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纖纖漣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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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回現代,卻發現殺害爺爺的凶手也穿越到了1738年。
    一
    當霂兒穿著公子服跟著劉媽和丫鬟去前院見到司馬世恒和秀亭的時候,卻沒找到寶四爺。
    秀亭看著霂兒有些浮腫的眼皮,“看樣子你真的還沒睡醒吧?”
    霂兒打了個嗬欠,張望道:“對了,那位寶四爺呢?”
    兩個人又一次對望。秀亭偷話。司馬世恒道:“進宮了。”
    霂兒一愣:“這麽快啊?”她歎了口氣:“唉,本來還想當麵謝謝他的。”
    秀亭道:“我代你跟他道謝吧。”
    “嗯。他幫了我兩次啊!”霂兒認真地道,“最重要的是第一次了。如果不是他救我,我都莫名其妙成了……別人的什麽什麽了……”
    司馬世恒有些不自在地道:“好了,秀亭會代你道謝的。我們出發吧。”
    霂兒一愣:“我連水都沒喝呢。”
    司馬世恒立刻道:“好,我們進屋裏吃點東西再走。”
    紫禁城裏,太監伺候完皇上著衣冠。他接過水漱完口,又對著李肆道:“先去給太後請安吧,朕這次出宮一定要跟她老人家交代一聲。”
    “嗻!”
    “對了,其他的都準備好了嗎?”
    “回皇上,都備妥了。”
    “嗯,這皇宮裏也隻有幾個人知道朕要下江南,所以千萬不可張揚。”
    “嗻!”
    正當霂兒跟司馬世恒同秀亭道別離開怡親王府的時刻,皇上也換上便服坐入轎子出宮。
    日出東方,朝霞滿天。霂兒迷迷糊糊地枕著馬車裏頭的軟墊子,舒舒服服地很快又進入了夢鄉,旁邊的司馬世恒不時透過風吹起的窗簾子看進去,聽裏麵沒任何動靜,他微微含笑,知道霂兒肯定睡了。
    皇城外,當六名大內高手、四名奴才還有隨行左右的李肆小心地保護著八台大轎緩緩出宮轉上豪華馬車時,騎在馬背上的秀亭立刻翻身下來彈馬蹄袖跟著跪拜請安。
    皇上掀開轎門道:“免了。”他發現隻他一人,於是問:“那丫頭呢?”
    秀亭低頭回答道:“皇上,冉姑娘……昨日稱要去尋人,提前離開了。她走前還再三要我向您致謝!”
    “什麽?”他看著他,“她膽子倒不小,一個弱女子去尋人?尋什麽人?”
    “據說她的爺爺被一男子害死了。這次來,就是要捉那名凶手回去的。”
    “唔……她沒說要去什麽地方?”
    “秀亭不知道。隻是天大地大,恐怕不容易找到此人。唉。”
    “好吧,出發吧。理藩院的事情你就跟著中堂好好打點。”
    “嗻!恭送皇上!”
    秀亭退出轎門,直到聽李公公喊了起轎才直起腰來。
    轎子裏頭的皇上有些鬱悶地掀開簾子看了看街道,跟著又不舒坦地放下來。想起霂兒,他竟有些悵然。
    李公公張望著皇城外的探子,不一會兒,透過簾子,皇帝看見一名男子下馬跟李肆交代了什麽。
    李肆躬身到轎門口回話:“皇上,奴才剛剛知道,冉霂兒跟著那司馬絲綢莊的司馬公子離開了京城。關於這名女子的身世,還沒打聽出來。”
    皇帝點點頭,撫摸著玉扳指,道:“她什麽時候跟司馬家的走到一起的?”
    “據說是怡親王引薦的,司馬世恒要找能說西洋話的人,就想到了她。那天在憐香樓,也是他陪著冉姑娘。”
    皇上沒再問話,隻是揮揮手起轎。
    2007年。
    一行警察還在山裏尋找著失蹤者的屍體,最焦急的當屬穿便服的警官冉衡。
    “冉警官,我們已經找了幾天了。”一個下屬拿著帽子扇著臉上的汗,“說不定,霂兒根本沒有出事,跟朋友出去旅遊了呢?她們現在是實習階段,學校也不管。”
    冉衡歎了口氣:“我這個妹妹不會這麽不負責任的。她平時去哪兒都會留紙條在家裏……何況,那天晚上,她還給我留了短信,若不是當時我們在執行任務,我已經去了爺爺的公寓。想不到……那不是玩笑話……”
    “不過,現場還有其他人的指紋。”
    “大海撈針啊!”
