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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她想在黑夜裏撒點兒野 !
    和筱白去端了幾杯水,放在客戶坐著的談判桌上, 識趣地離場。她應該在輪值台處等著, 是否會有自然到訪的客戶, 或者是看別的同事在忙,幫忙接待下客戶。
    再有十步或者八步,和筱白就要走到門口的輪值台處了,她駐足稍作猶豫,又轉身回來。陸良鋭還站在沙盤旁邊, 氣定神閑的很, 好像篤定了她會回來一樣。
    “你來做什麽?”和筱白氣呼呼地問他。
    “看房子。”陸良鋭盯著沙盤看, “你忙你的。”
    “……”陸良鋭這冷態度,讓和筱白有些始料不及, 她以為隻要她稍微給個好臉,陸良鋭會給她遞台階的,“你要買房子?不是不打算買了嗎?”
    “看看, 我有置業顧問接待了。”
    “誰?”
    “吳雅琪, 你徒弟。”
    “哦。”和筱白覺得挺無趣的, 她自己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那行,你看著吧。”
    陸良鋭看著她走, 食指搓著拇指,沒有伸手拽住她。
    吳雅琪可能在忙, 可能已經忘記陸良鋭這個客戶, 他在幾個陳列著的戶型模型前轉著看。有主管看到獨自一個人的陸良鋭, 問置業顧問們,“這是誰的客戶?怎麽沒人接待?”
    “雅琪的。”
    主管找來和筱白,“雅琪是你徒弟,她不在,她的客戶你來幫忙接待吧。”
    “我有客戶在。”和筱白冷淡地說。
    主管催著她過去,“你先接待著這組客戶。”
    “……”他買不起房子,和筱白在心底說。
    和筱白過去,在陸良鋭跟前站著,不怎麽熱情地問,“看上哪個了?”
    “你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這個戶模是115平方米的,和算價單上113平方米是一樣的戶型,這個戶型的優點是兩個臥室全部朝南、戶型方正……”
    陸良鋭沒說話,低頭看著。
    “你看得懂嗎?”和筱白挑釁他。
    陸良鋭說,“不懂。”
    “那你在看什麽?”
    “隨便看看。”陸良鋭說,他又轉到另一個戶模前麵繼續看。
    和筱白跟著他轉,“你要是不懂,我給你講講,別什麽都不問,主管看著我們呢。”
    “戶模,你比照過戶型圖紙嗎?”忽然,陸良鋭嚴肅著表情問她。
    和筱白一愣,“看了啊。”
    “這個麵積的戶型,在單層樓的戶型圖紙上也是這樣的嗎?”陸良鋭指著玻璃下麵的戶模說。
    和筱白看了幾眼,這是陳列出來有段時間的戶型,她沒看出來差別,“有問題嗎?”
    “你再去確定一下。”
    “我們已經賣了好幾套這個戶型的。”和筱白說著,還是去前台借了整層樓的平麵圖,她攤在玻璃台子上,對著戶模看,還真發現一處不一樣。這個戶型的優點是方正和光照,缺點是廚房,是狹窄的細長條,做了櫥櫃後估計隻能勉強通行,而戶模上的是把廚房外一塊半封閉的空間,劃成了廚房的區域,而算成了全麵積。
    “你怎麽知道?”
    “猜的。”陸良鋭敷衍地點頭,“你們這是沒碰到斤斤計較的客戶。”
    “今天遇到了。”和筱白問他,“這個戶型是放出來的房源中的主力戶型,其實並不好賣,大部分客戶反應廚房狹窄,打了櫥櫃之後過道狹窄。”
    陸良鋭看圖紙,約半分鍾後,他說,“這個戶型,廚房狹窄而洗手間區域卻大,兩者是臨著的,又都有下水道,去現場看過之後才能確定,是否可以互換。”陸良鋭指著那塊半封閉的區域說,“你給客戶介紹時候,可以把他們往創意上引導,比如保持著現有的格局不變,這塊區域可以封閉起來做儲藏室,如果改造成洗手間,這裏可以與本該是廚房那塊的區域,做成幹濕分離的洗手間。”
    “做洗手間會不會太窄了?”
