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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她想在黑夜裏撒點兒野 !
    九月份,房地產行業迎來了銷售的回春期, 各個樓盤項目都出現了房子不愁賣的盛況。因為八月份的貿然開盤及開盤當天的不理想情況, 錦繡府之後的銷售情況平平, 九月份是有所提升,但起色並不算明顯,沒有去年的銷量高。
    和筱白沒有搬去幾百塊錢的城中村裏麵,而是找了個位置與環境都還過得去的小區,到底是她一個人住, 安全最重要。自從換了住的地方, 和筱白總睡不踏實, 她又開始夜夜突然驚醒,像睡在候車廳裏擔驚受怕的那些時候, 不知道等著她的會是什麽。
    每個公司,有自己公司特殊的企業文化,榮輝做為有多個子公司的集團公司, 它的發展目標是共同發展共同繁榮, 但是發展過程中就難免出現厚此薄彼職權偏重的情況, 後來為了統一職務權利,取消了所有子公司領導的決策權,改為最高領導人一人決定, 也就是說,隻要是涉及到錢的問題必須要找老板簽字認可。
    榮輝地產這方麵, 因為是房地產方麵, 到底是成交價值較高, 其中的貓膩會更多,在公司職權辦法修改後,明確規定,地產公司的領導人不再有批複最高優惠額的權利,這一權利歸了老板。也就是說,想房子便宜點買?找領導啊,想快速辦理業務,找領導啊
    這一政策實施後,對置業顧問來說,是有些不方便的,既然經理都沒有優惠的權利,更別說是他們了。別說是優惠點數了,連付款額的尾數都不能甩,死板得很這一點惹得很多顧客的不滿。
    特批有具體的操作流程,a要買房子,找榮輝的某領導b,領導b去找老板要特批,老板再把特批的具體金額告訴給榮輝地產公司這邊的管理人,再由管理人填寫特批表格,交給財務。置業顧問在特批金額批複下來後,才能計算在房價裏麵,等候時間較長,操作麻煩。
    和筱白有一個客戶猶豫有段時間了,想買房子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有特批這件事情,在谘詢房價時候詢問過和筱白。關於特批額度的情況,對置業顧問的說辭,公司是有專門的培訓,因為老板以關係是否親近或需要維持,而決定特批的額度。
    銷售人員是不能對客戶透露特批金額的最大額度,也就是說,置業顧問不能告訴客戶,“你找xx領導,能優惠更多錢”。
    這個客戶是個較真的人,最初找了物業公司的某領導,特批的價格是優惠五千,這人嫌少,又要找更大的領導,斬金截鐵說是能優惠更多。這樣的事情有時候會發生,和筱白他們會說,“那你找吧”,他們要做的就是不指引不參與。可這位客戶竟然通過彎彎繞繞的關係,找到老板,直接索要最高優惠,優惠價格往上提了提,客戶仍不滿意,直接甩出來,“某置業顧問說某客戶的優惠額能到十二萬。”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可關鍵是誰聽到了。
    老板聽到後就不淡定了,可以優惠十二萬,萬一熟人都來找他開這個口,礙著麵子不能不減的話,後麵就難以收場了影響不好,因為優惠十二萬意味著少賺了十二萬啊。老板直接打電話給經理,詢問是否真的是置業顧問明確向客戶透露了這個訊息。
    因為是和筱白的客戶,經理把她叫去辦公室詢問情況,在場的還有幾個主管,場麵嚴肅氣氛壓抑。
    “我沒有向客戶透露,可以優惠十二萬這件事情。”和筱白明確地保證。
    主管引著她說,“有可能你沒有明確的說出來,卻是被客戶牽引著說出來的,你再想想,這是件十分嚴肅的事情。”
    和筱白仍是說,“並沒有,我這裏有和客戶的聊天記錄,裏麵有關於優惠額度的回答。”和筱白把手機交出去。
    主管和經理看了之後,良久沉默後問她,“你是否在電話裏麵有透露呢?”