    電話來了,冉衡激動地接聽著,然而他最終還是失望地耷拉下臉來:“他們查到了留在爺爺身上的指紋,是張毅的。”
    “冉博士雖然是腦溢血發作離世。但是現場另外兩位教授為什麽也突然失蹤了呢?會不會發生了什麽意外?”
    “不知道。”電話又響起來了,“喂!你好。邱總?……您是?……”
    “哦,我7月份出款資助過冉老的一些科研設備。我們公司近期搞了一個秋季科研專題,想請冉老出席。唉,我來遲了。可惜冉老……”
    “邱總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呢?”
    “是,其實沒什麽。科研隊的一些教授想搜集有關冉老的研究資料,您看方便嗎?”
    “你的意思是要去我爺爺家裏找資料?那是他的半生心血,恐怕不能隨便給你。”
    “但是,他曾經跟我簽署過一份合約。這樣吧,我們約個時間談談?”
    電話剛結束,一個警察帶著一個背包的高個子美女來到了這裏。
    “怎麽樣?霂兒有消息了嗎?”
    冉衡搖頭:“尤曼,你說那天下午你在圖書室見過霂兒?”
    “是啊,我還她mp4啊。她說,前幾天,冉爺爺很高興地告訴她,可能會發現什麽量子形態的什麽運作規律了,還可能幫她找到親生父母之類的。我還開玩笑說,冉爺爺什麽時候研究出了時空隧道的機器,我一定要做第一批試驗者。唉!誰知道……”她安慰地看著他,“吉人自有天相。衡哥,你不要太擔心了,霂兒那麽聰明,一定不會有事的!”
    “已經這麽多天了,叫我怎麽可能不擔心。”
    “我這兩天去問過霂兒其他朋友,不過她們都沒見過她。”
    他展望著樹林和山路:“這件事太奇怪了,什麽痕跡都沒留下。但是,爺爺身上卻有霂兒的指紋和衣服纖維……”
    “什麽?”
    “唉,說不清楚。”他又歎了口氣,英俊的麵孔緊緊皺在一起。
    二
    公元1738年。
    當豔陽高照的時候,霂兒終於被顛簸的山路驚醒了過來。她剛要支起身子,卻不小心撞到了後腦勺,她習慣地發出尖叫,馬背上的司馬世恒立即就招呼車夫停下。
    “霂兒!”他翻身下馬,跳上車掀開門簾,霂兒皺著眉頭揉著腦袋:“哎喲。快撞傻了。”
    “霂兒沒事吧?我們現在走的是山路,有些崎嶇。”
    霂兒掀開門簾,看到外頭的青山綠水,一瞬間心情好得猶如這萬裏晴空。
    “世恒哥,外麵的風景好美啊!”
    世恒笑道:“是啊,萬裏晴空,青山綠水。”
    霂兒看著藍天白雲和綠色蒼蒼的風景:“我想騎馬!”霂兒盯著那匹千裏駒,司馬世恒看出她的想法:“你要是願意,我載你?”
    霂兒拍手點頭。很快他一把將她扶上馬,霂兒笑起來,學著用雙腿使勁夾馬肚子,手指緊緊勒馬韁繩。他在後頭輕輕一笑,跟著喝駕,霂兒飄飄搖搖地在他胸前樂開了:“騎馬欣賞旅途風景,真是別提多美了。”
    司馬世恒輕輕點頭。
    現代,冉衡正在爺爺的公寓裏。不難看出,客廳、臥室及地下室都有被人仔細搜查過的痕跡。資料淩亂地被塞進箱子裏,那些樣表大都不見了,還有幾隻壞掉的放在玻璃架子上。這在之前他已經有所記錄。
    不知不覺進入了妹妹的臥房,他坐下來,思考著:一群賊,因為某些原因闖入這裏,妹妹為此發出求助信號,然而正在執勤的他沒有及時收到。爺爺死了,手腕和脖子處均有勒痕。兩位教授卻失蹤了……眼角餘光看著一家三口的照片,他緩緩地拿起來,上麵已經布滿了灰塵。才幾天就已經有了灰塵。他苦笑著喃喃自語:“小妹,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你過得好嗎?你一定還活著的,是不是?”
