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縣安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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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轟然落下,安芷快步走在泥濘的山路上,天黑之前,她必須趕到輝雲縣,否則她便得露宿在這荒山野嶺中。
雨越下越大,山嶺愈發模糊,風刮到臉上,雨打在身上,安芷很是難受,然而,她知道她不能停,她絕計不能停!因為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一個機會,一個,查清她安芷為何落到如斯境地的機會!
風雨中,輝城近在眼前,安芷渾身已經在這風雨中濕透,然而,她卻顧不上自己身體的感受,從雲洲一路跋涉而來,唯一支撐著她的信念,近在眼前,這怎能不讓她激動?
風雨天的黃昏尤其灰暗,安芷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守軍正在放最後的行人進城。因是城門很快關閉,又是風雨天,因此守軍並不是很認真,為首的守軍手中拿著一張皇榜,雖一個一個比對著,但看的很不是仔細。安芷疾步走到一群商旅隊尾,一路壓低著鬥篷,混在人群中間,跟著入得城去。
雖身為安家大小姐,然而安芷年幼之時,卻並未被束縛在安家的深宅大院內,跟隨身為神醫的叔父行走江湖的那段時間,可以說是她至今為止最快樂的時光,直到十八歲那年被父親召回安家,告訴她,她應該嫁給費雲翔那個病癆後她進了費府才失去了自由。她也曾反抗過,為自己忿忿不平,然而彼時安家的主家已經沒落,安老太爺沒了之後,幾房分家,人人都自尋出路,安芷的父親也在一次被惡霸欺淩侵占了土地之後,鬱鬱寡歡,出了家,因此,安芷便一個人苦苦支撐著安家,而在所有人以為但是正勢如中天的費家會取消這門婚事的時候,費家卻以費雲翔癆病纏身的緣由,將安芷接入了費府,原因是安芷早年隨叔父行醫,有一身精湛的醫術,且又是自幼定下的親事,雖然安家已經沒落,但是費家卻不願意做那不誠信之人,是以願意將安芷接入府中。
然而,讓安芷沒有想到的是,對她恩重如山的費家,竟然在一次她進山采藥回來後,竟然慘遭毒手,竟無一人幸存。一時之間,流言興起,人們從最初的指責安芷竟不感費家大恩,依舊活在世上到最後的流言愈演愈烈,成了安芷便是滅了費家滿門的元凶,甚至,到最後,朝廷甚至派出了捕快緝拿安芷,幸得安芷平日裏為人和善,並經常施醫贈藥,有人感恩於此,暗中相助於她才逃出雲州。
因此,自從費府出事,安芷一個人逃了出來之後,即使一個人長途跋涉,她也並不害怕。進了輝城之後,安芷直奔輝城縣衙。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的表哥,如果她打聽到的消息沒錯,應當還在這輝城縣衙之內。
終於是到了這輝城縣衙,安芷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不知道是汗還是雨水的東西,跟門口執勤的衙役道:”麻煩這位差大哥通傳一聲,小女阿夏,求見巡按大人。”安芷邊說著邊遞上一塊碎銀。
阿夏是安芷的小名,如今她安芷的大名以及畫像已經赫然在朝廷的通緝榜上,自然是不能以真實身份示人,因此隻好出此下策。
那衙役起先並不把眼前這個髒兮兮,看起來像乞丐的人放在眼裏,但是當他看到碎銀的時候,眼睛登時一亮:”好嘞,您稍等,待小的進去通傳一聲。”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無論何時,錢總是最好使的,安芷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尤其是現在自己這般的處境。
不多時,便有一白發蒼蒼的老管家跑了出來。見到安芷,他顯然是愣了一下,但是隨即他便確認,這長的跟巡按大人有幾分相似的人卻是多年不見的表小姐的時候,立即將人迎了進去。
