賠禮的,你趕緊瞧瞧攤兒上,有啥中意的東西沒?瞧中了,就買下來!”
    “你家四郎心可寬哪,還想著給我也買份禮物?”王嫵憐打眼兒瞟著她,“妹子,你就不吃醋?”
    癡娘聽得一怔,心想阿姐是不是誤會了?四郎隻是禮節性地送一份禮,算是賠禮道歉,阿姐該不會是以為……
    “哎呀!”王嫵憐突然驚叫一聲,擠在人群裏左顧右盼的,光顧著看街邊的零嘴兒小吃和奇技淫巧的西洋貨了,走著走著,一個不留神,竟遭人伸了毛山綠爪,在腳上偷摸一把,她足上套的一隻繡花鞋竟被人脫了去!
    “阿姐!”見她踉蹌跌衝幾步,腳下不穩當,幾乎摔交,癡娘嚇了一跳,慌忙來扶,低頭才見姐姐腳上的鞋子少了一隻。
    廟會上遭人脫繡花鞋的小媳婦可不少,一見苗頭不對,癡娘立馬護在姐姐身前,好似母雞護著小雞仔兒,瞪眼兒看向人群,一眼就瞄到個鬼祟身影,竟還是她認得的人:“郭老三?!”
    癡娘這一喊,王嫵憐也趕忙抬眼望去,隻見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鬼鬼祟祟躲在她們背後,手裏掂著隻繡花鞋,正是從王嫵憐腳上脫去的那隻!
    “郭老三,快鬆開你這賊手!這地兒設了局子,你要是敢耍無賴,我可要喊人了!”
    廟會裏總有些不三不四的癟三兒混雜在人群裏,東偷一把西摸一下,好在這地兒設有局子(保衛團),癡娘喊這一聲,震懾到了郭老三,他趕忙將鞋子遞還,又衝王嫵憐嬉皮笑臉地打了個招呼:
    “丁夫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丁夫人大人大量,就饒小的一回吧!”
    王嫵憐一聽這話,氣也消了大半,見郭老三雖是小人嘴臉,渾不正經,卻句句逢迎拍馬,巴結討好,聽得人心裏舒坦,尤其是“丁夫人”這一聲稱呼,令她登時心花怒放,接回繡花鞋,佯裝羞惱地答:“奴家的四郎可不饒你!”
    “哎喲!”郭老三立馬往地上一趴,裝成了個龜孫子,讓王嫵憐把腳蹬在他的背上,伺候老佛爺似的,讓她把鞋套回腳上,學個太監扭捏著嗓子討饒:“丁夫人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您的那個四郎,讓小的瞧了就怕,也隻有夫人您降得住他!誰叫您是他的心尖兒寶貝呢!”
    王嫵憐“噗嗤”一笑,伸手一拍,拍在這逢迎拍馬的“狗奴才”那顆狗頭上,道:“起來吧,本夫人今兒饒你不死!”
    “喳!”
    郭老三學這清宮太監學得也頗像,與王嫵憐一唱一和的,倒叫癡娘看傻了眼,呆杵在一旁,也不曉得這二人唱的是哪一出?
    “丁夫人,您要是不嫌棄,就讓小的陪您逛一圈,您買了東西,小的還能幫您拎著,免得您累了手。”
    郭老三死皮賴臉地纏在姐妹倆身邊,還真個陪著她們逛起了廟會,一口一個“丁夫人”地喊著王嫵憐,喊得人心裏高興著,由著他搖尾巴獻媚、一路尾隨。
    癡娘卻悶悶不樂了,戴著麵具捂著臉,對郭老三是愛搭不理的,悶聲兒逛了一圈,她忽然眼睛一亮,衝著人群裏一道忽閃而過的身影,急喊一聲:
    “宛如——宛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