    這時候相框背後一把鑰匙進入他的視線。他拿出鑰匙,抬眼尋找著沒有被侵犯的角落。
    尋找過所有帶鎖的地方,被撬開的抽屜裏空空如也,他不甘心地坐下,想起了什麽,蹲下身子埋頭用勁推開了床……果然,一個有著木頭蓋子的酒窖出現在眼前,這讓他想起幼年時爺爺曾將酒藏在這間屋子裏,後來霂兒放假時期便住了進來。
    打開門板,他舉起電筒下去了。地下酒窖幾乎能容納三個人站起來。
    可是當看到眼前的一切時,他還是傻眼了。
    幾十張研究懷表的圖紙赫然鋪陳著,他站起來,眼前複雜的齒輪機器,怪異而讓人難以置信。一張低矮的古色古香的櫃子吸引了他,打開一看,數百頁資料齊齊整整地出現在眼前。
    他凝視著那些關於時空隧道的資料,難以置信道:“不可能吧?”
    怪才爺爺多年來一直閉門研究他認為行得通的項目,還傾盡所有招納賢才協助他。
    記得去年,三個人在這裏吃飯時,看了一部電影,主角穿梭時空,霂兒吃驚地說,好現代啊!爺爺卻毫不稀奇地說,那是有奇跡可循的。霂兒,你想沒想過,也許你也是穿越來到爺爺身邊的呢?霂兒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們隻當是玩笑話。
    正想得出神,接到了尤曼的電話,冉衡告訴她在山間公寓。
    不久尤曼過來了。一進門,尤曼就開門見山道:“衡哥,我總覺得霂兒沒有出事,所以來找你談談。”
    冉衡疑惑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可能跟冉爺爺的研究有關。”
    冉衡將大門關好:“進去吧,我給你看些東西。”
    當尤曼第一次見到科研家的秘密研究室,當陳列在玻璃櫃裏的各種懷表、試管、神奇的製造機還有一摞又一摞的資料、圖紙進入她的視野……猶如進了一個奇幻的夢境,尤曼深沉地掩藏著驚震和竊喜。
    古代。
    載著冉霂兒的馬車緩緩駛入山東濟南城內時,已是近黃昏。回到絲綢莊裏,霂兒終於可以坐下來痛快地吃東西了。她餓極了,顧不上什麽淑女風範,管家和丫鬟端來的好吃的,都過了她的嘴,都點頭說好吃。
    司馬世恒吩咐了準備飯後的果品,又交代了一番給霂兒準備好的客房,然後才進來陪霂兒用晚餐。霂兒喝著稠稠的燕窩,抬眼看到司馬世恒發呆的模樣道:“我的吃樣嚇著你了?”
    司馬世恒微微頷首。
    “那你別吃了,我一個人吃光。”
    司馬世恒露出笑臉:“你能吃光這麽多菜,才真要嚇著我呢!我隻是在想,你趕了一天的路,一定很累。我讓丫鬟給你燒水沐浴,我一會兒去絲綢店辦事,你早點休息好嗎?”
    “嗯!謝謝!”霂兒感激地看著司馬世恒,動情地道,“你真像我哥哥。不知道為什麽,跟你在一起感覺好像一家人似的。”
    他點頭:“這就好。”
    “那我就拜你為義兄吧?”
    他搖頭:“這可不能說拜就拜,以後再說吧。”他似乎另有所指。
    霂兒點頭:“反正都叫你哥哥了呀,拜不拜都一樣的。你知道嗎,我也是跟哥哥相依為命的。爺爺是個科學怪人,單獨住深山老林裏頭,除非我們去看他,否則他也不進城來的。”
    他不解地道:“什麽叫‘科學怪人’?”
    “就是發明家的意思。好比魯班,發明了鋸子,或者還有張衡,我爺爺雖然性格孤僻但卻是非常好非常聰明的人!”
