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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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救俄國使臣,要找怡親王,想不到,眼前搭救自己的恩人竟然就是他…… 一霂兒用力一敲腦袋,想起了念然說的重點名字:“哦。怡親王!”
“什麽!怡親王?”他差點就站起來了,“停轎!”
霂兒看著他凝重的表情,心想不會就是他吧。
“你找怡親王做什麽?”他這回的劍眉星目完全沒了剛才的柔和。
霂兒看他這副審訊犯人的架勢,隨口問:“你不會就是怡親王吧?”
他將腦袋偏了下,回過頭,高高在上地看著她:“對。”
“啊!”霂兒驚訝之後,又合十,“真是菩薩保佑,我怎麽一來就遇到你了啊!”霂兒欣喜地笑起來,雙手又拜了拜。可是眼前的男人卻臉部僵硬,表情嚴峻。
隨著老仆人躬身請寶四爺的聲音響起,寶四爺先一步下去,霂兒跟著跳出來,剛掀開簾門,就聽見麵前的他背著手冷冷地喝令隨從:“來呀,給我綁了!”霂兒來不及說一個字,已經有兩個隨從的刀橫在她脖子上了。
老仆人小心地走到寶四爺身邊,躬著腰道:“爺,這是?”他抬起臉,看著客棧:“帶她進去。”
“嗻!”
霂兒莫名其妙地在眾人的眼皮底下被兩個隨從抓著胳膊進了客棧廂房。
老仆人忙著給寶四爺抬椅子,又一隨從拿起銀針試探剛倒的茶水。跟著寶四爺大搖大擺地坐下,房門關上,另外一個隨從押著霂兒上來了。
“跪下!”那隨從喝令霂兒。
寶四爺看著霂兒不服氣的表情:“你們都下去!”隨從立刻鬆了霂兒,跟老仆人一道出了門去。
霂兒總算放鬆了下來,她的胳膊還有些酸痛,她伸手捏著肩膀:“天啊,真是莫名其妙,先生,請問你又怎麽了?”
“你叫我什麽?”
“先生……不是,我錯了,我還沒適應你們這裏的語言係統。公子,請問,小女子做錯了何事?汝要做甚?”霂兒遣詞造句地問他,他想笑又不敢笑出來,這個奇怪的女子,越來越讓他好奇。
“你說呢?”
霂兒看著他:“莫非你真的是怡親王嗎?”
“你看呢?”
霂兒看著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本來想生氣的,還是壓抑道:“天啊,你老是反問我,我要暈倒了。公子,我剛才說了,我沒有惡意啊,你為什麽還要抓我?”
“你可知道什麽叫坦白從寬?”
“當然知道了,我哥哥就經常對那些犯人……”霂兒打住話,“哦,原來你是想審問我啊?”
“那你就老實點,都招了吧。到底有什麽企圖?”
霂兒笑起來,不過一看他的臉跟雕塑似的,霂兒也跟著嚴肅下來。
“我是……來……”霂兒一邊踱步一邊清理思路,“對了,最近是不是有俄國使臣來京麵聖啊?”
他抬起眉頭:“你打哪兒聽來的?”
“寶四爺。是這樣的,那個,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不過,看你嚴肅起來,怪可怕的。看來她說得對,要是那個人犯了錯,你還真的不會饒他……”
“你說什麽!”他發怒了,“說話不要嘀嘀咕咕的!”
霂兒哦了一聲,乖乖地說對不起。然後思考著怎麽跟他說那麽複雜的事情。
“說話啊!你到底是怎麽知道俄國使臣要來大清的?”
霂兒點頭:“我說。因為,我遇到了一個……未卜先知的高人。這個人說,就在最近,俄國使臣會來到京城拜見乾隆。”
“大膽!”屋裏傳出寶四爺的吼聲,把門口的仆人和隨從都嚇了一跳,直接就有帶刀隨從推門衝了進來。
“怎麽了?”霂兒嚇得一陣顫抖,然後又不解地看著他,“你怎麽老是這樣啊?”
“當今皇上的名諱你也敢直呼,你以為你是誰?!”
“哦,對不起嘛。我剛來這裏,這裏的規矩啊,法律啊,我都不懂。不過我沒有惡意的。”
他哼了一下:“一會兒再收拾你,接著說!”
