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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她想在黑夜裏撒點兒野 !
    “怎麽突然就開盤了?”
    麵市、蓄客、開盤、銷售、清盤,這些是地產項目的一個完整的周期, 有些講究些的樓盤, 會按步驟一個個來, 也有一些跳過去一兩個的。項目的麵市階段,一般就是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形象植入,目的是為了讓大家知道有這個盤的存在,對整個項目來說,麵市是第一步也是比較重要的一步。蓄客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宣傳, 可它的重點放在積累客戶、試探客戶對樓盤項目的心理價位等數據統計上, 為開盤定價格及優勢切入點做好準備, 和查看市場的認可度。開盤是在前兩個階段準備完善的前提下,才會進行的。
    “臨時通知開盤的。”和筱白說, “我們也是始料不及,這是我見過最草率的一次開盤了。”
    “的確是草率了。”陸良鋭問她,“因為開盤消息, 今天到訪的自然客戶多嗎?”
    “還行。”
    “解籌率怎麽樣?”
    “一般。”和筱白狐疑地問他, “你懂這個?”
    “知道些皮毛。”陸良鋭分析, “蓄客期一般三個月以上,如果情況不樂觀,可再延長, 蓄客一年以上的也有,不過要照顧到已入會升級客戶的抵觸情緒。錦繡府臨時開盤, 麵市階段對外本宣傳不到位, 戶外廣告、報紙紙媒、微信微博等線上線下宣傳渠道不到位, 連著跨兩步,後期是較難運作起來的。”
    “公司覺得房子已經蓋起來自然就是最好的宣傳,並不注重營銷。”和筱白附和著點頭,“每期的宣傳費用具體是多少,我們不知道,比著其他項目絕對是少的。”
    “目光短淺。”
    和筱白是錦繡府的置業顧問,聽陸良鋭一個外人這樣貶低榮輝,她有點不樂意了,“錦繡府地理位置不錯周圍配套完善,不會愁賣的。”
    “位置的確還算可以,但相比較別的樓盤性價比並不算高,與周邊競品相比,是經不起對比的。今天交定金的客戶,有部分是受到現場營造出來的氛圍感染,等他們回過神來就會知道,買的房子並不算劃算。”
    “如果讓你來管理榮輝,你會怎麽辦?”和筱白好奇地問他。
    “榮輝讓同行瞧不起的不隻是它混亂的管理模式,還有它固執的做派,半路出家的地產公司不少,可不看不聽其他同行的做法,由著性子來,就跟胡鬧的小孩子一樣,卻是獨一家的。”陸良鋭嗤笑,他很少這樣明顯表示不屑,“這個爛攤子,我不管。”
    “……”和筱白瞪眼睛,“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架子是要端著,可和筱白又不是別人,陸良鋭還是多說一些,“不應該急著開盤,先打廣告做宣傳,在a市四角的重要路口廣告位全部占下。既然已經開盤了,不如趁著噱頭做一些案場暖場活動吸引人氣。”
    “好像是公司急著用錢,才急著把錦繡府開盤。”
    陸良鋭總結,“這就是為什麽榮輝做房地產這麽多年了,仍舊不被行業內認可,沒有規律沒有長遠計劃的銷售,比如這次的開盤,你有沒有仔細梳理過哪些是優勢房源?對項目有自信是好事情,但盲目就不是什麽四事情了。馬上就要九月份,金九銀十,是銷售的小高峰,榮輝今天放出來一期的三分之一房源,如果沒有猜錯,優勢房源今天應該被定的七七八八了,那麽,剩下的其他房源呢?是準備放在九月份十月份賣嗎?房源沒有優勢,怎麽往上提價格。”
    “降價容易,提價並不容易。”
    “……”和筱白可以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了,“你之前,真的隻是混工地的嗎?”