    “沒有。”和筱白堅持,“我是在榮輝將近五年的事業顧問了。”
    對於置業顧問來說,因為房源及薪資待遇問題,某個項目一到兩年的工作時間是比較常見的,和筱白呆五年已經算是比較長時間了。
    經理仍是說,“你再梳理一遍事情的經過,寫成文字內容,發給我。”
    其實意思,仍是不相信和筱白。
    和筱白把事情經過整理成書麵文字,又打印出來後送到經理辦公室,她連哪天的哪個時間打的電話,說的什麽內容都全部羅列出來了,經理仍是提出來問題,說是前後矛盾說是沒有說服力。
    “那您說,怎麽才算是有說服力呢?是要時光倒流後,我錄音一下嗎?”和筱白是這樣在心裏想想的,她沒表現出來,仍是堅持,“我沒有對客戶說過任何引導性,找更高價特批的話。”
    經理說是事情鬧得比較大,要上報到集團公司那邊去。停了兩天,經理把和筱白叫到辦公室,很惋惜著語氣說,“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或者你隻是被客戶別有目的的引導無意識說出來的話,綜合幾個主管的意見後,決定取消你季度銷冠的獎勵和年度優秀員工參與評比的資格,及這套房子的全部提成,不算在業績績效裏。”
    這個處罰,是有些重了。
    優秀員工,也就是三千塊錢,和筱白得到過,還要在公司年底的晚會上上台去領獎,她也不怎麽想去呢,這個錢丟了倒沒有特別心疼。隻是季度銷冠資格取消,她不止拿不定這個月銷冠的額外獎金,還可能會影響下個月的分組影響到了底薪,還有更重要的是,她銷冠的次數就不夠數了。
    和筱白和經理說,“我能確定我沒有說這句話,如果一定要承擔後果,可以在這個月的提成裏,扣取。”
    當月提成的百分之二十也是不小的數額的。
    經理卻說,“公司有公司的規章製度,不是你說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
    而之後,和筱白知道了這個客戶為什麽那麽肯定能優惠十二萬的事情,因為那個曾經優惠過十二萬的客戶是虹姐的,而更奇怪的是,這兩個客戶不知是怎麽聯係上的,又恰好說了這十二萬的事情。最後稀裏糊塗的,就把說漏嘴的事情,摁在了和筱白的頭上。
    憋屈嗎?和筱白快炸了。
    忍,和筱白很少忍,她很直接的問虹姐,“是你讓你的客戶,告訴這個客戶最高優惠信息的事情的嗎?”
    虹姐裝迷糊,“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那個人是你的客戶。”和筱白問她,“我是有做什麽事情惹到你了嗎?”
    “沒有。”虹姐說。
    和筱白問,“那你為什麽針對我?”
    而虹姐說了一句,讓和筱白十分無語又無奈的話,“因為,我不想看你順心如意。”
    “……”原來,真的有人,看不慣別人比她過得更好。
    晚上下班,和筱白去看邢超林,邢超林說明天能出去走走,和筱白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有點愁的樣子。能不愁嗎?獎金沒了,她和那個地產公司說好的過去上班的事情,也黃了。
    邢太太今天興致好,回家做了飯帶來,備了三份碗筷。
    和筱白沒推辭,悶著頭吃了不少,頭也沒抬就沒注意到,邢超林和邢太太舉著筷子愣是沒吃多少,就被她清盤了。
    “怎麽了?有煩心事兒?”邢太太看眼邢超林,得到提示,她問和筱白。
    和筱白擦著嘴巴,“沒事兒啊,啊,是不是我吃太多了,你們沒吃飽?我下去再給你們買點。”
    邢太太說,“不用了,剛好醫生說讓晚上少吃。”
    等邢太太拿著飯盒去洗,邢超林才問她,“工作不順心?”
    和筱白悶了一天,她正想找人吐苦水呢,就把這幾天的事情說了一遍,“他們這是故意坑我的。”
    “你之前不知道,這兩個客戶有聯係?”
    和筱白搖頭,“這客戶買房子沒說過有朋友在榮輝買過房子,而且,我不知道他們是認識的。”
    “在客戶執意找上層領導索要優惠的時候,你應該有所察覺。”邢超林說,“你是疏忽了。”
    這個和筱白承認,“我以為這客戶就是嘴上說說,沒想到她竟然會真的去找老板,而且為了說得有理有據把罪名都往我身上按。”
    邢超林問她,“你認為,是他們在故意為難你?”