    陸良鋭說,“主臥帶有洗手間,公共部分的洗手間,足夠了。”他又說,“你可以把這兩種改造方案說給客戶聽,至於夠不夠用,是他們該考慮的問題。”末了,他點評,“做這樣戶型分割的人,一定是腦子有病。”
    “又是猜的?”和筱白斜著眼睛看他,“你猜到的會不會有點多啊。”
    “有客戶叫你。”陸良鋭說,“你適當的給他們商量的空間是對的,可不該離開這樣長的時間。你看他們的穿著與行為舉止,應該是沒有一次清的經濟實力,多是按揭。從你離開他們一直在說話,可能是對還款時間與每個月還款數額出現了歧義,你更應該該過去,盡量說延長還款年限的優勢,不要等他們商量出結果。”
    “……”和筱白說他,“我才是賣房子的好不好。”
    “行行,你懂你過去吧。”陸良鋭妥協,“我就是隨口說說的。”
    “你呢?”
    “我看看就走了。”陸良鋭說,“別管我了。”
    “誰管你啊。”和筱白返回談判桌,果然這家糾結的問題是積蓄不多工資不高,最初打算的是十年還完,擔心還月供的壓力大。和筱白把計算器敲得叭叭響,給他們算出來按揭最長年限下每個月需要還的本金和利息,又給他們補充了陸良鋭剛才說的戶型改造建議,這家人還算滿意。
    和筱白基本搞定了這家人,往戶模那裏看,陸良鋭已經不再。
    他就像說的,隻是過來看看的。
    那他,是過來看房子的,還是來看她的呢?
    和筱白在看到他第一眼時候,以為是後者,可他這麽爽快的走了,就應該是第一個吧。
    見不到他的時候,她忙起來還能忘記他,就跟戒掉某種東西,正處於心癢難耐意誌力薄弱的時候,偏又讓她看到了,更加心癢起來。
    混混亂亂地忙了一上午,客戶沒散完就沒時間吃飯。和筱白錯過了同事們集體訂飯的時間,她想著,算了不吃了,一頓飯還能餓死不成。
    到了一點,和筱白累得癱在凳子上休息,想著,下午應該沒那麽忙了,應該是能按時下班的。手機響,和筱白接起來,嗓子啞了,“喂?”
    “出來。”
    “去哪裏?”和筱白聽出來是陸良鋭的聲音。
    “出售房部大門,右拐往前一百米,我在車裏等你。”
    “……”你怎麽不把車停在麗園等我啊。
    和筱白出去,走了段才到他車那裏,“叫我出來做什麽?”
    “給你送飯。”陸良鋭把上下兩層的保溫盒遞給她,意思是讓她提回去吃。
    和筱白抱著保溫盒,“你做的?”
    “不是。”
    “打包用得著用這麽好的盒子?”和筱白看保溫盒,應該價格不便宜。
    “我媽做的。”陸良鋭說,“你拿回去吃吧。”
    “你急著走?”
    “不急。”陸良鋭說,“我以為你想讓我趕快走。”
    “……”和筱白拉開車門,“我吃完了再回去吧,讓同事看到了該問了。”
    上麵是兩個菜的拚盤,下麵是湯,潤肺的銀耳湯。和筱白先捧著喝湯,“渴死我了,一上午沒喝水。”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你嘴唇幹的。”陸良鋭把勺子、筷子遞給她,“吃點菜吧。”
    和筱白準備把保溫盒放在腿上,她穿短裙,陸良鋭有眼力見地把湯拿過來,他手裏一手托著湯一手托著菜,讓和筱白提著筷子就能吃。
    “你離開這麽久就是回家了嗎?”和筱白邊吃邊說,這還是頭一次聽到陸良鋭提起家人,挺難得的。
    陸良鋭托著飯盒,調整著高度讓她吃得舒服點,他模模糊糊地說,“嗯,很久沒回去,回去看看。”
    “你上次什麽時候回去的?”