    “……嗯。”陸良鋭一時說得太溜,沒能摟住,他搓著自己的左邊下顎,“這和工地上的道理差不多,如果舍不得用好建材,質量不能保證價格就賣不上去,控製宣傳成本並不是提高利潤的唯一辦法。如果榮輝隻是一家地產代理公司,把房子賣出去就可以了,但它不是,它是多盤聯動的開發商,不遵守規矩不擅長操盤,是遲早會出事兒的。”
    “我知道一家公司,據說金塔公司每年的銷量不一定是最高的,淨利潤卻是最高的,說是地產行業的理科生。”
    陸良鋭拿出手機看時間,“一點四十五了,你回去吧。”
    “那我走了。”正說得熱,他態度又突然冷,和筱白感覺並不好。
    “走吧。”
    和筱白下車,看著車走了,她又站了會兒,這一周以來已經想的清清楚楚的心意,又變得稀裏糊塗。又過了會兒,她又想清楚了:不是一路人。
    和媽說和穀雨結婚的日子定下來了,是八月中下旬的一天,剩下沒有多長時間了,婚紗照來不及照說是等結婚後補。和穀雨與孫金鑫剛畢業手裏都沒有錢,既然孫家父母不願意現在出錢給他們拍,那就是拍不成的。這些事情和穀雨沒有告訴過和筱白,是和媽與大姐告訴和筱白的。在那天的爭吵後,她們姐妹聯係的次數明顯少了,想要關心的話都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來了,就什麽都不說了。
    和媽多次問和筱白什麽時候回來,說家裏要辦酒席。和筱白對和穀雨現在的感情很複雜,她仍舊想對這個妹妹好,卻又像和穀雨說的,她們不是親姐妹,和穀雨把那道傷疤揭開了,再相處難免是尷尬。和筱白的問題她自己知道,她心眼小愛記仇,小時候別人數落她一句,她就能記著好幾年不搭理那人,她不是不想回去,也不是想故意給和穀雨難堪,而是擔心自己回去後,有太多的看不順眼會管不住脾氣,像別的長輩說的“弄得不好看了”。
    “我不一定回得去。”和筱白說,她給了和媽將近四千塊錢,讓和媽給和穀雨添些嫁妝。
    和媽沒用那些錢,說,“你們幾個的嫁妝我都攢著呢,夠用了。”四千塊錢,和媽給了和穀雨,直接告訴她,是和筱白給的,晚上和筱白收到條信息,是和穀雨發來的,客氣拘謹地說著謝謝。
    按照老家那邊的習俗,如果是結婚的女兒,娘家會在前一天辦酒席,婆家第二天辦酒席,後來為了省事兒也因為有婚禮的緣故,兩家開始一起辦。和穀雨嫁的是外地人,在定的結婚日子的前三天,在老家自家的院子裏做了酒席,宴請了親戚去吃,聽說當天該去的親戚都去了,唯獨少了和筱白。
    其實少了她也好,她現在刻薄得很又滿身戾氣,如果有她在,估計大家的笑容就不會這樣開心了。
    和家婚宴後的第二天,和穀雨在幾位叔叔嬸嬸舅舅的陪伴下,和家俊做為弟弟自然是要去送的,他們從老家出發,去孫金鑫家的鎮上。在婚禮的前兩天裏,住在旅館裏,把旅館房間當做娘家,明天接親的來這裏接人。
    孫金鑫的父親在鎮上單位裏上班,母親是鎮上銀行支行的工作人員,兩個人都是提前辦了內退現在仍在上班拿兩份工資的,孫金鑫上麵還有個姐姐,比他大很多已經結婚了,孫家在小鎮上算得上是好人家了,孫金鑫的姐姐嫁的人家經濟條件還不錯。
    從外在條件來看,和穀雨能嫁給孫金鑫,算是攀了個不算高又不算太低的枝頭。
    孫家父母愛麵子,兒子的婚禮是在鎮上最好的酒店辦的,與和穀雨他們住的酒店不在一條街上。和媽前段時間腳受傷行動不方便,大姐一直就疼穀雨本來是打算跟著來,看著她出嫁的,可叔叔嬸嬸舅舅又是必須來送的,人數算來算去的擔心開銷大,大姐就說不過來了,電話卻是一天打幾個。
    和媽是兄弟姐妹六個,她算小的,和娘家這邊的關係處得還不錯,所以和穀雨就算是嫁的外地,舅媽還是很樂意地跑了這次長途。後來,舅媽與和筱白視頻,她拿著手機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看看,我們布置的差不多了。”
    “挺漂亮的。”和筱白今天下午沒上班,現在也不過是五點多。
    舅媽說,“遠嫁就是這點不好,習俗不一樣喜慶不起來,我們說按著老規矩給穀雨準備什麽,孫家說麻煩給否了,讓按著他們這邊的規矩來。”
    “能省就省了吧。”和筱白嘴甜著說,“舅媽,我媽大姐她們沒有來,您就是長輩,明天,穀雨就麻煩你幫忙照顧著了。”
    “自己家的孩子肯定幫著她。”舅媽是個爽快人,可她說著又為難,“如果是在咱們那裏,嫁女兒明天咱們就是坐上座,可這麽遠,事情就不是咱們說了算的,我是真擔心,出岔子沒法回去和你媽交代。”
    “不會的。”和筱白嘴上肯定地說,心裏卻是不安的。據舅媽說,他們來一天了,除了接人是孫家去接的,後來就再難見到人,想裝飾房間貼個喜字,出來的慌忙忘帶了,還是舅舅出去買的。大家都想著結婚是大事兒,其他事情就含含糊糊地過去吧。
    自古以來,門當戶對就是正理,萬一遇到個自認為門檻很高的人家,那更是件難纏的事情。
    “哎,誰讓自家不如人家,明天我們看著辦吧,大差不差的過去吧。”舅媽無奈地說,“你舅舅他們幾個大老爺們有些規矩不懂,我又不敢說太多,擔心穀雨嫁過去後孫家人為難她。二兒,如果你在就好了,還能有個主心骨。”
    和筱白在與舅媽視頻時候,和穀雨從鏡頭裏晃過,她應該是正在被人教怎麽做,她看起來既緊張又害怕,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唯獨沒有笑,就像她當初高考後查成績一樣,明知道結果已經出來了卻自欺欺人地不敢去查,以為拖著就會有什麽改變一樣。
    和筱白給和媽打電話,說了舅媽那邊的情況,撿著好的地方說,比如住的酒店還不錯,明天迎親的時間和辦酒席的酒店都不錯。和媽仍是擔憂,“明天順順利利過去吧。”
    明天順順利利地過去吧,每個人都這樣想,卻知道肯定不會是完全順利的。
    快六點時間,和筱白煮了粥,她正在吃的時候,收到和穀雨的短信,“二姐,對不起,我那天說了很多不應該的話,我知道傷了你的心。你能原諒我嗎?”