    和筱白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你打算怎麽解決?”
    和筱白看了看邢超林,沒說話。
    邢超林說,“說吧。”
    “想狐假虎威一次。”
    邢超林愣了一下,明白了就哈哈笑,“的確是最省力的辦法。”
    “隻是麻煩師父了。”和筱白有點歉意,“你現在身體不好,我不該來打擾你的。”
    “沒事兒,該去公司走走了,順便半點事情。”
    “什麽事情?”
    “把手頭上的工作安排給別人,我總不在公司,遇到個急事兒沒辦法決策。”
    邢超林臨時出院,去了趟榮輝,安排好工作上的急事兒,他就來了售房部。邢超林做過房地產公司的一把手,雖然後來來的人不怎麽認識他,卻是從公司的各類文件裏聽聞過這位領導人的名字的,見到邢超林來更八卦地瞅著和筱白。
    邢超林沒與和筱白打招呼,去了經理辦公室,經理看到邢超林還是十分意外的,畢竟邢超林在公司的影響力放著呢,趕快讓坐倒水,“邢總,你好些了嗎?正說要去醫院看你呢?”
    邢超林已經住院這麽段時間,如果經理真有心去看他有的是時間,現在說這話也隻是客套的場麵話了。邢超林知道,他沒戳穿,“好多了,就不讓你們跑路了,我自己跑過來給你們都看看,讓你們放心。”
    “邢總,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榮輝離不開您啊。”
    又說了些溜須拍馬的話後,邢超林表明今天的來意,“客戶最高優惠的事情,我聽筱白說了一部分,整件事裏麵有漏洞還是值得再研究的,再說,對筱白的懲罰是不是也有些過分了。她畢竟在售房部這邊做了四年,別因為外人的無中生有,寒了老員工的心。”
    “邢總,您說的這些問題我在決定時候是有猶豫的,和筱白在榮輝地產這邊四年來,雖然最初業績不算好,這兩年來業績一直是拔尖的,所以處理關於她的問題我更是要注意態度和力度。隻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大,最終的處罰方案是經過李總的同意的。”
    李總,就是暫時接替邢超林工作的領導。
    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的。隻是邢超林沒想到,他還沒離開榮輝威信已經散了。
    “阿明,和一個小姑娘這樣計較,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經理說,“就事論事而已,並不是針對她,邢總您這樣,可要有人說您護犢子。”
    和筱白自從邢超林進售房部,她就一直在等著,等了半個多小時邢超林才從經理辦公室出來,臉色不太好。
    “師父,你沒事兒吧?”和筱白趕快問,攙扶住邢超林。
    邢超林往外麵走,“白眼狼的混小子,換主子的速度倒是快。”
    這個結果,和筱白是猜到的,隻是想著,邢超林到底是公司的老領導,經理多少是會給些麵子的,所以才會請邢超林出麵。現在看邢超林氣成這樣,和筱白擔心他的身體,“要罰就罰吧,錢,再賺就是了。”
    “還能去興明那邊嗎?”
    和筱白說,“已經招夠人了,不過去了。”
    “我打聲招呼,你去商業公司吧,招商部工資好的時候也不低。”
    商業公司是邢超林的大本營,不像地產公司,他隻做了一段時間的領導影響力小,和筱白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去了商業公司,別人會怎麽議論她。
    “不去了,在這裏挺好的。”
    “我再去找老田說說。”邢超林口中的老田就是公司的老板。
    和筱白趕快拉住邢超林,“別別,這件事情好像的確鬧得挺大,老板臉上無光正生氣呢,您別去撞這個槍眼。”和筱白又說,“師父,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想在公司,提和你的關係嗎?”
