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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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的麵色微微一白。
一直看向盛夏的目光開始躲躲閃閃,她抿緊了嘴唇,半天不發一言。
“春桃,看著我。”
沉默良久,盛夏給了春桃足夠的時間來猶豫,但又絕對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春桃,你看著我,”聲音鄭重其事,盛夏看著終於轉過頭來的春桃,一字一頓認真道:
“你還記得剛才我跟你說過什麽嗎?我問你的所有問題,我關心的所有事情,都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抓住殺害春杏的凶手。
除此之外,一點兒別的意思和目的都沒有。
所以,春桃你認認真真的回答我,近來有沒有什麽男孩子跟春杏走得很近,甚至於明確的表示出他對春杏十分的愛慕?”
嗓音沉穩,盛夏那認真且沉靜的模樣讓春桃不由得心裏鬆動了幾分,她咬了咬嘴唇,道:
“春杏她模樣出挑,一直都很招男孩子們的青睞,其中也有幾個我們都看著還不錯的小夥子。
可她似乎是心裏有什麽主意的,不管是誰對她明示或者暗示自己的想法,青杏她都一律沒有回應,就好像,就好像……”
攥緊了手裏的帕子,春桃似是下定決心一般再度說道:
“就好像是她有更大的想法一樣。”
“更大的想法?”
盛夏隱隱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想確認一下。
“嗯,春杏她從小就有些跟我們不太一樣,我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對什麽省吃儉用啊、沒白沒黑的幹活兒這些事情都很習慣,也覺得好像就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春杏就不這樣想,她從小就覺得自己將來要過更好的日子,絕對不能再像我們爹娘一樣那麽辛苦的幹活兒。
所以,所以……”
春桃的神色忽然有些窘迫,像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一般。
“所以春杏她拒絕了所有對她示好的小夥子,就是因為這些小夥子跟你們一樣,也得沒日沒夜的辛苦做活兒,她就算嫁過去也還是得這麽辛苦?”
接口出聲,盛夏從春桃的神色之中已然確定了自己心裏的猜測。
“那這些小夥子被拒絕之後呢?就沒再對春杏有什麽想法了嗎?”
頓了頓,盛夏再度出聲問道。
畢竟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有人能夠用理智克製住自己的行為,有的人卻不能,甚至還會覺得自己的死纏爛打才是真愛的唯一表現。
就像,唐婉凝一樣。
唐婉凝那因愛生恨的瘋狂模樣忽然闖入腦海,盛夏當即就想起了春杏屍體上那大大小小的死後傷,還有她和宋侍郎對凶手殺人心態的推斷。
“他們大部分人都還是很有分寸的,示意幾次春杏都沒有回應或者明確拒絕,也就都不再糾纏了,就是有個別的小夥子不死心,也都讓我給攔回去了。”
搖了搖頭,春桃出聲說道,她是姐姐,她當然要好好的保護自己的妹妹,哪怕是因此被別人罵做“悍婦”,她也得站出來護著春杏。
“一個都沒有麽?”盛夏有些不太死心。
“一個都沒有,隻要有,我就會衝上去把他們罵走。”
蒼白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激動的微紅,春桃異常肯定的語氣讓盛夏也隻能作罷。
坐在那裏又問了春桃一些問題,盛夏眼看著天色不早,便站起身來,“春桃,你要是再想起來什麽可疑的人或者事情的話,一定要隨時找我或者找刑部的人,知道嗎?”
“嗯,盛姑娘我記得了。”
點了點頭,春桃的雙眼依舊淚意盈盈。
盛夏走出那有些破舊的小屋時天色已晚,沉沉的暮色鋪天蓋地湧來,正是萬家燈火初燃、勞作之人初歸之時,可耳畔織布機的聲音依舊吱吱呀呀想個不停,這裏,還不曾到休息的時刻。
回頭看看那些守在織布機前辛勤勞作的姑娘,再想想春杏那雙老繭重重的手,盛夏覺得,不光是容貌出挑的春杏,這裏的每一個人恐怕連做夢都想要擺脫這樣的生活。
隻是,能有幾個人有這樣的機會呢?
