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我不要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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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逍動用軍隊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是遲早的事情。”
    臉上沒有太多驚訝的神色,言涵看著盛夏,嗓音裏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隻不過我沒想到,他會選擇唐葉銘手下的南疆軍隊。雖然唐葉銘是言逍的伴讀,從小就是站在言逍那一邊的,但是南疆畢竟距離京城太遠,唐葉銘又隻是駐守軍隊的副將。
    我一直以為,言逍會將所動用的兵力重點放在禦林軍和驍騎營身上。”
    “如此說來,讓言逍這樣舍近求遠的動用唐葉銘手下的南疆軍隊,是不是從側麵說明了,他對京城兵力的掌控遠遠沒有他自己所認為的那麽嚴密?”
    沉了沉心思,盛夏看著言涵出聲問道。
    禦林軍,驍騎營,城防營,這千百年來便是守衛京城的三大主力軍隊。
    言逍之所以沒有將城防營的兵力重點考慮在計劃之內,是因為城防營在穆嶧城的操練之下早已歸屬於他們自己這一方,而當時的城防營一營長張平也已經升任城防營的張校尉。
    至於城防營原本的程校尉,唐宰相唐鬆哲的那個文武雙全的得意門生,已然在之前的一場朝堂暗鬥中被二皇子言恒拉入了冰冷的牢獄之中。
    “應該是跟前一陣子的官員遭誣陷入獄有關係。”
    沉默片刻,言涵很快便猜到了緣由所在。
    “前陣子遭到誣陷和抓捕的官員身份很明顯,要麽是與咱們同一陣營的戰友,要麽就是中立之中偏向於咱們的大臣。大家都是京城人士,城中各大營裏難免會有自己的親人朋友和門生。
    言逍這樣明目張膽的倒行逆施,自然是會引起大家的不滿,尤其是軍人重義,言逍即便是用兵符和將領來強行鎮壓,但也不敢將全部的賭注都壓在上麵。
    畢竟若是軍隊臨時倒戈的話,那他就必死無疑了。”
    點點頭,盛夏也隨即想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南疆離京城也太遠了吧?言逍這樣大動幹戈的從南疆調遣部隊,很難不引起旁人的注意的,他押寶在南疆的軍隊上麵,豈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的計劃和進度?”
    鳳眉深深的皺起,言毓雖然聽懂了他們兩個人的意思,但心裏還是有些拿不太準。
    “有利就有弊,他若不是實在不敢拿京城的兩大營來冒險,想來也不會輕易走這一步。況且,就算是南疆的駐軍回京鬧出了極大的動靜,他是當朝的皇帝,他想做什麽、願意做什麽旁人也是無法置喙的。”
    放下手裏的茶杯,言涵淡淡的說道,那平靜的神色、平靜的話語,卻令言毓的心中微微一震:
    是啊,言逍現在的身份是大胤朝的皇帝啊!
    若是他想孤注一擲,就算是他明著調動兵馬,別人又能多說什麽呢?又能出手阻攔什麽呢?
    素來慵懶的鳳眉不由得皺得更緊,仿佛才剛剛意識到言逍那無可阻攔的身份,言毓沉默半晌,竟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言逍調用南疆駐軍這步棋雖然厲害,但是你也不用愁成這副樣子。”
    略帶無奈地看了言毓一眼,盛夏繼續說道:
    “他手裏有南疆駐軍,我們手裏也有北疆的駐軍啊!你莫不是忘了嶧城他此番回北疆去是做什麽了?”
    被言毓那一臉震驚的樣子弄得更加無奈,盛夏不由得抬手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角,“你該不會是真的忘了吧?”
    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尷尬,言毓立刻捶著胸膛狡辯:“怎、怎麽可能呢?我怎麽可能忘呢?”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兩雙根本不相信他的目光。
    “咳,真的,我說的是真的,真的!你們一定得相信我!我就算是忘了北疆駐軍,也不會忘了嶧城啊!”
    急吼吼的出聲,言毓下軍令狀似的喊完之後,才驀地反應過來自己情急之下究竟都口不擇言的說了些什麽,於是便緊趕緊的端了杯茶,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說過。
    可開慣了他玩笑的盛夏又哪裏肯輕輕鬆鬆的放過他?!
    “哦……原來是這樣啊……”
    目光裏帶了幾分恍然大悟,盛夏故意拖長了語調,“就是不知道嶧城他知不知道你這份真心啊!”
    “咳,咳咳,咳咳咳……”
    一口茶水嗆在鼻子裏,言毓低頭看了看自己被茶水打濕了的衣裳,又抬頭看看盛夏那一副故意恍然大悟的樣子,最終隻能將求救的目光轉向了安然穩坐一旁的言涵。
    “他對嶧城是什麽心思,得空讓他們兩個人自己去交流。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盯緊了唐葉銘的一舉一動,然後再著人去探一探,他此番回來帶在身邊的那些所謂的’仆從’都是些什麽人。”
    不緊不慢地出聲,言涵的話更是令言毓沮喪萬分——他就知道,在盛夏和自己之間,自家四哥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欺負自己!