    “怕別人誤會。”邢超林說。
    和筱白搖頭,“你在榮輝這麽多年,榮輝能有現在的發展有您一半的功勞,不想您在快退下來的時候,別人提起您的時候,不是您的汗馬功勞,而是桃色新聞。”
    “人剛老的時候,開始在乎名聲,等再老一些,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和筱白說,“您不老,您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邢超林無奈地笑,“不想在這裏做了,和我說一聲,就算不在榮輝,去別的公司,我也是能幫你鋪好路。”
    和筱白點著頭,她看起來沒心沒肺地笑,“這您別擔心,我像是會吃啞巴虧的人嗎?我既然知道栽在哪裏了,我也得爬起來絆倒別人一下再走。我不走,我哪裏也不去,我就要在那些人的計算裏仍舊賺得滿缽,讓他們眼氣。”
    “別太累。”
    和筱白前段時間狀態不太好,有時候看到客戶也不太想接,電話回訪客戶追蹤的不及時,導致很多客戶的流失。現在她心裏就像憋著一團火,接待的每個客戶她都恨不得能成交,不厭其煩地給對方微信聊著,同樣戶型的比配套,相似配套的比價格,總能找到突破口,能把已經流失的客戶改成待定客戶,意向強烈的a級客戶數量上升了不少。
    和筱白前半個月業績不好,排名在五六名左右,這幾天努力簽約衝業績,距離第一名的虹姐隻差著五十多萬,一套房子的首付款。
    虹姐也是在榮輝做了有幾年事情的老人了,比和筱白還要早來半年,因為時間久客戶群體龐大,業績算是不錯的。和筱白能做當月的銷冠,也是剛剛壓過虹姐而已,有幸運的部分,所以能維持著幾個月的銷冠,對她來說,已經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了。
    到了月底,為了業績跳點,大家都攢著勁的往前擠,其中最為努力的就是和筱白。
    吳雅琪試用期到了,筆試和沙盤講解還算可以,算是正式轉正了,成為了和筱白的同事。置業顧問有不少小團體,比如我和你關係好,我休息請假有個事兒了,你能幫著接待客戶,也不是說別的同事就不幫忙接,隻是沒有關係好的同事更用心而已,和筱白算是單杆司令因為她幾乎沒什麽休息天,天天都是來上班。一般來說,試用期時候的師徒關係,在往後的同事關係裏會更親近一些,吳雅琪與和筱白的關係不錯,她和所有人的關係都很好。
    距離月結的倒數第四天,虹姐簽了一套,與和筱白的差距拉開到一百萬多點。
    到月結的倒數第一天,和筱白簽了兩套,比虹姐高出了三萬多塊錢,她成了九月份的銷冠,照片被放在銷量龍虎榜的榜首。
    這是和筱白的一股勁,爭強好勝的勁,她就是不服輸。
    而她和陸良鋭,有快一個月,沒聯係過了。在她把錢還給他後,他就真的沒再出現過,成年人的世界,感情脆弱得很。
    到了十月份,月初的幾天是假期,因為位置臨近遊樂場來玩耍遊樂的人不少,售房部裏客戶絡繹不絕,和筱白忙得吃飯都是趕時間。晚上回到家累得躺在沙發上站不起來,有時候飯不吃澡不洗,渾渾噩噩就睡過去了,什麽時候睡醒了再卸妝。
    好幾次,過了十二點,和筱白站在浴室裏,看著剛卸了妝沒來得及洗的臉,會覺得自己就是一台運轉著的機器,等她停下來就是真的壞了,可能不能用了。
    這些天,工作壓力大,和筱白的凶又開始疼了。她把熱水開得溫度很高,站在花灑下,揉著的時候能摸到硬邦邦的一大塊,剛碰到她就疼得呲一聲不敢碰,咬牙忍著搓了幾下沒那麽疼了。洗完後,她看著發紅的皮膚,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情況。
    和筱白心裏清楚,應該是嚴重了,可嚴重到什麽程度她又不清楚。她以工作忙為借口,把去醫院複查的事情一拖再拖,其實她心裏是害怕的,害怕真查出來什麽,如果是瘤呢如果是癌呢?
    有時候,她頹廢了就想,早死晚死都是死,別管了先賺錢吧。有時候她又心有戚戚地想,她這麽辛苦的賺錢不就是為了以後舒心地花錢嗎?別到時候錢有了人沒了。
    有人說,人過了二十五歲,就開始惜命了,這是走向衰老的其中一個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