    他笑起來:“你爺爺真了不起。”突然之間想起了昨晚在怡親王府上霂兒哼唱的歌曲。於是道:“霂兒,你喜歡唱曲兒嗎?”
    “唱曲兒?……哦,你問的是唱歌吧?我們那兒的人大多都喜歡聽歌、唱歌。”
    “這也太有趣了。”
    “是啊。唱歌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情感的抒發。有時候吧,還能夠緩和悲傷。”
    他點頭:“這也對,霂兒你唱歌真好聽。”
    霂兒不好意思道:“其實是隨便唱唱的。”
    “這兩天我很開心。”他認真地說道,“很久沒有這麽實實在在的開心了。霂兒,或許這就是上天賜予我的一份緣。”
    霂兒愣了下。
    他認真地注視著霂兒的眼睛:“一年前,我愛的人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那時我很痛苦。一直以來,都無法走出有關她的一切。她是個善解人意又聰明的女子,我們曾經約定相伴終身。”說到這裏,他的眼睛潮濕起來,“可是我食言了。”
    “你剛才也說了,是天災人禍嘛。世恒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有時候,痛苦也難以避免,別想那麽多了。人活著要快樂啊!”霂兒溫柔地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霂兒:“你說得對啊。但是,這件事卻讓我很失落。我和她相識了幾年,她一直默默無聞地幫我打點生意。如果幾年前爹不反對我們在一起,就不會發生……”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歎氣道:“我現在才知道,人要懂得珍惜眼前的一切。失去了再後悔,卻於事無補。”
    霂兒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他,隻是點頭讚同他的意思,然後埋頭嚼著菜不言語。
    他的眼神再次匯集到霂兒臉上,霂兒感覺到了,於是立刻抬頭笑起來:“世恒哥,你一定會再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的。”
    他微微一笑:“曾經聽人說過,緣分可遇不可求。現在終於明白了這個意思。”
    “是嗎?”霂兒緊張了起來,立刻放下筷子,不自在地笑道,“我……吃飽了。世恒哥,我想到後麵走走,散散步。”
    他點頭:“去吧。”
    霂兒點頭:“那你慢用。”說完就跑出了飯堂。
    司馬世恒看著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莫非剛才嚇著你了?”
    三
    一口氣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走廊,終於在一個滿是花草的院子裏停下了。霂兒喘著氣在走廊欄杆上坐下來,撫著胸口想著這幾天發生的種種。
    不能吧!開玩笑吧!
    她搖頭晃腦,提醒自己道,不可以參與任何曆史,更加不能喜歡上裏頭的人啊。霂兒警告自己,快找到張毅,然後就回到2007年去。
    想著家,想到哥哥,想到爺爺,霂兒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攢滿了眼淚。她咬著嘴唇,拿出懷表自言自語道:“你到底怎麽控製才對呢?你真的可以帶我回去嗎?唉!爺爺啊,你為什麽要……”她突然合十道:“多謝爺爺,如果您把我送到什麽沙漠啊,什麽中日戰爭年代啊,什麽世界大戰現場啊,那我就毫無生存機會了。”
    唉!能怎麽辦呢?
    她旋轉著懷表,仔細地看了半天,隻有兩個按鈕,其中一個是調整時間的,另外一個……是……沒用的。她左轉右轉,往外拉,又往裏推,跟著幹脆把兩個按鈕一起拉……不知道是怎麽調節的,突然懷表下邊一個不起眼的圓蓋鬆開了。她一愣……翻開來……這是懷表的底蓋,是用防水材料製作的。她又繼續轉動按鈕,胡亂地轉動,耳朵仔細聽著,一聲細微的哢嚓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著後蓋,沒變化啊?可是感覺不對。看來看去,看到天色黑盡了,丫鬟提著燈籠來找她回房才放棄了研究。
    理親王府。
    弘昌貝勒與弘皎各自由幾名豔麗的絕色娘子陪伴著。理親王滿意地舉起杯子道:“弘昌、弘皎,既然你們滿意這幾位娘子,那就忘記過去的那些吧。來,咱們痛快地把這杯酒喝了!”
    “多謝理親王,幹杯!”