“我說完了啊。”
“是嗎?那你找怡親王做什麽?”
“原來你不是怡親王啊?!”
“不!我是!”他回答。
“我……是來幫你的。”
“哼,笑話!這是國家大事,要你一個小女子來做什麽?”
“你怎麽門縫裏看人啊?”霂兒蹙起眉頭,不滿地道,“雖然你是王爺,可是也不是全能的嘛。我問你,你懂俄語嗎?”
“俄語?”
“就是那些俄國使臣說的話啊!”
“這有什麽關係,大清有的是人才。”
“是嗎?”霂兒皺眉,心想,這麽說,我還真的沒有什麽用處了。
“你到底什麽時候說完?!”他有些不耐煩了。
霂兒點頭:“是這樣的。那位高人說,俄國使臣可能會在這裏……遇到刺客。”霂兒一下子想到了,“你想啊,中俄兩國不是已經簽署了《尼布楚條約》嗎?俄國使臣抱著友好的態度來拜見當今皇上,如果出了意外,那肯定會影響非常大的。王爺,你說,我這麽講對不對?”
他思忖著她的話,第一次刮目相看眼前的小女子。
正在他揣度這種震驚的事情的時候,外麵老仆人尖著嗓子道:“寶四爺,有急件。”
寶四爺看著霂兒:“遞進來!”
“這是軍機處中堂大人令快騎送來的。”他躬身遞交到寶四爺手上。
寶四爺打開軍機處的漆印,展開卷軸。
霂兒好奇地盯著他手上的官方文書,正覺得新鮮呢,寶四爺突然收起了折子,跟著表情難看起來。
“李肆!”老仆人低頭:“嗻。”“這是剛到的?”“是。”
“傳口諭。”他抬眼看了一下霂兒,冷笑,“起駕怡親王府!”
李肆吃驚地抬起眼睛來,跟著他在李肆耳邊吩咐:“你就告訴那邊的人,都給我準備妥當了,理藩院的尚書大人,傅中堂,還有弘曉……按我說的辦。不必管我。”
“嗻!”李肆後退著無限恭敬地出去了。
霂兒欣賞著他這副官樣,還真有王爺風範。
“冉霂兒,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情,果然發生了。”
霂兒吃驚地看著他:“發生了?”不會吧,這麽快。
“你的那位世外高人現在何處?我想見他!”
霂兒搖頭:“她在十萬八千裏外,你是見不到的。因為,連我都見不到了。”
寶四爺站起來,重新打量著霂兒:“好啊,看來,你真的不是個平常女子。”
“寶四爺,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出大事了?”
“那位高人沒告訴你嗎?”
霂兒搖頭。
“一會兒就知道了。”他說,走到門口,又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霂兒,“你剛才是不是說過你懂得他們的語言?”
霂兒點頭:“我會俄語啊。”
他點頭:“來人!”
一個隨從拱手上前。
“去叫人給她拾掇拾掇,換上男裝。”
霂兒張開嘴巴。
那個隨從低頭一句“嗻”就小跑著走了。
霂兒傻愣愣地等著看麵前的怡親王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二
當霂兒一身公子服,頭戴小圓帽出現在寶四爺麵前的時候,寶四爺內心著實有些驚喜。麵前的女子扮成男裝卻更有個性了。霂兒看著他研究的眼神:“王爺,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你剛才說事情發生了啊。我好擔心!”
寶四爺嗤然一笑:“本王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說罷揮手對李肆吩咐,“走吧。”
上轎前,霂兒還是忍不住擔心地低聲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俄國使臣發生了什麽事情?”
寶四爺慢悠悠地看著她那雙清澈卻純真的眼神,抿嘴道:“你以為呢?”
霂兒不耐煩地支著下巴靠在窗沿上:“哎!我在這裏快著急死了。你還慢悠悠的,每句話都跟猜謎語似的反問我。”
他樂了,卻掩飾著:“那你要聽什麽?”
“我要聽事情的真相啊。你告訴我吧,拜托了!很重要的,告訴我……”她忍不住抓起他的胳膊撒嬌,看到他嚴厲的眼神,立刻放開。
“俄國使臣剛到京城,眼下理藩院的官員正安排他們休息。還沒有發生大事。隻是,卻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啊!還好……還好……”
“好什麽?”