    “半年前還是一年前?不記得了。”陸良鋭說。
    和筱白咂舌,“你真厲害,家裏就是a市的還能半年一年不回去,你這要是離得遠,是不是要一輩子不回去了啊。”
    “我是打算一輩子不回去了。”
    “真牛!”和筱白用拿著筷子的右手豎了個大拇指,“你爸媽到底做什麽事情傷著你了,你能這麽久不回去?”
    “沒什麽。”陸良鋭不想提。
    和筱白掀著眼皮看他,“你這人挺沒意思的,話題終結者。”
    “剛開始是和他們有誤會,心裏梗著氣大學沒畢業就去當兵了,探親假沒有回來過,後來回來了不知道怎麽和他們相處,回去的就更少了。”
    “你當兵好多年吧,探親假都沒回來過?那你放假都去哪裏?去旅遊?”
    “不是。”陸良鋭又沒聲音了。
    和筱白吃的差不多了,她想起來了,“你是去看暗戀的人了吧,嘖嘖,真癡情啊。”
    “你回去吧,飯盒我帶回去洗。”陸良鋭把蓋子蓋上。
    和筱白看他這樣,心裏有些不順氣,“怎麽,我提她你不高興了嗎?要急著趕我走了。”
    “不是。”
    “那是什麽?”
    “你吃飽飯,該找事兒了。”陸良鋭說。
    “……”和筱白瞪眼睛,伸手掐他的手臂,陸良鋭躲,她追著掐,“說誰找事兒呢,你才找事兒的吧,玩失蹤,你怎麽不真的失蹤呢,大白天的出來,鬧鬼啊。”
    車裏就這麽大,陸良鋭能躲去哪裏呢,被和筱白掐了幾次,他抓住她的手,“我找事兒,行了吧。”
    “本來就是你找事兒。”和筱白頓了很久,把最近的事情聯係起來了,“你消失這麽久,是去看她了嗎?”
    “……”陸良鋭沒吭聲。
    “你和我上床後,跑去看初戀了,是去找她懺悔的嗎?”和筱白陰陽怪氣地說,“見到她了?是不是可高興,還回來來找我做什麽?是她沒原諒你嗎?”
    “沒什麽心情,就是去看看。”陸良鋭淡淡地說,嘴癢,拿煙抽。
    和筱白問他要煙,陸良鋭沒給,拿了罐口香糖塞到她手裏,“你別抽,下午還上班。”
    “那你怎麽抽?”
    “我是男的。”陸良鋭說,“你以後要戒煙,抽的還沒浪費的多,姿勢也不好看。”
    和筱白又要掐他,知道他手臂要躲,她用手掐他脖子,搖著晃,“別想轉移話題,探親假是三個月吧,你看她,就隻是用眼睛看看?沒其他的了?”
    “沒有。”陸良鋭看她一眼,“腦子裏別想那些小劇場,我是認識你之後才變這樣的。”
    “什麽樣?你別誣陷我。”和筱白追問,“她知道嗎?”
    “不知道。”
    “那你看個什麽勁?”
    “就是看看她過得怎麽樣,其他沒什麽。”
    “她結婚了?”
    “結了。”
    “……”和筱白想了想,說,“那你是隻能看看了。”她剛坐在車裏時候沒注意,現在伸腿發現車裏空閑比別的出租車要大,“你換車了?”
    “嗯,我自己的車,找原來的公司掛靠。”
    “你這什麽車?”和筱白左右看,看到了車標,“買下來要二十多萬吧,你哪裏來的錢?”
    “轉業費,借給別人的,這幾天還了,又找家裏添了添。”
    “今天剛掛上牌?”
    “嗯。”
    “難怪你來找我,原來是炫耀來了。”和筱白說,“車牌號也換了?”
    “沒換。”
    “出租車公司能給你?”
    “我買了。”
    “那個號碼……”和筱白想起前兩個字母,“你是不是傻?”
    “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
    “你想聽什麽,我來說。”
    “隨便說點什麽吧。”
    “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陸良鋭問她,“你生氣了?”