    這個時間,皇帝的馬車也進城裏了。李肆領著馬車往絲綢府上跑,開門的家丁一眼認出了他手裏秀亭的書信,立刻躬身請寶四爺入內。
    霂兒看著時針,才8點啊!
    此時此刻,霂兒迎著月光在丫鬟的帶領下往外頭院子走。
    聽見一些犬吠聲過後,又是一陣人聲,霂兒掉過腦袋看過去:“什麽人啊?是世恒哥回來了嗎?”
    “回姑娘,少爺這會兒恐怕還在綢莊議事呢。想必是哪位貴客光臨了,奴婢去看看就來。”
    好奇的丫鬟走了,霂兒將燈接過來。想著幹脆回去泡花瓣澡好了,於是折身往裏頭走。正走呢,背後就有幾個提燈籠的人穿過走廊也往東廂房方向去。
    “爺,您小心點兒。”李肆處處謹慎地道。後邊的寶四爺手裏搖著翡翠笛子,欣賞著庭院道:“想不到這裏還有如此清雅的花香味道。”
    “是啊。”管家跟著回道,“過世的少夫人可喜歡擺弄花花草草了。”
    霂兒突然站定,然後猛地轉身,舉起手裏的燈籠照過去,這一照,立刻響起了兩聲驚叫,跟著李肆拍著胸脯,有些女性氣質地直說哎喲。霂兒也拍著胸口:“嚇死我了!”
    寶四爺呆了,想不到……
    “冉姑娘……”李肆第一個驚叫起來,“你怎麽也在這裏?”
    “寶四爺。”霂兒圍著寶四爺轉圈,“您也喜歡遊山玩水呀?”
    寶四爺一怔,回頭看了一眼李肆:“誰說本王是在遊山玩水了?”看來他裝怡親王已經上癮了。
    霂兒哼了一聲:“真搞不明白。”之後又歎了一口氣,掉頭離開。
    寶四爺想叫她,卻礙於麵子沒出聲,這時丫鬟小跑著追上來對霂兒道:“冉姑娘,您等等……”摸不著方向的霂兒正四麵尋找呢,丫鬟匆忙給寶四爺行禮然後跑過去怯聲道,“姑娘,奴婢帶您回房吧。”說畢帶著霂兒穿過庭院推開了一扇門,霂兒哦了一聲,便抬腿進了屋。
    寶四爺也不走了,他指著她隔壁的房間道:“我就住這間吧。”
    李肆看出了他的意圖,管家卻不了解,立刻道:“寶四爺,您的房間在東大園,那裏雅靜著呢!”
    “不必了!”
    “哦,那奴才立即找人打掃!”管家跑出去了。
    眾人抬頭見到幾位家丁正抬著熱水往霂兒住的房間裏送,跟著有丫鬟又拿浴巾又捧梳洗用品的像伺候宮裏妃子似地輪流進去出來,最後端了幾盤時令水果的丫鬟來了。李肆難以置信地嘀咕道:“她們是不是送錯地了?!”
    正說著,府上的一老婦人從屋裏出來,手裏捧著睡衣,一麵小跑一麵叮囑出去的丫鬟道:“你們再拿些花瓣來!”
    寶四爺忍耐著這番熱鬧的侍寢景象,最後總算來了幾個男仆,一溜煙地往他指定的房間打掃鋪陳……李肆連忙道:“爺,您去廳堂裏坐著吧。”
    管家回來了,見到寶四爺,躬身問:“爺,晚膳已經備好了,按您的要求清淡些的。是現在上菜嗎?上什麽地方?”
    寶四爺指著旁邊的廳堂道:“就在這裏吧。”
    “是,您請上座。”
    霂兒將房門閂上,丫頭規矩地站在門外聽候吩咐。不久房裏傳來霂兒優雅的歌聲。
    寶四爺側起耳朵聽她正懶洋洋地唱著《但願人長久》,淒婉動人,柔腸百轉,聽得他幾乎忘記了吃東西。
    霂兒閉著眼睛聞著花香,慢慢地她的聲音靜止了,跟著長長吸了口氣,又哼起了《揮著翅膀的女孩》……這個時間,依依也到了絲綢店,在等司馬世恒。
    司馬世恒在後屋的房間裏跟三位大掌櫃談著近期的事件。
    “咱們在江南的綢莊本來一直相安無事的,說到底還是和盛達絲綢處於良性競爭環節。可想不到,幾天前來了個‘錦香絲綢’……他們的手法非常低劣。少爺,您還是同意了吧,對付這等下三濫的人,咱不需要用正當手段!”