霂兒見他似是有苦惱,連忙道:“是什麽消息啊?”
“這是機密,本王不能告訴你!”
霂兒發出一聲“切”,扭頭又開始好奇地掀開簾子,他皺著眉頭將她的胳膊拉下來:“不許看!”
霂兒回頭:“誰規定的啊?我又沒有伸出腦袋去看!”
“你還頂嘴!”
“那又怎麽啦?你真怪,自己不想看,也不許別人看。你看到沒,我剛發現有可憐的老小在街上要飯哪!還有,才不到五歲的小男孩在那麽危險的刀劍下賣藝賺錢……”
“是嗎?”他跟著將腦袋湊過來,正把霂兒整個人壓在胸口下,霂兒哎喲低聲叫著把他推開,扶正帽子道:“你怎麽跟小孩子一樣啊。”
他樂了,直直地盯著霂兒,突然之間心生許多愛憐之情,霂兒立刻不自然地一邊笑,一邊用手把他的臉扶正麵對轎門,哪知他捉住了霂兒的手。霂兒吃驚地抽落,他跟著一片惆悵,悶悶不語。
霂兒連忙道:“男女授受不親的,王爺。”
他白了她一眼:“是你先動的手。”
霂兒跟著回他:“我在調整你的視線。”
“什麽?”
“你應該看著前方!”
他不再言語,兩隻胳膊習慣地支在膝蓋上,看著轎門開始思量……大約二十分鍾以後,隨著幾聲喝令響起,霂兒看見了怡親王府四個大字正掛在眼前高大的門楣上,兩隻石獅子威嚴地蹲伏在門前台階兩旁。大門在李肆舉起的令牌後被推開。
很快霂兒跟著寶四爺在一幹人的保護下進了門穿過院子到了正殿側房。
眼前,十幾名帶刀侍衛正分左右兩排站立在正殿門外守衛著。霂兒跟著寶四爺在李肆的帶領下穿過側門進了偏廳。此刻,隔壁的正殿內已坐了五六個穿大清官服和俄國官服的人。他們有的手持茶杯在品茶,有的拿著扇子掩著嘴巴跟旁邊的人低聲商討著。霂兒透過門簾往正殿前方打量,那邊的上位還沒有人入座。正好奇著呢,隨著侍衛的通報,一群人在官兵的呼引下緩緩穿過走道往正殿來,正殿下坐的官員都起身了。
霂兒掀開側門簾子的一角眼花繚亂地看著進來的人。一時間也沒看明白那些是什麽人,直到她見到了一身俄國軍官服裝的人,這才恍然道:“俄國使臣來了。”
俄國人的佩刀和槍都分別在入內前交到大清侍衛手裏。
領頭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朝廷官員,這個人五官端正,兩撇地道的八字胡須,個兒比寶四爺略遜一籌,但也是劍眉星目。跟他一同入內的還有三個官員,一個是四十來歲的理藩院尚書,另外一個是穿著大清服飾的外國人。霂兒想這個就是翻譯吧?果然如此,他走在他們之間,不停地用俄語和不太嫻熟的官話跟俄國將軍、副將和大清長官們溝通。
隨著大家的拱手迎接,一路人已經走了上位,年輕的男子坐在左邊,俄國將軍坐在右邊。其他人也入座了圈椅內。
霂兒正好就離俄國副將不遠,能聽到他低聲嘀咕著,“上帝,快點開始吧。”
寶四爺冷冷地看著外麵,很快,隨著一聲低喚,一名大約十七八歲的年輕公子突然出現在霂兒後方,跟寶四爺作揖之後,低聲道:“您怎麽來了?不是安排了下江南嗎?”
“以後再說。收到傅中堂的折子,說是這次似乎來者不善。我就好奇來看看。”
“爺,您不用擔心,有中堂大人和理藩院的一幹人在,什麽事情都能擺平的。”
寶四爺緩緩在一張大圈椅內坐下,公子發現了霂兒。
“他是?”
霂兒轉過臉來,年輕的公子一下子驚訝地呆住了。寶四爺看了看他,道:“怎麽?”
“這位……公子,好像……”他的眼睛突然流露出驚詫的喜悅和哀傷的矛盾神色。
“像什麽?”