“盛姑娘。”見到盛夏走出院子,守在門外的官差迎了上來。
“我問到了一些可能的嫌疑人,等下整理個名單出來,你們挨個兒去查一查,看看誰最近的行動可疑,而且曾經在四方街附近頻繁出現。”
對著那官差點了點頭,盛夏將與春桃詢問聊天得到的消息交代了幾句,便乘著馬車回到了將軍府。
本以為會迎來言涵無數詢問的盛夏,在看到空落落的院子時,才發現自己一路上編造的那些借口全都是白費了辛苦——言涵還沒有回來。
“言涵一直都沒有回來過嗎?”回頭看到青影站在自己身後,盛夏出聲問道。
“回盛姑娘,從早晨走了之後便一直都沒有回來,期間差人送了一次信回來,說是今天要議的事情比較多,可能會回來的晚一點兒,所以讓您不要等他,自己用膳便好。”
回答出聲,青影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道:
“屬下沒有告訴送信的人,您今天也是一早就出了門。”
說話時的青影臉上有些無奈,這樣的“雙麵效忠”讓他很有幾分無可奈何。
盛夏忍不住笑了,擺擺手道:“我知道了,這樣的事情以後我會自己同他說的,不讓你再這麽左右為難了。”
“那可是最好了,再這樣下去,屬下真的是要抓狂了。”跟著笑出了聲,青影仿佛是如釋重負一般。
“兩個人說什麽呢笑得這麽高興?”
清朗的聲音從院外傳來,闊步走進來的言涵身上頗有幾分風塵仆仆的意味。
“沒說什麽,就是閑聊了兩句。”臉上笑容未減,盛夏迎了上去,身邊的青影說了一句“屬下告退”便登時沒了蹤跡。
“怎麽今天去了這麽久?是很棘手的事情嗎?”
遞給言涵一杯涼茶,盛夏出聲問道。
往常言涵也進宮與言恒議事,但還從來沒有商議到這麽晚的時辰過。
“確實比較複雜,”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言涵繼續道:
“你還記得當初唐葉銘從南疆帶來的那些人手嗎?”
“記得啊,那些人都是南疆守衛軍裏唐葉銘的親信,一路跟著唐葉銘來到京城,就是為了在最後的關頭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隻可惜他的計劃落了空,帶來的大部分人手在城外就被嶧城消滅了。”
點點頭,盛夏想想那個時候剛剛知道城外有那麽一隊人馬的時候,心裏還真是有些緊張的。
“現在已經證明,南疆守軍的大將軍蕭懷瑜在那件事情上,不僅僅是治軍治下不嚴,導致唐葉銘帶著大批將領離開而他一無所知的無法阻攔,而是他一早就知道唐葉銘在暗中的動作。”言涵看著盛夏出聲。
“你的意思是,蕭將軍他也是參與當年謀逆之事的一員?”盛夏愣了一下,語氣裏滿是難以置信,“怎麽可能呢?我聽父親說過,蕭將軍也算是大胤武將的元老了,怎麽可能會參與謀害先皇呢?”
“不是這個,”言涵搖了搖頭,“當年父皇駕崩的事情找不到他曾經參與過的跡象,但是這次他對唐葉銘的舉動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
審問唐葉銘的時候,他也拿出了與蕭懷瑜有關的證據,大概就是蕭懷瑜曾經暗示過唐葉銘,他不想直接參與這次的事情,但對言逍並沒有反抗之意,還是願意在兵力上支持言逍的。”
“可是,為什麽呢?”盛夏依舊不解,“他既然知道言逍和唐葉銘要做什麽,就應該或多或少的知道當年先皇駕崩的事情有問題,為什麽還會做出默許支持的事情來?”
她是真的想不通。
如果說像是唐葉銘這樣從一開始就在國事中投機倒把的人,盛夏能理解他的心裏隻有利益而沒有忠誠。
可,像蕭懷瑜這樣曾經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奮戰疆場的人,怎麽能說叛變就叛變呢?
“你要是知道蕭懷瑜對言逍開出了什麽條件,或許就能明白為什麽了吧。”
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言涵抬手撫了撫盛夏的長發。
“蕭懷瑜什麽榮華富貴的要求都沒有,他隻想讓言逍將他調離南疆守軍,調回到京城來。
唐葉銘交上來的那封信我看了幾眼,其中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
餘離京數十載,青絲已白發,宅院已生草。
故舊無人再相識,長槍已鈍,戰馬已老,紅顏已滄桑。”
言涵一字一頓,淡淡的語氣裏似是帶著幾分歎息,可仔細去聽卻又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蕭懷瑜這是,想家了?”
盛夏的語氣低沉下來,可話音未曾落地,她便又搖了搖頭,道:
“不,他這不是想家了。戍守邊疆幾十載,那裏早就該成為他自己的家了,而京城裏有的隻是一座空落落的宅院而已。
我父親曾經說過,心安之處即故鄉。
他守在北疆那麽多年,從來沒有過思鄉難解的時候,因為在北疆,在守軍之中,他的心是安寧。
蕭懷瑜他這不是想家了,他隻是在為他那顆不再安分的心找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