    “沒有。”
    “哦。”陸良鋭看了她一眼後,轉頭看車窗外,明顯是不相信。
    和筱白解釋,“你都說了她已經結婚了,我還有什麽可氣的,再追究你為什麽去看她,你的行為是代表了什麽意思嗎?非要你親口承認,你是要和過去的日子說再見了,還是問你是不是去悼念單純喜歡她的日子和懺悔的嗎。”和筱白總結,“沒意思。”
    陸良鋭說,“當初,我是真的喜歡她,我確定她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如果不是良峰,我們應該早就在一起了,青梅竹馬會結婚會有孩子是能白頭到老的。心裏話,我心裏有不甘,很多年過去了我仍是覺得不該是這樣。既然她已經結婚了有了家庭,我就算再後悔當初自己的衝動,惱恨自己的懦弱,心裏是沒其他的奢望和想法了,更沒想過要改變她的現在。她能過得好,就夠了。”
    “你沒必要告訴我這些。”和筱白酸唧唧地說,“我要回去上班了。”
    “我這次過去,和她見麵了,聊了天。”陸良鋭沒攔和筱白,他自顧地說,“我一直不敢見她,擔心她過得不好,擔心她質問我當初為什麽要選擇逃避。見了麵,發現她過得很好,再有兩個月,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你是要把你這段感情史,全部告訴我嗎?”和筱白冷靜地說,“別想推心置腹,我能對你說過去的事情。”
    “你別急。”陸良鋭慢騰騰地說,“我們還能像熟悉的朋友一樣聊天,她告訴了我對未出生孩子的期待,我告訴了她,我有喜歡的人了。”
    “……”和筱白低著頭,沒吭聲。
    陸良鋭看著她說,“和筱白,你就當我這是祭奠過去的一種方式吧,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不會再去了。”
    “我能管得著你嗎?就算管得住你的人,能管得住你的心嗎?”和筱白說,“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馬呢,哼。”
    陸良鋭握著她的手,搓著她的手臂,“二十多年的舊情抵不過兩個月的新情,認識你之後,我喜新厭舊了。”不用和筱白說什麽,陸良鋭一股腦地說,“我三十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地活著,生活沒出過大的差錯,沒有大的偏離軌道,沒有驚喜沒有特別的滿足。直到認識了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新鮮的刺激的,你時不時就生氣了,每次發脾氣的原因更是千奇百怪……”
    和筱白瞪眼睛,這是貶低她的嗎?
    “和筱白,你讓我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意義,知道了今天和昨天的區別。”
    “什麽區別?”
    “昨天,我喜歡你,今天,我愛你。”
    幾天前,陸良鋭能見到初戀的人,是十分突然的。兩個人走了碰麵,是女人先認出他的,叫了他的名字。
    “你好嗎?”女人先問。
    陸良鋭回答,“好,你呢?”
    “很好。”女人笑著說,她從小就喜歡笑,“又是八月份,我想著你應該要來了。”
    “……”陸良鋭尷尬地坐立不安起來,“你知道?”
    “當然知道啊,我能聞出來你的味道,你相信嗎?”女人說著,自己笑起來了,“還能見到你真好,我們已經長這麽大了,有好多年沒見過了吧。”
    “嗯。”陸良鋭一直話不多,和筱白曾問他是不是為了裝酷。
    女人說,“你這次來,是不是要和我說什麽呀?”
    “你知道?”
    女人理所應當地說,“前幾次你來,都隻是遠遠地跟著我,這次卻是有幾次離我很近,你沒看到我。我想,你應該是有事情要和我說的。”
    “我有女朋友了。”陸良鋭補了一句,“一個很好的女人,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應該很漂亮吧,你眼光一直很高。”女人點了點頭,很平靜地說,“祝福你們呀,我們都長大了,有足夠的勇氣迎接新的開始了。以後,就各自好好生活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謝謝你,小白姐。”
    女人又笑了,懷孕期她不怎麽化妝,她眼角已經有了輕輕的皺紋,她的笑容仍舊明媚,是能驅散所有烏雲,“不客氣,小鋭子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