“您忘記了?他……好像秀亭幾年前離世的姐姐和惠公主。”
霂兒一愣,疑惑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他立刻轉開頭,眼睛卻已經有了些淚光:“姐姐嫁去喀爾喀博的時候,秀亭年方9歲。小時候,總是姐姐帶著秀亭,照顧秀亭,教秀亭習文作詩……”
寶四爺歎了一口氣:“是啊,和惠公主的確是個溫柔賢惠的人。隻是,你看清楚了,眼前這個,可沒有你姐姐那麽知書達理。”
他一愣,打量著霂兒。霂兒防範地看著他:“我不是你姐姐,絕對不是哦。我叫冉霂兒,是剛……從外地來的。”
“你……不是男人?!”
“啊?!”霂兒看著寶四爺,寶四爺抿著嘴角偷樂了一下,掉開頭去。
霂兒微微一笑,指著寶四爺道:“是他讓人給我弄來的衣服。”
“皇……”年輕公子改口,“爺,那她……”
“她可不是個一般人啊。剛才我接到折子之前,就聽她說了使臣的事情。而且她還宣稱,能聽懂洋話。你說,這麽稀罕的人,我怎麽能放過?”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說得年輕公子(秀亭)吃驚之外更是有些疑惑。
此時外麵的人正在商談。
霂兒皺眉,秀亭不停地打量她,好奇、好感都一一展現了出來。
“你又是哪位啊?”
秀亭昂首挺胸地道:“本……呃……我叫秀亭,號冰玉主人。”
霂兒發愣,聳肩又搖頭:“我聽不懂。”
“好了,既然如此,你去聽聽那些俄國人都說了什麽。翻譯給本王聽。”
霂兒點頭,微笑著轉身走到那邊去。
秀亭微笑著觀察她的認真模樣。
三
這個時候,霂兒聽到了傅中堂的聲音:“他說什麽?”他在問傳教士。傳教士彎腰回答:“俄國將軍說,前不久,在尼布楚關卡的哨樓裏,有大清的匪徒襲擊並且殺死了三名士兵,還打傷了數名軍人。搶劫了他們身上的槍和庫房的兩箱彈藥,這件事使得陛下非常生氣。所以,這次特派他們來要求大清皇帝對此事做出公平合理的調查回應,以及……賠償!”
霂兒跟傅中堂和理藩院尚書都震驚了,下頭的臣子和文書者都為此交頭接耳。寶四爺看著霂兒:“他們在吵什麽?”
霂兒做了個噓的動作,繼續認真看。
寶四爺起身往她那邊走。
“這件事本官已及時向聖上稟明了。你告訴將軍,目前正在調查之中。”
霂兒看著那俄國將軍不滿的表情:“這件事不單單是違反了協議,還讓我們損失慘重。希望你們的皇帝陛下盡快給我個滿意答複。賠償是必須要有的,我答應過陛下這次回去會將結果呈上。”
“他們到底說什麽?”他扳過霂兒的肩膀,質問。
霂兒將他拉到一旁:“他們對於尼布楚關卡衛兵的死和槍支的丟失非常看重,那位將軍的意思是,如果大清不給予相應的賠償和結果,他們回去不好給他們的皇帝陛下交差!”
寶四爺冷靜了下來。秀亭卻沉重了起來,“看來他們的確是來者不善。”
“再去聽!”
霂兒轉身走去,正聽見副官和下屬在說悄悄話。
“聽說大清皇帝後宮三千美人,那麽京城也肯定有不少妓女吧?”他的下屬嘿嘿笑道,“今天晚上我們正好可以找人帶去妓院玩玩。”
“嗯!”
霂兒皺著眉頭憤恨地看了一眼副官,“可別告訴我,你就是烏茲別魯將軍!”正說著呢,就聽那邊的將軍在喊烏茲別魯。烏茲別魯立刻起身,將一本小冊子呈遞給一個侍從。
“這是我國的法律。一旦查到凶手,必須處以極刑。我們的槍支彈藥也必須得到賠償。”
霂兒歎了口氣。
傅中堂鎮定地點頭:“這件事本官一定會稟明聖上。將軍,你們可否先回去休息,理藩院尚書大人會負責接待你們。待明日卯時,本官會將聖上的意思轉告。”
接著他又同尚書商議了幾句,尚書大人也連連點頭。
這邊的副將已經喜出望外了。
跟著那邊開始交談其他的事宜。
霂兒一掉頭,見秀亭匆忙退出了房間,往那邊去了。
寶四爺拿著蓋碗茶冷靜地品嚐著,看得霂兒都口渴了。
“他們還說什麽了?”