安芷的表哥,安道全乃崇元二十三年進士,外放為輝城縣令,,不久前,因龍恩浩蕩,念及安道全衷心耿耿,兢兢業業,顧皇帝降下聖旨,命安道全為大夏巡按,持尚方寶劍,代天子以巡視天下。兩人的母親乃是雙生女,因此,這二人也十分相似。隻不過,安芷的母親嫁了依附於安家的安家遠親。
管家名安業,乃是安家家生子,一直跟著安道全,可謂是忠心耿耿,因此也算是看著安道全與安芷長大的老人,自從聽聞費家一案,安道全便吩咐過安業,若是安芷前來尋找自己,不要聲張,偷偷帶進府中即可。
然而……安業看了一眼眼前一身泥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到達這裏的安芷,不由地心中一陣惋惜,若是早幾天,早幾天來到這裏……想到這裏,安業搖了搖頭。
“阿夏姑娘,隨我來吧。”安業道。安芷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安道全為人剛正不阿,這在他的府邸也有所體現,他的府邸並不像尋常官宦人家的修葺,而是簡潔中透露出嚴謹,且毫無多餘的裝飾品。
安芷跟著安業一路穿過重重回廊,終於到了內院。
安芷知道安道全在上任第一年便娶了嫂嫂,奈何那時她已在費家照顧費雲翔,脫不得身,並沒有見過這位嫂嫂,費家這般慘案,早已經傳遍各地,安芷如今是落入“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狼狽階段,且又被朝廷通緝,按照安芷原來的想法,是要先見一下表哥,一起商量對策,可是這會安業竟然直接將自己帶到了內院,看來,這位嫂嫂在表哥心中地位非凡。
內院大堂中,此刻正坐著一位一身淡綠色衣服的婦人,見了安芷,手中的茶杯都驚得掉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夫人,這是老爺的表妹,安縣安芷小姐。”安業輕聲對那婦人道。
“你,就是阿芷?”婦人從頭到尾打量了安芷一番。
不知道怎麽回事,即使是為了避人耳目而女扮男裝,卻穿著一身並不合身的衣服。
“是的,想必,這位便是嫂嫂了。”安芷並不避諱這位從未見麵的嫂嫂的目光。她的嫂嫂出生於洛城林家,閨名意茹,曾經也是名動一方的人物。
“早聽得阿全道他有一位與自己樣貌十分相像的表妹,切十分聰慧,我一直好奇到底是怎麽樣的表妹值得阿全如此誇讚,今日一見,表妹果真聰慧,竟能避過城門的關卡。”林意茹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安芷。
“隻是老天看我可憐,也想幫我一把吧。”安芷苦笑道,的確,若不是突然天降暴雨,城門守軍那關哪有這麽容易過?
“表小姐奔波多時,想必累了,安伯,你去準備一些食物端來這裏。”林意茹吩咐安業道。
“是,夫人。”安業應聲而去,屋子裏頓時隻剩下了安芷與林意茹兩人。
“表妹若是不嫌棄,我這邊還有幾件新做的衣物前幾日才送來,可先換上。”
“多謝嫂嫂。”經林意茹一提醒,安芷這才感覺到了絲絲涼意,便也不推辭,將衣物換上。
待到換好衣物,林意茹已在外間張羅好了一桌飯菜。
“嫂嫂,安芷自知如今身份,本不想麻煩表哥與嫂嫂,可是……可是……”安芷並沒有心思吃飯,直言道。
“阿芷,你不介意嫂嫂喚你阿芷吧?”林意茹看著安芷,她臉色蒼白,嘴唇略有顫動,似乎在隱藏著一件極其重大的事情。
“嫂嫂,發生了什麽事嗎?”安芷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事,自打一進門,林意茹的聲音就像是在刻意壓製著什麽。
“阿芷,我知道你這次的來意,然而……”林意茹眼中含著悲戚。
“嫂嫂?”安芷不明所以。
“阿芷,你來遲了。”林意茹臉上兩行清淚劃落,泣不成聲。
“嫂嫂,發生了什麽事?別……別哭。”安芷一時被驚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知道為何林意如會突然如此。
“表小姐,讓老奴跟你說吧,老爺,老爺他……他不日前遇刺,大夫說,大夫說老爺醒來機會渺茫。”安業不知道何時站在門口道,眼中泛著紅。
“什麽?”任安芷怎麽想都想不到,繼費家出事之後,自己最敬愛的表哥竟然遭遇了這般事情,心中一直以來支撐著自己的信念仿佛轟然倒塌,安芷不由得喉頭一甜,往前噴出一口殷紅,直直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