    “是啊,就因為他們的惡意搗亂,昨兒一夜損失了上千匹布料……”
    司馬世恒喝著竹葉青,冷靜地跟三個人分析:“既然他們違法,那我們就該懂法。錦三叔,一會兒你就飛鴿傳書,讓侯玉明早去衙門報官。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了,明天就趕去江南。這件事我們暫時不要行動,靜觀其變。”
    霂兒洗完了澡,跟著心情很好地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不知何時李肆冒出來,走過來招呼:“冉姑娘。”
    “哦,您晚上好啊!”她客氣地朝他招呼,讓李肆心頭一暖,還沒見過主子跟奴才的問好呢。
    “姑娘,寶四爺請您去坐坐。”
    霂兒點頭應著,然後往寶四爺房間去了。
    四
    在房裏,寶四爺定定地看著霂兒,霂兒也不甘示弱地回看他,她咬著牙齒,突然笑了出來。
    “笑什麽啊?小丫頭片子!”
    “幹嗎罵我?”霂兒走過去,坐在他對麵,拿起一瓣橘子就吃。
    他道:“朕……還記得在皇宮本王說過要你等我嗎?”
    霂兒懵懂地搖頭:“不記得了,你說過嗎?”掉過頭想起了什麽,對了,好似李肆送她出宮前低聲嘀咕了幾句,說是王爺隔日要下江南,到時候候著,王爺要她伺候雲雲,她當時沒聽懂。所以沒在意。
    “你!”
    “寶四爺,你雖然是王爺,救過我。但是一事歸一事啊,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奴才丫鬟。還有,你要我陪你下江南,也沒親自跟我說啊!”
    “什麽?!”他愣了起來,這無法無天沒規矩的女子,怎麽……“難道我錯了?你都沒誠意。”
    “你……”他被她回得沒話了。
    霂兒轉臉又笑起來:“我剛才和你開玩笑啦。恩人,這次,我要非常認真地給你道謝!”
    他冷冷地注視她:“你要怎麽謝本王?”
    “我……”霂兒想了想,“我陪你下棋吧?!”
    “哈哈……這樣就可以嗎?”他忍俊不禁,“救你過火海,就值這一盤棋嗎?”
    “是啊,我的五子棋下得還不錯哦!”
    “什麽?五子棋?”他吃驚道,好笑又好氣,“你不會下圍棋嗎?”
    “啊?那個太複雜了,小女子頭腦不夠用,沒興趣學。五子棋就好玩了呀。”
    他把玩著笛子,突然道:“還是不下棋了,你給本王……唱首曲兒吧?”
    霂兒這下來了精神:“這個最容易了。本姑娘連唱帶演的,好不好啊?”
    “好!”
    “你想聽什麽呢?”
    “你剛才唱的蘇軾的《水調歌頭》挺新鮮的,就唱那個吧。”
    霂兒起身來,學電視裏古代女子的蘭花指,嫵媚地比好了姿勢,清清嗓子,微笑著一麵慢舞一麵開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霂兒揮手轉起圈來,看得寶四爺如醉如癡。霂兒的聲音實在太清雅婉轉了。他的眼睛隨著她的纖纖身影轉圈,很快他抬起手臂,開始吹玉笛……“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唱完曲,笛聲也悠揚止住,寶四爺打量著霂兒的身段,驚奇地問道:“你怎麽如此會唱?莫非,你是歌姬?”
    “你胡說什麽啊!歌姬?!”她生氣地將臉湊過去,“你看我像嗎?嗯?”
    看出她的憤怒,他卻故意點頭:“說不定。”
    “哇!”霂兒吸了口氣,鼓著腮幫,“這就叫做、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寶四爺看她每次想表達的時候總是很可愛地皺眉甩頭,有趣極了,於是故意道:“歌姬又怎麽了?莫非你看不起歌姬?”