霂兒在他旁邊坐下,自己翻開杯子拿壺喝茶,一著急,滾燙的茶水燙了舌頭,她連忙吐出來,李肆哎呀一聲過來,卻是照看寶四爺有沒有被嚇著。
寶四爺想發怒的樣子,不過看霂兒吐舌頭的樣子,卻忍不住想笑。
李肆退開了。
“他們說……要等到皇上的聖裁。”霂兒點頭,“呃,對了,他們今晚會住在什麽地方啊?”
寶四爺道:“理藩院尚書會安排的。”
“我不知道啊,在哪裏呢?”
“你問這些做什麽?”
“哦……我……好奇而已。”
“他們是不是還說了什麽話?”
霂兒連忙搖頭:“沒有啊。”
“可是,我總覺得你好像有所隱瞞,你的世外高人到底叫你來做什麽?”
“就是……就是……幫個小忙而已。”霂兒一邊低頭慢慢喝茶,一邊想可能今晚會出事。剛才聽那副將說要去妓院,對啊……我也去!去阻止他們!
霂兒聽到那邊的腳步聲漸漸少了。跟著坐正殿中間的傅中堂跟著秀亭繞門進來,還沒到廳堂中間,他就抱拳行禮道:“臣叩見寶四爺。”
寶四爺老成地點頭,抬手。霂兒才注意到他大拇指上還戴著個巨大的玉扳指。
“剛才秀亭已經跟你說了本王的意思吧?”
傅中堂淺淺地看了一眼霂兒,跟著應道:“是。”
“你的意思呢?”
“這件事可大可小。依臣愚見,兩國相交,以和為貴。既然他們的皇帝想要黃金白銀的賠償,也未嚐不可。隻是,要在短時間內找出那些匪首,恐怕並不容易。”
“嗯。”
“所以,可請聖上禦筆下詔,在規定時間內,捉拿匪首並處以重刑,昭告天下,以儆效尤。另抄擬副本送與俄國皇帝……”
……
霂兒也聽不大明白他的意思,突然恨自己學古代曆史的時候怎麽不記得牢一點兒。不過看他們兩個商量得挺滿意的。
“好,就照你的意思辦。”他看著霂兒,然後又吩咐了秀亭,“秀亭,這位世外桃源來的冉公子,就暫時由你款待吧。可要給我好好招呼,或許明日還有事要她出麵呢。”
秀亭極有默契地拱手道:“是。秀亭一定好好招呼冉公子。”
兩個人的眼神仿佛都夾雜著其他意思,看得霂兒的心都懸了起來。
寶四爺起身要走了,霂兒也跟著站起來,傻愣愣地跟他四目相對,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才自言自語地問:“這就完了?可是……”霂兒怎麽也想不通,“哦,對,事情還沒發生,我要去阻止啊!”說完就往外跑,兩個侍衛迅速攔住她,跟著秀亭微笑著道:“冉公子,你現在可不能亂跑哦。”
“為什麽啊?”
他笑起來:“因為我要好好招待你啊。”
“不用了,我要出去。”
他搖頭:“你真的不能走,這是命令!”
“可是,我還沒有辦完事啊。你讓我出去吧。”
“不行。”他鐵定地搖頭,“我看在你像公主姐姐的分上就不為難你了,你需要什麽就告訴他們吧。”說完他也揚長而去了。
京城西南街區,此時此刻正有一位錦衣公子帶劍騎馬與兩個隨從穿過大道奔往東城的一座“香榭閣”酒樓。
酒樓的三樓廂房外已經站了兩個男仆。上菜的小二和丫鬟來來回回地跑著,陽光流瀉進窗口,不一會兒,樓下響起了馬匹的鳴叫和蹄子的旋踏聲。
秀亭在四個隨從的陪同下上樓,老板笑著躬身迎接他。
“王爺,您好久沒來這裏啦。”
秀亭點點頭:“對了,我義兄來了嗎?”
