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偉大的人不需要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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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連搖頭,盛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父親那同樣斑白的兩鬢,同樣滄桑的容顏。
可她知道,自己父親與蕭懷瑜不同的是,父親的雙眸依舊堅定如鐵,而蕭懷瑜,早已被京城的富貴榮華迷離了雙眼,蒙蔽了初心。
“那你呢?”唇角忽然帶了笑,言涵靜靜的看著盛夏。
此心安處是吾鄉,那盛夏,你的心安之所是哪裏呢?
是夜星光璀璨,星子的銀光倒映在他那漆黑的眼眸裏,泛起層層瑩瑩亮光,仿佛具有無限的魔力,將盛夏深深的吸引其中。
姣好的容顏上漸漸浮起笑容,一句“你就是我的心安之所”尚未說完,便已經踮起腳尖,輕輕的吻上了麵前這個令她魂牽夢繞的男人。
今夜星光璀璨,我與你相擁在盛夏的荷塘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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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瑜叛變一事,讓言涵變得忙碌起來。
盡管當時言恒的登基得到了大多數大臣的支持,可此番涉及到大胤的功臣蕭懷瑜,又是多年駐守邊疆的武將,要對他有所處置的消息一經傳出,在京城的和不在京城的武將便都沸騰了起來。
戰場的艱險,邊疆的艱苦,他們最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蕭懷瑜的叛變雖然有違軍人忠誠的天職,可他聰明就聰明在他始終沒有明著舉起謀反叛變的旗幟,而是采取了默許的方式,就連與唐葉銘的通信中都含含糊糊的,不肯徹底挑明自己本意。
於是此事一出,朝廷的武將便都紛紛上書請求寬大處理,找尋的原因正是蕭懷瑜不曾明確叛變,而隻是一時糊塗。
畢竟,武將在戰場用血肉拚殺的時候,在邊疆用一生的安逸去艱辛駐守的時候,那些義正詞嚴要嚴肅處理蕭懷瑜的文官們,都安安生生的坐在京城的宅院裏圍著火爐喝著茶。
朝堂上每日爭吵的異常激烈,言恒不但要想辦法安撫兩方的情緒,而且還要琢磨如何處置蕭懷瑜,才能既讓兩方的大臣感到滿意,又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無論如何,叛變的人是絕對不能輕饒的。
“那現在蕭懷瑜人呢?”
浮雨閣外風荷飄搖,盛夏放下手裏的茶杯出聲問道。
“路上沒耽擱的話,今天傍晚應該就會被押解到京城了。”
言毓把玩著手中的琉璃盞,又道:
“不過我聽說,有幾個與他素來交好的武將,似乎從午後開始就已經等在城門附近了。”
“他們等在那裏做什麽?要劫囚車麽?”盛夏抬眼看他。
與蕭懷瑜素來交好的那幾個人,她倒也是曉得名字的。
“要真是劫囚車的話,二皇兄怕是要有大麻煩了,他才剛剛登基沒多久,根基還不穩當,武將們要是都鬧騰起來,那可真是不好處理了。”
搖了搖頭,言毓的話裏好像帶著擔心,但那臉上卻怎麽看怎麽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我怎麽覺得你很盼著他們鬧出點兒什麽事情來呢?”盛夏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出聲。
“哎嫂子,這話你可不能亂說,我是大胤朝的王爺,怎麽可能盼著出事呢?之前的事情就已經把我忙得頭暈腦脹的,現在好不容易閑下來了,我真是巴不得大胤王朝風平浪靜,長治久安呢!”
趕緊坐直了身子,言毓說得一本正經,然而盛夏才不肯信他的話,仍是抬了眼睛看他。
“哎呀,我說的是真的,你怎麽還不相信我呢?”言毓被看得心裏發毛,隻好投降道:
“我是真的擔心,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那些武將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幾個像是盛老將軍和蘇老將軍那麽通情達理的?
不過說實話,拋開蕭懷瑜叛變的事情暫且不論,經過這次這麽一折騰,我天天跟在穆嶧城身邊看著將士們都過的是怎麽艱苦的日子,也真心覺得總是這樣讓一個將士長長久久的駐紮邊疆,也太過殘忍了。
就好像盛老將軍那樣,他雖然十分的威武,隻要有他在北疆守著,那些小部落、小毛賊壓根兒就不敢動歪心思,可是,就因為他太能幹了所以就要一直受苦受累嗎?
那些沒什麽本事,或者本事不大的人,反倒是安安心心的享受著富貴榮華的生活?
這算什麽事兒?反正我是看不下去。”
語氣裏漸漸有些憤慨,言毓雖然平日裏看著是個懶散且不著調的王爺,甚至有點兒享樂紈絝的模樣,可他到底是在皇家長大的,心裏怎麽可能不裝著家國天下?怎麽可能不裝著大胤的臣民安康?