    “啊?”霂兒搖頭,“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說,我……不是歌姬。我會唱歌、會跳舞,那都是自學的。哦,我們那兒的女孩子都會。不過,你說得對,歌姬嘛,賣藝不賣身,換成現代話,意思就是歌星嘍!”
    寶四爺抬起眉毛:“現代話?歌星?什麽意思?”
    “真是越解釋越迷糊,還是不說了。”
    “你怎麽每次都說一半?你究竟打哪兒來的?”
    霂兒來到窗口,遙望著星辰,今夜月亮快要滿月,十分明亮,寶四爺也走過來,與她一同欣賞著迷人的夜色。
    不一會兒,霂兒輕聲神往地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啊,是從一個遠隔萬裏的世外桃源而來,隻為尋找一個叛逆者而行……所以、所以,你明白嗎?”
    “那世外桃源究竟在什麽地方?”
    霂兒壓低聲音:“這是秘密。我再說,會受到懲罰的。總之,這是秘密。你千萬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寶四爺。”
    “這似乎太難以置信了,對了,你找到要找的人了嗎?”
    “沒有……”霂兒的手指在木窗沿邊畫著圈,有些憂鬱的感覺,月色下的臉可人、可愛而可親。
    “你不妨給本王說說,或許本王可以幫你。”
    霂兒搖頭:“謝謝你,不過世恒哥答應幫我的。”
    寶四爺鬱悶起來:“你以為我幫不了你嗎?”
    “不是啊!”見他臉拉下來,霂兒立刻調轉話題,“對了,這次下江南,王爺是想體察民情嗎?”
    “誰說的?”
    “猜的。”
    “本王聽說下撥給災民的捐款和糧食被克扣了,所以就親自來看看。”
    “哦,這樣的事情是不是常發生啊?”
    “你怎麽知道?”
    “電視裏……哦,我是聽百姓說的啊。”
    “百姓這麽說?”
    “受了苦的,都會說啊,這就叫一傳十,十傳百。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江南常年水災,皇上已經撥款修了幾次水堤了。聽地方官員反映,今年沒有大災,本王也寬慰了很多啊。”
    “可是,還有很多地方官員中飽私囊啊!”霂兒回想起所記得的寥寥曆史,“這乾隆皇帝嘛……都說他非常聖明。還說這是康乾盛世的年代……可是,我怎麽路經那麽多地方,仍然看到要飯的、流浪的、窮得每天隻吃一頓的,那麽多啊!”
    寶四爺提高了聲音:“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說到底,還是最崇拜康熙。他啊,殺鼇拜,平三藩,收複台灣……真是功勞顯赫。”
    “是嗎?你膽子不小啊,竟直呼世祖爺的名諱。聽口氣,對當今皇上,你很有意見了?”
    霂兒立刻搖頭:“不敢不敢……我……我不懂你們這裏的禮儀、稱謂,沒有褻瀆的意思。你是王爺嘛,我怎麽敢當著你的麵說當今皇上的事?”
    “這有什麽,你以為我會告訴他?”他冷靜了下來,繼續不動聲色地道,“不如說給我聽聽。”
    霂兒笑道:“我隻是聽人家說,乾隆好大喜功,喜歡臣子的甜言蜜語,而且寵幸奸臣,讓貪官逍遙法外,尤其……”
    “大膽!”一陣怒喝連著拍案聲驚動了門口的李肆。隨即他快步入內來,正見寶四爺怒氣衝衝地瞪著被驚嚇得疑惑不解的霂兒。
    “大膽!不可對寶四爺不恭!”李肆也對著霂兒訓話。
    霂兒咦了一聲,自在地道:“我沒罵他,又沒說他。什麽地方不恭了?真奇怪!”
    哼!寶四爺不滿地背過身去,一時間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在他一生當中,從來都是對他俯首帖耳的奴才和下臣,有誰敢如此赤裸裸地批評他,但是,這句批評如此刺痛了他,因為他自從登基以來,不僅沒有寵幸奸臣,還為冤屈的臣子翻案,下旨查辦貪汙案……他憤恨地背著手,李肆知道冉霂兒這次說話真的惹怒了主子,連忙揮手讓她離開。