“哦,您說司馬公子啊,他還沒到。”剛說著,錦衣公子已經翻身下馬,隨著他的微笑,一個女扮男裝的小二掀開裏屋的布簾子跑出來接過他的寶劍,一麵仰慕地道:“公子您來啦。”
司馬世恒微微點頭:“王爺到了?”
“到了。剛上去呢。”女孩子愛慕地看著相貌堂堂的司馬世恒,跟著他跑上樓去。
太陽就要下山了。霂兒肚子餓了,正想辦法離開這裏,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仆人帶著丫鬟端了飯菜進來。
“我們王爺吩咐給您的晚膳,請公子慢用!”
“啊……哦,謝謝!”霂兒正餓呢,也不客氣地捋起袖子,拿起筷子坐下就吃起來。
酒樓裏,當司馬世恒的隨從捧著兩本書籍恭敬地遞給秀亭的時候,秀亭立刻就驚喜地站起來,接過書撫摸著上麵雕刻的字,歎息道:“這就是本王找了半年都沒找到的《聖元子集》啊!義兄,你對我實在是太了解了。多謝多謝!”
“嗬嗬!我就知道你別的不愛好,喜歡藏書。”
“對了,跟你說件今天剛發生的奇事。”
“哦?”司馬世恒認真地聽著。
四
霂兒開心地喝了一大口烏雞湯,暢快地抹了一下嘴唇:“古代的飯菜真是太香了!”
酒樓裏,司馬世恒聽完了秀亭說的怪事,也覺得有趣起來:“這麽說,你府上的那個懂俄語的姑娘還在?”
“在啊!”秀亭道,“皇上吩咐沒有他的意思,不許放她!”
司馬世恒開心地笑起來:“這個人才倒不錯啊。秀亭,我正好有個忙要你幫的。”
“義兄請說。”
“我有筆買賣今日申時要在這裏簽協議。我來找你,原來是想請你引薦懂英語的傳教士幫忙。現在看來,就借你府上這位冉公子一用吧?”
秀亭思忖了一下:“不過,你今晚一定要送回來。不然如果明天皇上真的要找她,秀亭就交不了差了。”
“放心,今天下午就可以了。”
“好吧,我們聽會兒戲就回府。”
司馬世恒點頭。這個時候,隨著樂隊的上台,一名穿著樸實卻五官精致的美貌女子緩緩上台了,司馬世恒愣了下,回憶起剛才接過他寶劍的小二。
“世恒哥,你知道嗎?她可是我上個月發現的金嗓子。她唱的戲聲線婉轉優美曲折,情感動人,詞匯絕妙。”
“嗯。而且還是美貌並存,是嗎?”
女孩子屈膝作禮以後,微微抬起胳膊手指,《霸王別姬》的樂聲立刻出來了……“秀亭是不是喜歡她呀?”成熟的司馬世恒這麽低聲一問,少年王爺反而臉紅了。他含笑不語,專注地盯著台上的女孩。
“她叫依依,年方十六。”
司馬世恒點頭:“你跟她認識了?”
秀亭不好意思地點頭:“聊過幾句。不過,她個性爽朗,我反而不好意思。”
“哈哈……你可是王爺。想必她父親十分樂意吧?”
“唉!皇上說了,明年開春趁秀女進宮給本王賜婚。你也知道,這是大清規矩。哪裏像你這麽自由。對了,這幾個月,世恒哥可遇到心儀的人?”
司馬世恒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道:“還沒有。”
“莫非還想著香蓉姑娘?”
司馬世恒歎了口氣:“自從她離開之後,我再也無心看其他女子。”
“唉,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哪。”
而這個時間的霂兒已經倒在內堂的小間軟榻內睡著了。不時有丫鬟進來將毯子輕輕給她蓋上,看著這麽俊俏的小哥,丫鬟羞紅了臉。
很快,霂兒睡得香沉沉的,夢裏開始反複出現奇怪的情形。爺爺、陌生女孩、張牙舞爪的張毅,還有關切的哥哥……跟著是那個寶四爺橫眉冷對的笑……突然之間她一腳踏空了,身子跟著從一個黑洞洞的地方往下掉,霂兒扯開嗓子尖叫起來,這叫聲把正端詳她的兩個公子都嚇得直起了腰。霂兒全身冷汗地坐起來:“爺爺!救命啊……”
汗水冒出額頭、鼻尖,霂兒這才發現是夢,伸手擦了擦,眼淚順著臉頰悄悄流落了一滴,看得司馬世恒一愣。
秀亭背著手:“看樣子,是做了噩夢了?”