    —
    京城這一年的初雪,比往年要晚上許多。
    當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蕩在空中時,已經是京城裏花燈璀璨的大年夜。
    紅色的爆竹在素白色的大雪中接連不斷的劈啪作響,孩子們穿著厚厚的衣裳,拍手在大雪中歡笑嬉鬧。
    京城,已經許久不曾有過這樣祥和的令人心安的初雪之夜了。
    連年的凶手作案,連年的無辜之人橫屍街頭,早已被初雪之夜嚇得惶惶的人心,終於在這一夜安寧平靜了下來,而讓全城百姓都能安心的那個抓住了凶手的姑娘,此刻正站在安王府的院子裏靜靜地遙望著大雪紛飛的北方。
    此時此刻的北疆應該也在下雪吧?
    廣袤無垠的荒原上,大雪頃刻間覆蓋一切,冰凍一切,萬物肅殺靜默,就仿佛春日裏的那些生機勃勃隻是一場美妙的幻覺一般。可又並不是幻覺,那冰雪覆蓋之下,自有不可阻擋的力量在蓄勢待發。
    端起手裏的酒杯抬頭飲盡,盛夏不由想起從前在北疆的每一個新年。
    冰天雪地的北疆大年夜裏街道上自然是沒有京城這般熱鬧,可隨意推開哪一家的房門,裏麵都是歡笑著飲酒,快樂著舞蹈。
    那個時候的她,總是喜歡跟父親坐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喝著北疆的烈酒,及至後來有了言涵,便更會在酒酣之時,握起手中的長劍瀟灑暢快的舞動一番。
    如今父親和嶧城在做什麽呢?是在周圍的歡聲笑語中對飲三大白?還是借著帳內的喧嘩之聲,在低聲謀劃著什麽?
    盛夏希望是前者。
    雖然現在情勢緊張,危機一觸即發,然而她還是希望在這樣的大年夜裏,自己的父親能夠有一天,哪怕隻是短短的一夜放鬆。
    抬手倒酒,盛夏正準備再飲一杯,卻不想自己的酒杯旁邊,又忽的伸過來一隻翠色通透的杯子,而那握著杯子的手指是那般的修長白皙,又是那般的令她熟悉萬分。
    “你怎麽回來了?”盛夏抬頭看著那含笑的俊顏,眸子裏滿是驚喜。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自然是要回來陪你賞雪的。”
    就著盛夏的酒壺倒滿了酒杯,言涵笑著出聲答道。
    “可是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還留在皇宮裏守歲的嗎?”抬手輕輕地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言涵的酒杯,盛夏算著時辰出聲問道。
    “早些時候宮裏有位妃子恰巧有生產之兆,我們這些男子便以此為借口先離了宮,早一步在言毓的府裏開了席,等著快到子時再回去走個過場。”
    與盛夏碰杯之後便飲盡了那杯酒,言涵目光專注地看著身邊的她。
    今次他終究還是想辦法將鬧騰著要來安王府的一眾人,趕到了言毓的王府裏。
    “皇宮裏亂七八糟的規矩還真多,得虧你不想做皇帝,不然真的要被這些規矩啊、儀式啊煩死。”
    兀自欣賞著眼前的雪景,盛夏被人瞧在心裏卻並不自知。
    “誰說我不想做皇帝的?”言涵挑眉,嗓音裏帶了幾許散漫的笑意。
    “噯?那你又為什麽……”
    邊說邊扭頭看向言涵,盛夏那好奇的目光在遇上言涵瞧著自己的目光時,登時便泛起了點點紅雲,一時連話都有些說不下去——
    他看著自己的目光,怎麽能這樣的專注?就仿佛像是在看一件什麽樣的稀世珍寶一般……
    “你說為什麽?難道連你都一起失憶了?”緩步貼近盛夏,言涵低沉的嗓音裏帶了幾許蠱惑人心的力量。
    盛夏的臉頰紅得更甚,曾經北疆星空下自己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牢騷湧上耳畔,他那句隨之而來的“我可以不要這天下,但我一定要你”的話更是讓她的心即便在今日,也依然跳漏了半拍。
    “我可以不要這天下,但我一定要你。”
    清冷如白梅綻放的聲音在耳畔輕輕地響起,盛夏那尚且未恢複正常的心跳,更是在這一瞬間徹底的亂了節奏,就連呼吸,也淩亂的不成樣子。
    “你……我……我當初隻是隨口抱怨的,你……”
    被撲在耳根的熱氣呼的臉頰發燙,盛夏語無倫次的話語說到一半,才猛地反應過來言涵剛剛到底說了一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