更何況,他又是本性那麽善良的一個人。
“話雖是這麽說,但軍人嘛,”盛夏頓了頓,眼前不由得又浮起自己父親斑白了的兩鬢。
“我父親說過,當初既然選擇了參軍入伍,就注定是選擇了一條不再安逸的道路。血雨腥風裏來去,都是自己身上的責任與使命,也是自己身上的幸福與榮光。”
想想駐守在邊疆的父親,想想駐守在邊疆的千萬將士,盛夏想了又想,卻隻有“偉大”兩個字才最適合他們。
“你父親,嶧城,還有守衛在邊疆的千千萬萬的將士們,他們才是真的偉大。”
忽然就笑了出來,言毓端起手中的茶杯,“就讓我們以茶代酒,遙遙的敬他們一杯吧,敬我們大胤偉大的將士們!”
話音落地,言毓將一杯茶水飲的幹幹淨淨,舉著空蕩蕩的茶杯,他看著對麵的盛夏笑得愈發明朗了幾分。
偉大的人不需要同情,因為他們不是不知道退後一步會有怎樣安逸,也不是不知道退後一步會有怎樣的平靜,可他們還是選擇了邁出一步,選擇了站在萬人之前替他們遮風擋雨。
他們的偉大,隻需要敬佩,隻需要無數人因此而受到鼓舞繼續前行!
風吹荷動浮雨閣,嫋嫋茶香之中,忽然就生出邊疆獵獵的壯闊之風來。
及至黃昏臨近,言涵也始終不曾來浮雨閣赴約。
於是喝完最後一壺茶,盛夏和言毓便一同走出了浮雨閣,然後不約而同的向著城門處走去——算算時辰,押送蕭懷瑜的刑車就要到了。
果不其然,盛夏和言毓才剛剛走到城門附近,便已經看到好幾個熟悉的麵孔,或者坐在酒肆裏或者坐在茶攤中,甚至就站在街邊,每個人都齊刷刷的看向城門之外。
“你覺得……他們帶武器了嗎?”
不由得向著盛夏的身邊靠近幾分,言毓壓低了嗓音問道。
盛夏瞥了一眼他那緊張起來的神色,“刀劍那麽大一柄,若是帶在身上肯定是一早就被人看出來了,就算是帶,他們也隻會帶些暗器。”
說話的語氣頓了頓,盛夏又遲疑道,“與其擔心他們有沒有帶武器,不如擔心擔心這附近有沒有埋伏吧。”
“埋、埋伏?”言毓的神色更緊張幾分,“你是說他們真的要劫囚車?可是今天出門的時候,我以為隻是同你喝喝茶聊聊天,身邊沒有帶太多的人啊。”
“……你是認真的?”盛夏頓時有些無語。
“當然是認真的,真要是打起來,城防營的人調動來這裏還需要一陣子功夫,就憑咱們兩個人怎麽能抵擋得住這麽多高手?
再者說,他們身上雖然看著沒帶什麽兵器,可是你別忘了,那邊就有一個鐵匠的鋪子,誰知道那裏麵到底有什麽?
萬一他們隻是把兵器藏在鐵匠鋪子裏呢?”
言毓連連點頭,臉上的表情一點兒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鐵匠鋪子的盛夏心裏不由得還真有些緊張起來。
她回過頭去又仔細看了看那些守在一旁的武將,確定他們身上是真的沒有任何武器,但至於埋伏……她一時半刻的還真不敢完全確定。
“若真是有人要劫囚車,咱們也隻能上去抵擋一陣了。”收回目光落在言毓身上,盛夏後麵半句“你不如搶先占領了鐵匠鋪子以防萬一”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隻聽得城門外麵一陣喧嘩之聲響起,先前坐著的人們便全都站了起來。
盛夏蹙了蹙眉頭,目光緊緊落在那緩緩駛入城門的囚車上。
囚車吱吱呀呀,押送的士兵臉上充滿疲憊,而囚車裏的蕭懷瑜卻一臉精神抖擻的站在那裏,似乎根本沒有經過如此的長途奔波,更加沒有從高高在上的將軍功臣變成叛國的階下之囚的狼狽。他直直的站在那裏,仿佛他依舊是那個帶著赫赫戰功榮光歸來的將軍。
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騷動,原先站在道路兩旁的武官們忽然就衝到了囚車的前麵,疲憊不堪的老馬受到驚嚇發出長長的嘶鳴,護送囚車的守衛不由得齊刷刷的舉起了挎在腰間的長刀。
“你們是什麽人?!攔在囚車前麵想要幹什麽?!”
領頭的侍衛揚聲高問,神色裏又是警惕又是緊張。
“你守著這裏我去那邊。”
回頭正迎上言毓看過來的警惕目光,兩軍對峙之中,盛夏壓低了嗓音出聲。
“好,”言毓點點頭,“鐵匠鋪子也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