霂兒吃驚地抬起腦袋:“誰啊!”說罷掀開毛毯下床榻:“你回來了?”
“嗯。”秀亭看著世恒道,“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義兄,叫司馬世恒。聽說你會俄文,想必也懂西洋人的話吧?”
霂兒點點頭:“英語嗎?是啊,我會!”
“那就好。世恒哥,我把她交給你了。可要記著送回來。”
司馬世恒點頭,又看著霂兒:“你真的會說?”
霂兒理所當然地點頭:“我還考了四級的呢。”
“什麽?”
“哦……我會。沒問題!”霂兒自信滿滿地豎起拇指朝著自己。
司馬世恒吸了口氣,滿意地點頭。
霂兒不解地看著他們兩個:“你們什麽意思啊?”
“哦,你跟著世恒哥去了就知道了。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為什麽?”
“因為……這是我的命令!”
“那個……怡親王呢?我要找他!”
“你找他?”秀亭笑起來,“你怕是沒什麽機會再見到他了。”
“為什麽?”
“你隻不過是個百姓,怎麽可能見到他?”
霂兒仰頭:“可是我還有事情啊。”
“時間不早了,你跟著世恒哥去吧。回來再說。”
霂兒想了想:“去哪兒?”
“去就是了。你這丫頭話怎麽這麽多?!”秀亭忍不住一語道破,弄得霂兒不好意思起來。
“好,去就去了!對了,你能不能幫我傳個話?”
“什麽話?”
“你告訴他,無論俄國使臣做了什麽事情和舉動,千萬不要……不要一時衝動,要他們的命。好嗎?”
“什麽?”秀亭吃驚地問。
霂兒強調道:“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的!就是以和為貴,希望他能夠……理解!”
霂兒說著跟司馬世恒出去了,秀亭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沒有放在心上。他現在正想要看司馬世恒送來的書呢。
很快,霂兒跟司馬世恒坐轎子去了香榭閣。
兩人坐在樓上看著夕陽漸漸西下。霂兒支著腦袋聽他說道,“一會兒西洋人會帶他的翻譯。所以你不必作聲,隻需要站在我旁邊聽好我們協商的合同內容,再按照內容的要求一字一句地對比那位翻譯擬下的洋文合同。如果準確無誤就朝我點頭,如果有些地方有紕漏,就悄悄告訴我。”
霂兒把玩著桌子上的杯子,點點頭:“你真聰明啊。司馬……”
“你也可以叫我世恒哥。剛才聽秀亭提到你的模樣跟他去世的姐姐很相似,這也是緣分。”
“你是做什麽生意的呢?世恒哥。”霂兒抬起好奇的眼睛看著他。
他微笑:“絲綢、紡織,還有江南特色的刺繡。隻要是穿著上的,大大小小,頭飾鞋襪,都是司馬家的。你聽說過司馬綢莊嗎?”
霂兒直起腰來,搖頭道:“在我們那兒怎麽知道你們這裏的聞名商品哪。”
“你們那兒?那是哪裏?”
霂兒神秘地笑:“這個,說出來怕你不相信。跟剛才怡親王一樣,說了他就說我撒謊。”
“你說來聽聽,大江南北,我雖然沒有全數走過,但好歹,我的人脈廣闊,稀罕的地方也大致知道些。”
“哦,我家在遙遠的世外桃源。”
他愣住:“是嗎?聽說……那是個神秘的地方,別人是進不去的!”
好家夥,真的有啊。
“是啊,你真厲害。果然是走江湖的,比怡親王見多識廣。”霂兒偷笑。
“唉!話可不能這麽說的。怡親王是個書迷,喜歡閱覽天下名書。他知道的,更多是我不知道的。”兩人說的怡親王,都不是同一個人。
“世恒哥真是年輕有為啊。打理那麽大的絲綢莊,很厲害噢!”
“此乃祖上留下的產業。其實,誰人不想逍遙自在?唉,有些事情真是身不由己。”
霂兒點頭:“是啊。不過,做生意也沒什麽不好啊。有錢又不用受皇帝的氣。”
“哈哈……你說話真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