    和筱白不是非要和她較勁的,她回,“結婚快樂,幸福永遠,第一次,我希望我的直覺是錯的。”
    和穀雨沒有再發來,等和筱白洗了碗筷回到客廳,看到和穀雨後來是發過一條的,“二姐,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我好害怕,害怕是錯的。”
    和筱白看著最後四個字,像過去一樣,她是鐵石心腸卻也是淚點低。
    “現在,你還能選。”和筱白打電話給和穀雨,“過了今天,你也是能選擇的,隻是那時候會比現在更疼。”
    “二姐,你來送送我好嗎?”和穀雨說,“像當初送我去大學一樣,有你在,我就不會害怕了。”
    “我想試試,這個讓所有人失望的決定,到底錯的有多離譜。”
    和筱白給經理打電話,多請了一天假。孫金鑫家的小鎮距離和家是遠,距離a市卻是沒有特別遠的,和筱白坐高鐵到市上又出租車轉到縣裏,時間太晚了,她就在酒店裏住下,想著明天早上早點出發能不耽誤送和穀雨上婚車。
    和筱白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她轉車已經累了幾個小時了,洗完澡後卻格外精神。和筱白開著窗戶,她坐在台子上手裏點著煙,沒有抽,好像有人說過她抽煙就是浪費。
    和筱白覺得看著煙霧,她像看盡了自己的前半生,沒一樣事情是順心順意的。以前有人與和筱白說過,人的福氣一共就那麽多,早享福晚就要受罪的,和筱白說那我選擇先苦後甜吧,其實她沒得選的,苦已經吃了那麽多,她不知道甜頭在哪裏等著她,還不會等著她。
    夜晚,人就容易變得軟弱和感性。
    和筱白拿著手機拍了張窗戶外的夜景,發了條朋友圈,配上了一串雞湯文。
    第一個點讚的是陸良鋭,和筱白沒管,陸良鋭的電話就打過來,“你沒在家?”
    “在家啊。”和筱白說。
    “你拍的圖片不是麗園小區的角度。”陸良鋭說。
    和筱白笑得很無力,“對啊,我沒在家。”
    “很累?”
    “嗯。”
    “累了就早點睡吧,別抽煙。”
    “我沒抽,我在看煙燃燒。”和筱白說,“你早點睡吧,我沒事兒。”
    “你這樣說,我倒不能睡了。”很無奈的語氣。
    “……”和筱白呼吸一滯,為陸良鋭的敏銳,他知道她在說反話,“穀雨明天要結婚了。”
    “你去送她了?”
    “嗯。”和筱白撐著自己的頭,“我有點擔心明天。”
    “明天要辦的是喜事兒,他們不會為難穀雨的。”陸良鋭勸她,“你別想那麽多。”
    “過了明天呢?”和筱白說,“這些事情我知道我管不了,可我就是放不下心,要麽就不要讓我知道,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當做不知道,我真的是活該操心受累。”和筱白心煩氣躁地抱怨了很多,她又說,“瞧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麽,你也幫不上忙,掛了吧,你明天還要上班的。”
    “和筱白,你可以說,陸良鋭我需要你。”陸良鋭說。
    和筱白笑了,“好,陸良鋭我需要你。我今天才發現,要撐起場麵還是家裏必須要有個皮糙肉厚的老爺們的,我想如果我爸還活著,可能又會是不一樣的。我說我需要你,你能怎麽辦呢?距離穀雨出嫁還有不到五個小時,你要長著翅膀飛過來麽。”
    “現在是晚上,不是不能實現的。”
    “那拜拜,我去做夢了。”
    其實那次陸良鋭給和筱白送飯後,兩個人有段時間沒有見麵了,聯係也很少。和筱白是冷著陸良鋭了,因為她覺得陸良鋭並沒有從上一次感情裏徹底走出來,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憋屈,尤其是想到她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想這想那的一周裏,陸良鋭竟然去看他的初戀了,這種落差讓她十分的不爽。
    仔細想想,陸良鋭對和筱白也沒有最初那麽黏糊了,像有句歌詞裏唱的那樣,“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陸良鋭那天說的關於房地產操盤的事情,對和筱白來說是挺有提示作用的。陸良鋭說起操盤手段來眼睛眉毛裏都是掩不住的自信與輕狂,是狂,是胸有成竹後的不屑,和他平時判若兩人。
    陸良鋭,和筱白覺得很熟悉了,卻又像是從來不曾真的了解過。
    他是個很麻煩的人,如果她惜命,就該離得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